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那只黝黑干瘪的手就像枯木残败的树枝，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掰断。但事实并非如此，李陌知道那只手的力气非常大。

        这是栖息在荆棘荒沼的水鬼，无数修士，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一旦被他抓住，哪怕是化神初期，一旦掉以轻心，都可能会命丧黄泉。

        突然的一拽让仇九一惊，他条件反射似地转身抬腿，将那只抓着他脚腕的水鬼硬生生拔出水面。

        水鬼死死抓着仇九的脚腕，身体被带出水面，绿色的藻类被撇到一边，露出隐藏在绿藻下的漆黑如墨的水体以及森然的白骨。

        “哇！这是什么东西！”仇九一惊一乍地叫唤。

        “小九，小心！这是荆棘荒沼里的水鬼，实力不俗。”李陌想要上前救下仇九。

        澹台傲在李陌肩膀上也是弓着背，毛发乍起，蓄势待发。

        仇九选择性忽略李陌口中的“实力不俗”，只想快点摆脱这黑黝黝的恶心东西。

        仇九抬腿，用手抓住水鬼干枯的手腕，根本没在意自己身上的疼痛，直接“咔嚓”一声把水鬼的胳膊折断，接着另一只手握住水鬼的脖子，又是直接干脆折断。这片荒沼中最令人防备的水鬼，在仇九手下就像新生的婴儿，电光火石之间被解决，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把抓着他的那只手掰下来，仇九回头苦着一张脸：“阿陌，这东西好丑啊，我身上都臭了！”

        李陌也是习以为常，没有大惊失色，只是叮嘱仇九小心一点儿。

        “小九，小心一点儿。这里不止这一只水鬼，还是小心为妙。”

        “奥。”

        其他水鬼可能是看到刚才仇九强大的实力，不敢再明目张胆攻击李陌一行人，而是偷偷跟在他们后边，鬼鬼祟祟，等待着偷袭的最佳时机。

        本来仇九是有些不耐烦的，他觉得这些水鬼真是太烦人了，不攻击，就偷偷摸摸跟在他们身后想搞那些小动作。他想把这些水鬼都解决掉，却被李陌制止。

        “小九，冷静。这里的水鬼太多，一时半会儿我们也解决不完，还是赶路要紧。”李陌替仇九顺顺毛，安抚道。

        仇九轻哼一声，还是选择妥协。

        没有水鬼的阻拦，他们在荆棘荒沼中迅速前行，如鱼得水。

        周围景物也随之发生变化。之前阴沉昏暗的恐怖气氛慢慢变得明亮，水面上的绿藻密度减少，水体开始变得澄澈，空气中也不再满是恶臭难忍的气味。

        他们身后的水鬼突然从水面一个一个钻出，发出嘶哑的不甘的声音。他们没有继续跟着李陌等人，就直直盯着李陌他们的背影，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扑通”一声钻回恶臭的水体，离开此地。

        “阿陌，那群水鬼终于不再跟着我们了，而且这儿也没有那么臭了啊！”仇九兴奋地欢呼，没有注意到李陌还有澹台傲越来越凝重的表情。

        李陌突然停住脚步，拦住仇九的身子，低声询问肩膀上的澹台傲：“你记得荆棘荒沼有过这样的地方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荆棘荒沼里面还有这种地方。”澹台傲同样疑惑。

        李陌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脑海中已经闪现了包括幻境在内的各种存在的可能，但却没有一点能够解释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他前世的记忆中，荆棘荒沼从始至终都是恶臭的、阴森的。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荆棘荒沼中有这样一个如仙境一般的地方。而且这里绝不是什么幻境，前世他途径过很多次荆棘荒沼，可没有一次遇到过这种情况。

        难道是因为时间问题？只有这时候荆棘荒沼才会存在这种地方吗？

        李陌忽然感到心悸，他迅速推开身边的仇九，顺势把肩膀上的澹台傲甩到了另一边。

        一阵白光闪现，李陌失去了意识。

        李陌迷迷糊糊睁开眼，有些艰难地从地上撑坐起来。想到刚才那道神秘的白光，李陌迅速警惕起来，审视着他周围的一切。

        这里不是刚才荆棘荒沼的那片仙境，而是一片杀戮之地。遍地嶙嶙白骨，堆积成山。大地上没有任何的植物，仿佛旱魃过境，赤地千里，只有无数破碎的血肉零零散散分布着。鲜血横流，四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一条流淌着猩红色河水的河流镶嵌在大地之上，河水汩汩流淌。李陌立即认出这条河——是凶水河。他怎么回到大雪山了！

        但仰头看着昏沉黯淡的天空，李陌感到奇怪，这里不是大雪山，那这里又是哪里，为什么有一条和大雪山凶水河如此相似的河流。

        远处一声如同婴孩的悲鸣吸引住李陌。

        凶水河上空，一只有着九个头的巨大的凶兽正在和一个人对峙。那只凶兽赫然就是九婴！

        和九婴庞大的身躯相比，那个人的身形显得渺小。那个人背对着李陌，李陌看不清他的脸，但这不能掩饰那个人所展现的强大气势，就像万年不化的玄冰，寒冷而强势，又像锋芒毕露的利剑，森然而锋利。

        李陌不由自主靠近一人一兽的交战地点。当他看清那个人的脸时，李陌像被天雷劈过一样，脑子一片空白。那个人手中握着一把宝剑，那把宝剑正是他的师尊，白若尘的本命法宝——绝尘！而且那个人的脸和白若尘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那个人身着玄衣，而不是白若尘常穿的白袍。气质也与白若尘相差甚远，白若尘是高岭之花，清冷绝尘，超凡脱俗；但那个人却是肆意洒脱，脸上挂着张扬的笑，举手投足之间不像个修士，更像个游历江湖的侠客。

        还未等李陌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天上，九婴巨大的身躯向那个人袭去，如天降陨石，充满威亚。

        那人却未惊慌，左手掐诀，右手挥剑，金色的剑气直面九婴，生生破开九婴坚硬的鳞片。

        九婴愤怒地吼叫，九颗头颅因为疼痛而晃动，身躯颤抖，选择远离那人。接着，九颗头颅一起张口，九道火焰汇聚成一道巨大的火柱，炽热而凶猛。那人也是淡定，身形未动，只是收起“绝尘”，双手掐诀，自脚下出现一道法阵，尽数吸收九婴火焰，之后法阵喷出火焰，射向九婴。

        李陌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法阵，竟然能够将他人的攻击吸收并转化为自己的攻击。

        九婴也不躲开，九颗头颅又是一起张口，这次喷射出的不再是火焰，而是骇人的寒冰，和火焰相抵消。

        “人类，你不会真的以为得了天道的眷顾就可以战胜我了吧？你以为你是谁！”九婴怒斥，他的声音不像是一只凶兽，既不沙哑也不狠毒，反而带着少年的清亮，只不过因为愤怒声音有些拉高，但并不刺耳。

        那人远远看着九婴，眼中波澜不惊：“我之前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正如你说的，我得了天道的帮助，就能够杀了你！你这孽畜，造了这么多祸乱，今日我必将你斩杀于此。”

        “呵，可笑！即使是冥府都没有办法管我的生死，你一个人族的小小修士，还妄想杀了我。痴心妄想！”

        “那便试试！”

        那人重新唤出“绝尘”，操纵“绝尘”飞至九婴头顶，之后扔出四道符纸，每张符纸上分别画着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只神兽。

        那人嘴中念念有词，但李陌根本听不清，准确来说是听不懂，像天外来音，他从未听到过。

        接下来的一幕让李陌感到震惊。以四张符纸为核心，竟形成一道大阵，将九婴囚困其中，任凭九婴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绝尘”不断在阵法上旋转，之后直接刺向阵法中的九婴，就应无处可躲，身躯直接被“绝尘”贯穿，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人类！可恨的人类！你真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了吗？桀桀桀，人类，纵使四方大陆毁灭，我也不会消亡。我诅咒你，你终将失去你所爱的人，我诅咒你，你的后人都将不得好死。”九婴九双猩红的像蛇一样的眼瞳痛恨地凝视着那人，不断诅咒着。

        “你已是将死之物，还有闲心诅咒我。”那人看来并未把九婴的诅咒放在心上，手中动作加快，生怕出现意外。

        “桀桀桀，我说过，我不会死的。哈哈哈，你不过是个被天道利用的棋子。天道从来都是无情的，它为你们安排好了既定的命运，你们没有一个人能逃离！哈哈哈，我看到了，你那可悲的结局！”

        “闭嘴！”那人再也维持不了淡定自若的状态，恼羞成怒，直接用阵法将九婴镇压在凶水河，“即使你死不了，你也休想逃离这里。你就生生世世被镇压在这里，一个人孤独到底吧！”

        说完那人就收回“绝尘”，头也不回地离开。

        九婴被镇压在凶水河，想挣扎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他的眼睛注视着那人，晦暗不明。

        九婴那段话不仅让那人恼怒，更是让李陌深思。从九婴的话，李陌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现在他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末羿，但这又与传说不同，九婴没有被杀死，那大雪山下凶水河中的九婴尸体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只九婴只是沉睡？还有末羿为何和白若尘长得一模一样？

        还有更重要的是，如果每个人的命运是早已注定的，那白若尘的死是否可以改变？那他一次又一次重生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这些让李陌感到头疼，一股无力感陡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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