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哪怕可以用一声吼把蓝发女生震慑住也好，让这种没品行的人接受众人目光的审视，让她在偶像面前无地自容。
但第一次追星的周艺乐不知道，这样的人往往脸皮比专业课本还厚，偶像的关注只会让她更兴奋。
不过，这种假设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周艺乐还没来得及发作吼出那声“啊——”，老爸的来电就响了。
周艺乐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挡住环境声，“喂，爸，怎么了？”
“吃饭了没？”还是那句万年不变的开场白。
“这都快10点了，肯定吃了呀。”周艺乐摸摸肚子，鼻尖突然有些发酸。“爸你收工啦？”
“对，今天朋友约我喝酒，就早点收了。”周爸早年在工厂上班，后来因为厂里效益不好被裁员，跑去开出租车，没几年听说网约车赚得多，又买了辆车继续跑。
“那你注意别喝太多，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句叮嘱像基因一样印在周艺乐的脑海里，犹如祖传口诀。
周爸脑壳瞬间发麻，“诶哟，知道啦。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周艺乐在西南某省会城市上大学，回家坐动车也就不到2个小时的车程。要是隔了一周还没有回家的消息，周爸就要催了。
“我不是上周才回去了嘛。”周艺乐仰起头，视线还在追赶人群。
“你堂姐的孩子这几天满月，你不回来看看？”
周艺乐瞧见那些追光女孩们的背影越走越远，一着急语气变得不耐烦，“刚生那会儿我就跟你去看过了呀，下次我再去，这一年到头多的是机会。”
“你就——”
话没说完电话就断了，周艺乐一看，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挫折，比如小□□动会，怎么努力也追不上第一名；比如背英语课文，私下背得再好，被点名站起来的时候一定会出错；比如，中考失意，就不能和暗恋的男生同校了；再比如，生了重病，没钱治会死得更快。
但生活同样有很多小幸运，比如邻居的猫妈生了三只猫崽，会把最可爱的一只送你；比如不管分数多少，考完试的那一天父母一定会准备大餐犒劳；还比如，在网络上喜欢了大半年的相声演员，只要你努努力，就能亲眼见到本人。
可是周艺乐没想到，奔向目的地的路程，充满了比预想还要多很多的阻拦。
“滴滴滴——”电子闹钟被林欣按掉，下一个做题时间段前他可以短暂地休息5分钟。
林妈妈从初中开始就训练他用番茄工作法，实行7年的后果是，林欣的身体可以感知到25分钟的界限，有时候不需要闹钟提醒，他的大脑就暂停了高效运转。
但今天的林欣格外烦躁，25分钟里有10分钟都在走神。
林妈妈听到闹钟声，才把切好的水果端进房间。
“欣仔，今天周五，你差不多做完就休息吧。”
林欣抽抽嘴角，现在已经接近11点，做不完他也该洗洗睡了。林欣没搭理桌上那盘水果，起身越过林妈，“我去洗澡了。”
出房间门前，他顺手把书架上的红色小音响带上。
东南沿海的省份很少有秋季的概念，夏天的燥热还在这座城市翻滚，林欣把水温调得很低。红色音响里传出铿锵有力的说词，是一段叫《开粥厂》的相声。
“哦，您是善人？大家都看看，善人都这模样？”
“什么模样啊，怎么？应当什么模样啊？心善！”
哗哗的水声也挡不住音响故意调大的音量，林欣小声跟着学“心眼儿好。不骗人，跟任何人不撒谎，不说瞎话……”
林爸带着满身酒气晃晃悠悠回家，林妈扶他路过浴室时听到音响传出的哄笑声，林妈摇着头叹气。
林爸手一挥，酒气喷了老婆一脸：“这有什么，只要成绩不落下，爱听什么听什么！你别把阿欣管太严了，容易适得其反。”
“都像你用嘴巴教儿子，他能拿奖学金才有鬼！”
林爸吃瘪，即使喝晕压不住平时疏于教导儿子的愧疚，自认无趣地去讨桌上的水喝。
演出7点半开始，周艺乐提前1个小时到达剧场，场外已经热热闹闹排了好些队伍，不是为了尽早入场，而是领些诸如手幅、卡纸、透扇的物料，这些粉丝自费制作的免费小礼物上，印有朱元宇和搭档照片，也算是同好之间的一些小心意。
追星小白的兴奋让周艺乐站在几米长的队伍后头，但当她拿到卡通小卡时，除了感叹画得挺可爱，还真没看出上面的大眼玩偶和朱元宇有什么关系。
周艺乐脑海里闪过一组词——长得漂亮的垃圾。她随手塞进卡包里，便写定了小卡的结局。
当手机屏幕上的朱元宇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一股狂喜和满足咕咚咕咚冒着泡泡窜上头顶，周艺乐的眼睛紧紧盯着舞台，一刻也不舍得离开。跟着包袱大笑，激动地配合着台上演员的互动。
虽然只是中后排的位置，幸福的3个小时也跟做梦一般，飘飘忽忽、晃晃荡荡地就摇到了大返场，强烈的不舍让周艺乐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人群走到了剧场的停车场出口。
前一晚在机场的懊恼遭遇让周艺乐后怕，她可挤不过这群真爱粉丝，周艺乐清醒后认怂地往人群外退，却被身后的人正正撞上。
周艺乐转头看到那头蓝发，怒火一点就燃。
蓝发妹子瞪了她一眼，凶巴巴给一句，“麻烦借过。”明显没认出周艺乐就是她昨天在机场撞倒的人。
“你有礼貌吗？”“在这喊借过，你有病吧。”旁边挨着站的女生和周艺乐同时开口，那女生手里扛一台相机，骂完之后没有再看蓝发妹子。
蓝发妹子瞧出对方不好惹，往周艺乐另一侧挤，周艺乐脸色越发难看，知道她是捏住自己这个软柿子。
“叫你别挤了听不懂吗？”前面的人早看蓝发妹不顺眼。
“不挤到前面我怎么拍照！”这人还有理了！
“拍照了不起，你怎么不花1600买张拍照头排号。”周艺乐一句话把周围人都逗乐了。
蓝发妹子恼羞成怒，“没我的照片，你们的手机屏保、聊天照片咋来的。不要吃了别人产的粮还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吃相难看!”一口伶牙俐齿一下把周艺乐说蒙了。
周艺乐才不信她的歪理，但要跟她扯皮，一时半会也肯定分不出胜负。周艺乐面上不露声色，脑瓜子转得飞快，打蛇打七寸，能动手就不bb。
周艺乐拽住又要往前挤的蓝发妹子，往后一拉，还没等她开口，抢过她手里的相机拔腿就跑。
风在耳边呼呼响，周艺乐的脚下像长出轮子，平时体育课让热身都嫌累的懒汉，一下变成了夜跑健将。这两天的兴奋让周艺乐浑身充满一股劲，有股谁也别想追上的信心。
蓝发妹在后面边追边喊，不一会儿就听不到动静。
路灯照不全会场外的所有角落，观众还在陆续退场，周艺乐灵活地在人流里拐了几个弯，蓝发妹子很快被甩掉。
周艺乐躲在墙角喘气，半年的运动量都赶不上这两天，再追几次星，这120的体重铁定能下100。
周艺乐在昏暗中猫了有约莫十来分钟，才慢慢悠悠去找停车场的保安，说在附近捡了台相机，“好像是个蓝头发的女孩掉的，她跑太快了，我根本追不上。”
好一个倒打一耙！周艺乐做愁苦样，看到保安大叔对她拾机不昧的行为投来赞许的目光后，在心里为自己的演技鼓掌。
俗话说得好，追星一时爽，事后火葬场。看完演出的第二天，周艺乐就坐上了回学校的列车，连一个景点都没来得及逛。周艺乐为单程几百块的车票钱不值。
报告还没改完，她缩在车座上，盯着625英寸的手机屏幕码字。那时的周艺乐还没意识到，她要用剩下的200块生活费，度过接下来的两个星期。而这样的惨状，在大学前两年里，几乎没有出现过。
“诶，说是只有你的报告中稿了。”室友把餐盘里的鱼香肉丝夹了一大筷子给周艺乐。
“哦。”白米饭旁孤零零地躺着一个纯素土豆丝。偌大的食堂，大概只有周艺乐一个人如此朴素。
她已经连续3天没点上学校食堂的肉菜了，肚子里的油水全靠室友的慷慨救济。没有充足脂肪摄入的周艺乐有气无力问，“有钱吗？”
“有稿费呀。”
“嗯？！”周艺乐的眼中恢复了五分光亮，“多少？什么时候到？”
“我是不知道有多少啦，快也得下个月吧。”
周艺乐眼里的光又灭了下去，“唉——远水就不了近火。”
“嗨~”室友冲不远处招手，周艺乐回头时只看到“系一姐”的背影。
室友撇嘴，小声嘀咕：“脸也太臭了吧，又不是我没选上她，怪我咯。”
“啥？”
“我刚和一姐打招呼，她装没看见。可能是嫉妒你。”
“嫉妒我体重120？吃饭没有肉？”周艺乐戳戳盘里的土豆丝，实在没有胃口。
“当然是嫉妒你俩都投了报告，只有你中了。”
“不至于，要这样都得嫉妒，她年年拿系第一，不得招人嫉妒死。”
“就是因为她老拿第一，才不甘心——”
周艺乐的手机铃声打断室友的话，屏幕上显示“妈”。
室友收了声，她知道周艺乐家里的情况，父母在她高考结束后离婚，不久后周妈就去了上海。母女俩一年也未必能见上一面，平时都靠电话、信息联系。
“小艺，妈又认真考虑了，觉得你还是考个教师资格证比较好，毕业以后多个选择。”
“妈——”周艺乐早就和她亲妈说过100遍，她对当老师没兴趣，“报名已经结束了，人家都快考试了。”
“我当然知道今年赶不上了呀，那不还有明年嘛，明年升大四你也还有机会。”
“我求求你了，亲爱的母亲大人，放过我吧。”
“什么叫放过你呀，我放过你，你就放过你的人生了。以后毕业出来怎么在社会上生存，多一本证书就是多一把打拼的武器。比起考公考研，考教资对你而言是最有把握的。”
室友对周艺乐的痛苦表示同情，把盘里唯一的鸡腿让给了周艺乐，以表安慰。
周艺乐盯着鸡腿，想起小学每次期末考试结束，爸妈就会带她去吃全家桶，那只最大的炸鸡腿一定是她的。
周艺乐决定打断亲妈的念叨，“妈，我这次的专业课报告被选中要刊登了，全班只有我一个。”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没有声音，周艺乐以为是信号不好，“喂？妈你听到了吗？”
“我女儿真棒！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妈给你买。”
yes！周艺乐等的就是这一句，这个月终于可以吃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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