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从季府呆了几天，让仇九多陪陪季老太，李陌决定明天前往琅天书院，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会在三天后通过招生大会，被白若尘看上，收为亲传弟子。
舔了舔嘴唇，李陌眼中闪现兴奋的光芒，他已经迫不及待准备迎接这一世的自己。他很想知道，如果这一次他们两人联手，能否改变这注定的命运。
李陌站在冰莲花池旁的亭子中，澹台傲默默趴在他的身边，阖眼小憩。
清风吹过水面，激起几抹涟漪，携带莲花香袭面而来，芳香怡人，如真似幻。阳光是温柔的，铺洒在水池上，被反射到四周，普惠四方。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轻轻地，小心翼翼。
李陌早已发现来人：“季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你。”季浮年翩然而至，她穿了一条象牙白裙，如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颈上挂着一枚白玉圆环。明亮的眼睛不舍地看着李陌挺拔的背影，红润的嘴唇轻轻抿着，“来和你告别。”
听到季浮年的话，澹台傲抬起眼皮，兽瞳深深看了一眼季浮年。
李陌没有转身，而是继续看着满池冰清玉洁的冰莲花，说道：“李某自是感谢季小姐和季前辈的帮助，但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季小姐语气中似乎充满的不舍。”
磁性的声音充满魔力，季浮年瓷器般白嫩的脸上泛起大片殷红。她不敢继续盯着李陌，于是低下头看着同样盯着她的澹台傲，喃喃道：“李公子不要这么说，你帮了我很多，我想我可以以身”
“季小姐！”李陌转身，出声打断季浮年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看着少女羞涩的脸，李陌心中警铃大作，说：“季小姐，我并未帮你太多，我所做的也只是为了我自己。季小姐是位优秀的女子，但我一心向道，抱歉。”
澹台傲神色复杂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季浮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
还未等季浮年开口，李陌继续说：“而且季小姐现在应该考虑这些事情吗？自己的胞弟才离开，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这句话完全像把尖刀，生生让季浮年想起那血淋淋的现实。她嘴唇发白，在心中不断咒骂自己的愚蠢。
“感谢李公子，您有一次帮了我，是我的错。”
踱步到李陌身边，季浮年看着满池的冰莲花，想起那晚和父亲的谈心，她仰起头，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李公子，那晚的事，真是麻烦你了。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
“不用了，这是季小姐的家事，李某还是不听为好。”说完，李陌便快步离开。
澹台傲想跟着李陌一块离开，却被季浮年一把抱起来。
“可我想找个人帮我分担一下。既然李公子不愿，我也不会强求，终究是我唐突了。那小家伙，我和你说吧。”
澹台傲满脸无语，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小姑娘倾诉的对象。不过他讨厌被人这么抱着，轻松挣开季浮年，澹台傲也离开，独留季浮年一人，孤零零地站着，红着眼眶。
风中带着一丝凉意，卷着半缕寂寥，悄然吹过，何人难诉衷肠。
离别总是来得太快，李陌带着仇九和澹台傲离开季府。季睿给了他一些灵石、法器和大量的丹药，季老太还送了仇九一个寒玉手镯，对于修士滋养丹田有着莫大的好处。
季浮年站在季府大门前，目送两人一狼离去。
突然，她喊住李陌，高声呼喊：“李陌，再见面的时候，希望你能叫我浮年！”
“好啊，浮年。”
明明是青天白日，明明万里无云，明明不是生离死别，但季浮年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她又一种预感，他们不会再有更深的关系。再见面，她只能是李陌口中的名为“浮年”的季小姐了。
她和李陌终究只会成为过路人，她永远无法成为李陌念念不忘的人。
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她泪眼模糊，看着那人越走越远，她却不能追上去，无法与他并肩。
离开季府之后，澹台傲吃味地说道：“你倒是和那个女人很亲近。”
“这有什么的，只是满足她一个小小的心愿。倒是你，吃醋吗？”李陌调侃澹台傲，思绪却不由得想起昨天他听到的那番话。
“怎么可能！”
原来，昨天他离开后又偷偷跑回去，躲在暗处听着季浮年自言自语，诉说着尘封在冰莲花中的回忆。
季睿的妻子，季浮年和季浮生的母亲——陈菲菲，早年为了救季睿受了暗伤，因为救治不及时，灵基尽毁，丹田枯竭，成了普通的凡人。
后来在陈菲菲怀孕之后，十月怀胎，却最终难产。她拼着命把季浮年和季浮生生下来，之后香消玉损。
为了不让季浮年和季浮生因为知道真相而自责，季睿命令所有人将真相烂在肚子里，不能透露给季浮年和季浮生。
至于那池冰莲花，冰莲花并非是陈菲菲生前最爱的花，它无法炼丹，不能入药，甚至还有毒，除了美丽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但很少有人知道冰莲花还有一个作用，那便是令人回光返照。生食冰莲花虽然会中毒，但同时也会麻痹人的大脑，在短期内回光返照，而且不会出现灵气爆体的现象。
当年陈菲菲命悬一线，根本无力再生产。当时季睿正在为陈菲菲炼制筑灵丹，希望修复陈菲菲的灵基。
而季家那时无比落魄，根本没有仆人，季老太太过年迈，没有精力，只有一个小侍女一直跟在陈菲菲身边忙前忙后。
陈菲菲本想用刀割破肚皮取出婴儿，但她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又担心侍女笨手笨脚伤了孩子，最后想起了冰莲花。冰莲花因其美丽而被广泛种植供人观赏，她便让侍女跑到外面的湖边，给她摘了朵冰莲花。
吃下冰莲花，她凭着冰莲花的药效，拼命生下季浮年和季浮生，最后是中毒而死。
当季睿成功炼制出筑灵丹，兴高采烈地赶到陈菲菲房间，面对他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
大喜大悲不过一念之间，季睿在短短几秒间体会到了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那一天，他抱着死去的妻子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
他炼制出了化腐朽为神奇的灵丹，让季家再度崛起，短短几年便重铸辉煌，他也成为名声赫赫的炼丹大师。但这些，却换不回那个他深爱的人。
我已重登荣华殿，不见君归此经年。
季睿把最好的都拿给陈菲菲为他生下的两个孩子，坚决不续弦，将这个秘密永远留在自己的心里，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些痛苦的回忆。
他专门修建了一个长满冰莲花的水池，总爱坐在凉亭看着那片美丽的莲花随风摇曳。
他并不爱冰莲花，甚至和季浮年一样恨冰莲花，但他更恨那个在妻子怀有身孕还不在身旁陪伴的男人，恨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冰莲花，是一种思念，是一份寄托，承担着陈菲菲那份伟大而纯洁的爱，承载着季睿对陈菲菲的爱与思恋，更连接着季浮年、季浮生与陈菲菲的羁绊。
每当看到冰莲花，季睿都会想起自己去世的妻子，愧疚、无助终究只能独酌解忧，难忘忧愁。
冰莲花纯白而美丽，像从天而降的神女，又似夺魂索魄的无常。
四季轮转，岁月更迭，冰莲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美丽似乎不曾被时间磨灭，就像那份思念，在记忆中不曾消散。
那是枷锁，是惩罚，是季睿为自己划出的牢笼
李陌感慨万千，陈菲菲的死成了季睿一生的痛，他用自己的一生去赎罪，所以才会滋生出那么强烈的心魔。
这是无解的，人的感情太过复杂，李陌不知该如何才能拯救他。也许死亡是对季睿最大的解脱。
但李陌不能白白让一位炼丹大师消失，他需要季睿活着，他能做的，只是卑鄙地用季浮年和季老太牵住季睿那颗摇摇欲坠的心。
他无法给予季睿救赎，能够拯救季睿的，只有他自己。但，也许在过去百年、千年，季睿都无法走出他为自己画的三寸牢笼。
那自己呢？九世轮回，自己是否也为自己画出了牢笼，只是自己并未察觉？自己终有一天，是否也会走向毁灭。
李陌有些多愁善感，他害怕自己在不断重生之中，早已迷失了自己。
“阿陌，你在想什么呢？”少年清亮的声音如天外来音，唤醒李陌。
是啊，他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他要做的，就是珍惜当下，努力改变未来罢了。
仇九、澹台傲、还有这一世的自己、白若尘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次，他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一切。他不是季睿，他还有挽救机会，他也不会沉迷过去，画地为牢！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想通了这些事，李陌豁然开朗，从昨天开始就积压在他心头的沉闷感消散一空，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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