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梦总是会醒的。周艺乐坐在机舱，看着窗外的云层时在想：如果没有美梦的比较，现实会不会没那么糟糕。
她就不会因为怀念小园子里笑得没心没肺的几个小时，连英语六级真题都不想做不下去，“唉——”
“别唉了，都唉一晚上了，再爱那个人也不会回来的。”室友泡着脚敷面膜，轻松享受的好心情都被周艺乐被唉没了。
“一点都看不下去了，咋办呀？”
“爱咋办咋办，考不过又不影响给你发毕业证。”室友心大，这次也打算裸考上阵。
“你说的当然轻巧，你考六级是为了刷分，和我们求过线的人能一样嘛。”越比越没劲，周艺乐索性也洗把脸开始敷面膜。年初许愿一定要考过六级的目标早就忘了，要不网友怎么都嘲“来看看新年又立了哪些flag”。
flag之所以叫flag，正是因为插flag的人可以像渣男一般对说出口的话不负责任，说过即焚，话过无情。甚至面对flag倒下后留下的坑露出惊奇的神色，仿佛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
作为当代女大学生中普通且平凡的一份子，周艺乐自然也立过其他人都立过的flag，诸如“这周一定看完这本书”“明天一定去图书馆学习两小时”“今晚绝对不熬夜耍手机”。在这片旗海里，也有一些独树一帜的。
如果不是林欣一条犹如广告推送的“公告”，周艺乐大概早就忘了自己曾在刘大图面前说过要参加君缘社招生这种厚颜无耻的话。不是“大概”，是“确实”。
林欣的“推送”信息简单明了：我报名君缘社招生了。
周艺乐对着手机，长长地吸了口冷气。她很想把绿色对话框里的这句当成群发信息，这样她即便不做回应也不会有任何愧疚，但以周艺乐对林欣的了解，这绝对是林欣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
该怎么明示对方，自己在事发那晚，当着刘大图的面按官方格式修改了账号id，点击报名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那个app的事。最重要的事，如果林欣在报名页面看到自己的名字，希望他可以装作不认识。
林欣又发来：我在报名页面看到你了。
周艺乐扶额。很好，谁也别想装。毕竟头像要用本人真实照片才能通过报名验证，周艺乐就算说那个同名同姓长得很像的人是她的双胞胎姐姐，幼儿园的三岁小明都不会相信吧。
“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显示了好一会儿，第三条信息还没进来。没有谁比周艺乐更想快点拯救窘迫的自己，但她还是想不出一句合理的台词。
“我们一起努力吧”“没想到你会报名”“我本来还在犹豫，看到你名字的时候就不纠结了”……反反复复几句话，林欣打了又删。
“会不会太暧昧了？”林欣挠挠脑袋，“但是太生硬的话，会不会显得瞧不起人？”
“对方正在输入……”的标识消失了，第三条信息终于还是没有发出去。
周艺乐大大松口气，六级她都拿不准，怎么敢碰才听过没几场的相声啊，观众和演员之间的身份鸿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天知道她当初大言不惭说要参加是为了什么。哦，还不是被她妈刺激的，乐诗文一直看不起周艺乐做的任何决定。
“唉——”周艺乐发出今晚第101次叹气。
室友发出最后通牒，“你再叹一次，信不信我到时候直接把你准考证给撕了。”
“我叹气不是为了六级。”
“那是为了什么？”
手机震动，是周爸打来了的。“我爸。”
“为了你爸？”室友不解，看到周艺乐接起电话，知道是自己会错意，“害！”
从南京回来后，为了备考周艺乐这两周都没有回家，给老爸打电话的次数也比原来少了。
问候日常的闲话绕得差不多了，周爸才说到要点上，“你妈刚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关键句，周艺乐就知道事情不妙。要是英语听力考试关键句的感觉也能这么精准就好了。
老爸：“你别听她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她。你想去上海爸也支持你，你想留西南爸高兴，习惯省会的生活毕业留下也行，想回家也行。我女儿怎么说也是正经大学本科毕业，在哪里都有本事做下去，一点不比别人差。”
周雄在电话里听乐诗文越说越激动，就猜到她肯定和周艺乐没谈好，否则就该是通知他的语气了。乐诗文的脾气，周雄太了解了，她好胜，也希望周艺乐能争气。
周艺乐从小成绩平平都不焦虑，所有的学习压力都是乐诗文给的。周艺乐要是能去上海发展也许是好事，但周雄没有乐诗文的野心，他只想女儿过的健康幸福，在哪儿都行，在不在身边也都没关系。
“爸你也别听她的，想在哪儿过是我自己选的。”周艺乐知道老爸是怕自己在外面受了委屈心里憋着，先把话挑开了，但周艺乐也怕，老妈把“周爸有罪论”这套又搬到他面前再舞一遍。
挂断通话，周艺乐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室友“再叹气试试”的威胁给逼了回去。她像下定决心，在林欣发来的两条信息之后，回了一句“那你可要好好带带我，我还什么都不会。”
夜晚11点已过，熄灯的房间拦住了林欣妈妈要敲门的动作，她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林欣合衣躺在被子上，没有半点睡意，头戴式耳机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响，里面放的是一段《八扇屏》，传统经典相声。当初先生在给他们讲课时，重点练习了这个节目里面的《小孩子》《粗鲁人》《莽撞人》三段，2年间，林欣还不时翻出来练基本功。这次君缘社网络招生，林欣想把这几段作为面试展示。
周艺乐和自己的情况不一样，君缘社虽说没有明令禁止，但对外几乎没有马先生收女徒弟的先例，都说君缘社就没有正式入册的女演员长期驻演的历史。这一批突然涌出的女学员，大多数是冲着喜欢的演员去的。林欣猜想，周艺乐多少也有这个心理。
重在参与，图个乐呵。没人有权去指责，既然开了这个通道，就要准备好面对各式各样的人物。林欣也未必抱有必胜的决心，他想看看自己喜欢相声的那颗心，究竟能经受住多少考验。
而考验的第一关，是怎么把周艺乐带入门。
网络招生正好卡在六级和期末考试之间，意味着直到寒假，周艺乐都要保持一种高度紧张的学习、备考状态。周艺乐仿佛看到了一座大山竖在眼前，大山背后是悬崖还是美景，无从得知。但编外师父已经拜了，这口气还得争。
每天6点起，林欣会在6点15分打来确认周艺乐已经起床。到楼下空地背英文、练习绕口令。晚上和没课的空余要到图书馆，完整今天的两类学习任务，一类是正课作业、英语习题；一类是相声的文本。睡前要看经典相声片段，熏语境；如果有时间还有相声发展史的纪录片。
第一周尤其难，周艺乐咬着牙坚持，林欣已经义务在帮她了，她没有理由不努力。林欣用excle给周艺乐列了一份学习计划，第一周打基础，主要是把咬字、口舌的毛病给矫正过来，另外还要补充一些相声的常识，不过这块不是硬性规定，只是为了让周艺乐更好理解之后文本的细节。
“你其实是魔鬼吧。”周艺乐看到第二周的学习计划时，差点以为林欣要帮她拿奥运冠军。我其实只是不想输的太难看，只要稍微有成绩证明我有努力过就可以了呀。这是在干什么？？
从小在妈妈的各种计划表里长大的林欣非常理解，天底下没有几个人会受到像他这样非人的待遇，但从他的高考分数来看，这种非人待遇在某种程度上是有效的。林欣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学习计划表发了过去。
那是一张连吃饭时间精确到分钟的日程表，周艺乐也在网上听过“上班是坐牢平替”的调侃，但在这张表格面前，周艺乐断言，还不如去坐牢！
“需要我帮你报警吗？如果你被囚禁了你就咳一声。”周艺乐的圣母心顿时泛滥。
“这叫没有对比没有幸福，我是想告诉你，你的计划表还有上升的空间，现在的你是可以完成的。”
“还是别上升了，再升我就要上天了。我努力完成还不行嘛。”周艺乐欲哭无泪，好在林欣还给她的作业和备考留了足够的时间。
每晚10点是雷打不动的查作业时间。林欣的电话会准时响起，周艺乐会提前收拾好包回宿舍，在路上和林欣边走边聊。有时候走到楼下还没聊完，周艺乐就会多站一阵，被室友撞见的次数多了，大家都说周艺乐谈恋爱了。
周艺乐赶苍蝇一样赶走想偷瓜吃的室友，电话那头林欣大概也是刚回到宿舍，可以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回来啦”。
周艺乐问林欣：“明天我继续听《八扇屏》，把你发给我的版本再看一遍就好了吧？”
周艺乐听到那头有人问林欣，“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呀？”
林欣回答：“嗯。你也才刚回来？”
周艺乐愣住，小声支吾：“你说什么？”
“不是，我刚在和同学说话。”林欣：“明天你就……”
周艺乐脑子嗡嗡作响，听不进林欣在说什么，只记得同学问林欣的那句话，明明是“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呀？”
在和女朋友？
他、他还“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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