第1章 1
“李归年！”
一道雄浑的声音在李归年的识海中炸开，李归年从沉睡中苏醒，视野慢慢变得开阔。入目是刀山火海，尸横遍野，有妖族也有人族，一片混乱，血腥气味直冲李归年的嗅觉。
他抬头看到，远处，澹台傲慌张地朝他飞来。他不解，身为敌人，澹台傲为何露出那样的神情，就像最珍贵的宝物被夺走一样。
他低下头，却看到让他崩溃绝望的场景——白若尘，他的师尊，胸口被贯穿，血液汩汩地流出，染红一身白衣。
李归年感觉他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着，呼吸变得急促，痛不欲生。他想冲到白若尘身边，可刚迈开腿，却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尽，他只能无助地跪倒在地上，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
有一把剑刺穿了他的丹田，李归年的灵气像决堤的洪水，四散到周围。是白若尘的本命灵剑“绝尘”，那把即将带走他生命的剑，属于他最挚爱的师尊。
李归年想起了一切，他被不明怨魂控制，失去意识，变成杀戮兵器，屠杀了同他一起镇守朱雀门的人族和准备攻城的妖族。若非白若尘利用四象大阵直接破碎虚空，从青龙门赶来，他一定会造成生灵涂炭的结局，届时，琅天城被破，人族危矣。
但很可惜，人族最强的白若尘最终只能选择和李归年同归于尽。
“不要，不要不要！”李归年从喃喃自语到嘶哑地吼叫，他前所未有地绝望。他千算万算，却终是棋差一步。
这一次，竟是他亲手杀死了白若尘！
意识渐渐模糊，眼泪却止不住地掉落，曾经面冠如玉的脸现在沾满了泪水、鲜血和泥土，无比狼狈。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伸手握住他的本名灵剑“纪时”，剑锋划破他的手掌，鲜血顺着剑身流到地上，剑柄上墨绿色的宝石泛着殷红的光。
最后一刻，他看到澹台傲不顾一切冲到他的面前，眼中似乎含着泪水。
真奇怪，我们明明是仇人。李归年最后自嘲地想着，我恨他之前杀了师尊，恨之入骨，却在这一刻因为他的眼泪而感到莫名地心疼，真奇怪。李归年，你真不可理喻。
澹台傲盯着李归年倒下的身影，浑身冰冷，人类最后的领土——琅天城，这个四季如春的圣地，却让他如坠冰窟，这份冰冷，比在大雪山玄天冰窟修行时更冷，冷到深入骨髓。
他明知道李归年不是那个人，他们的灵魂像也不像，他却还是存有幻想，以为他能够认出自己，却只能在李归年为了白若尘一次次出生入死时偷偷护着他。李归年自始至终，眼中都只有白若尘，他一直都知道的，李归年的爱恨、李归年的偏执，他一直都知道的。但他却总是期盼着，他不愿放下高傲主动接近他，只是远远地望着他，却早已深陷其中。
他还未曾真正靠近过他，却感觉早已失去他太多次。
忽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至，夹杂着片片雪花。澹台傲遥望最北端，大雪山巍峨的峰体就像水墨画中的远山，虚幻飘渺。雪愈下愈大，掩埋了不久前刚发生的混乱。澹台傲从弥芥子中取出一把伞，替李归年的尸体挡住风雪。
狂风暴雪中，澹台傲隐隐约约看到大雪山上，有一点红光闪现。南方惊现鸾鸟的鸣叫声，叫声中满是戒备和惊怒。
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澹台傲重新低头，死死盯着李归年的身体，有什么东西好像不在了。
澹台傲还想更深一步地探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之间无法行动，思维也趋于凝固。
时间像是静止一般，四方大陆的生灵万物都陷入停止，只有一道灵魂，承载着强烈的执念，穿越时间的障壁，前往过去的时空。
大雪山属于北疆地域，是四方大陆的最北端，是极寒之地，也是生灵禁绝之处，弱小的生命根本无法在此存活。
苍茫冰雪中，一个人僵直地趴在白雪上，右手死死抓着插在地上的匕首的短柄。
李归年从黑暗中勉强睁开眼，浑浑噩噩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苍茫的白雪。
这里是大雪山？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应该是在临天秘境之后才来的大雪山，难道是重生时间往后推迟了？可是前七次重生的时间点是一样的，这次是怎么回事？
不待李归年继续深想，他感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他的识海突然一阵刺痛，天旋地转，他再次失去意识。
李归年是被冻醒的。他睁开眼，四肢十分僵硬，无奈，他只能转头环顾四周，观察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个洞穴，四面都是寒冰，他躺在一张狼皮上，身上盖着一张黑熊皮，厚重的黑熊皮和狼皮却根本挡不住周围蚀骨的寒意。这种寒冷，不仅仅是□□上的冰冷，李归年能够感受到，这股寒意，正在侵蚀他的识海和丹田。
一个荒谬的想法出现在李归年的脑海——这个洞穴很可能是玄天冰窟，只有玄天冰窟才有能够侵蚀识海的寒气。
那股熟悉的气息再次靠近，李归年警觉地看着那股气息走来的方向，艰难地想要起身，最终无可奈何地认命，他的四肢僵硬，根本动不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归年的精神绷成一根弦，他思考了所有可能出现的人或妖，越想越觉得对面的一定是只修为已经达到化神的实力强大的妖族。他有些心灰意冷，如果再给他几年，凭他的天赋一定不会惧怕这个妖族，但他现在甚至无法运转他的丹田！
可等到那只“妖族”出现在李归年的面前，他却愣住了。
那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或者说妖，李归年说不准。少年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浓密却杂乱，看起来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一双黝黑的眼眸中满是天真和纯洁，皮肤呈现着病态的白皙，像是常年没有接触过阳光。他是光着脚站在玄天冰窟的冰面上，身上只套了一张熊皮，四肢也都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少年看到李归年醒了，咿咿呀呀地跑过来，把手里抱着的果子倒在李归年旁边，随手拿起一颗果子就往李归年嘴里塞。李归年紧闭着嘴，企图逃离少年的魔爪。
少年见李归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愤愤地横了他一眼，就几口把果子吞食进肚子。
李归年盯着少年还在回味的样子，头皮一阵发麻。他可知道这果子是什么，这不是普通的果子，而是生长在大雪山山顶的寒冥国，是炼制九劫夺魂丹的主要灵药，修为高深者食之会影响修行速度，修为底的吃了轻则受寒毒折磨，重则直接毙命，即使是化神期强者都不敢轻易吃寒冥果，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竟然满不在乎地吃了，甚至没有出任何事。
他轮回了八世，可以说对于四方大陆的强者如数家珍，哪怕是南洲那只沉睡的鸾鸟他都略知一二，但他可不记得他见过这个少年，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关于这个少年的事迹。
少年哪知道他吃个果子的功夫，李归年脑子里百转千回，不知纠结了多少事情。
他在大雪山呆了这么久，这里人迹罕至，甚至没有可以陪他玩的人。偶有妖族遇见他，就是要杀他，他又控制不住力道，一拳轰过去，就变成了李归年身上盖的皮毛。
他太孤单了，所以当他在雪原发现冻昏的李归年时，迫不及待地把人带回了洞窟，还冒着风雪去给他摘了自己最爱吃的果子。结果这个人根本不理会他的好意，想到这儿，少年鼓起脸，闷闷地盯着李归年。
明白自己确实对眼前这个少年没有印象之后，李归年快速调整心态，他能感觉到少年的强大，而且少年看起来不谙世事，十分天真，倒是可以轻易利用的样子。
李归年试探性地问道：“你是谁？”
听到李归年问他，少年一扫之前的郁结，眼中亮起光，挥舞着双手呜呜呀呀叫唤着，似乎在回应李归年的问题。
“呃那你叫什么名字？”李归年听着少年哇哇的叫唤声，觉得有些吵，又询问了一下少年的名字。
“呜呜咿呀、啊”少年继续说着那些不明所以的语言，这也让李归年意识到这个实力强大的少年可能从来没有和其他人居住过，连最基本的沟通能力都没有。
这个事实让他一阵暗喜，这样单纯的人难道不是最好利用的吗？
“既然你没有名字，我就给你取一个吧。你生在这么一个冰冷的地方，一直都是一个人，不如就叫你”
“呜呀，九呜呜，仇九”少年从旁边急得直跺脚，脚下的冰面多了几道裂纹。
“仇九吗，那以后我就叫你小九吧。”
“呜呜，小九！呜呜。”少年跟着李归年复述了一遍他的名字，激动地耳根泛红，一遍又一遍念叨着。
李归年好笑地看着少年的傻样，努力抬着头，温柔地看着少年清澈的双眼，笑着说：“那么以后就多多指教了，小九！”
“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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