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不得终宵在掌中
娜依儿正要往下的时候,一阵笛音忽地将她摄住,是楚一忧的笛音。不再是温柔缱绻,悠雅翩跹,而是从开始缓缓的小河淌水迅速变成汇聚百川的滚滚长河,直至波涛汹涌奔腾万里……一发而不可收拾……
楚一忧立于高处,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若世外仙姝,飘然欲逝。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明明是极其柔弱之人,竟然能吹奏出如此磅礴大气的曲子!
但这磅礴大气之外,却是无边无尽的悲凉,黑暗和孤单。
天地之大,何处是家?
上官且行的眼睛里有了些许迷离,在众人未曾察觉的时候,嘲讽似的扬起了嘴角。
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该是经历了怎样的苦痛,才会有如此的心境,吹奏出如此悲伤的曲子呢?
但是原因,上官且行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不知道楚一忧前世是怎样被他伤过,而楚一忧也永远不会告诉他。
宗政清明空濛的眸子第一次不再空濛,他自认识楚一忧以来就听她吹奏过两次曲子,第一次是在彩云间,那时他们并未相识,所以只是震惊,第二次是在亭望湖边和四大圣使相斗,当时情急,并未细听,也不知她心中所感。
他只知道,她心中有苦,有恨,有报复!但是他却不知道她的心竟已荒凉到这种地步了,那他送给她的荨麻种子,还能发芽吗?
赫连远的心中也是一颤,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太过冷清孤傲,但是今天她这从骨子里到达心底的冷还是让他一惊,她到底遭遇了什么?而又是哪个该死的,让她这般呢?
而马车里的宗政清月也不禁心尖一颤,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最独特的女子了,却想不到在这天商还有这等人物,那她的对手,又多了一个了,不够,有这样的对手,应该会更有趣才对。
所有人都不动了,只是静静地听这首笛曲,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苦痛,所以大部分都沉浸在曲子中去,甚至有人因此潸然泪下!
正因这只曲,楚一忧一日之间扬名天下,盖过了第一美人宗政清月的名头!
众人不禁为之痴迷,浑然忘了这娜依儿已经摘到明珠的事实。
却有一人,从头到尾保持着清醒。
从来不皱眉的上官且歌第一次皱起了眉头,而且是几乎要将两弯眉毛都扭断的样子。
该死的女人,她怎能又这般心如死灰,她不知道他已决定一生守护于她了吗?这么久以来他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吗?
还是说,一旦他离她远一些,她就感受不到温暖,开始要冰封自己了呢?
那他就离她近一点,有多近就多近,她楚一忧所在之地,他上官且歌离她就不会超出三米!
曲子已然近尾声,却猛地一个银瓶乍破,刀枪突鸣,就听一声鹤唳,一只白鹤冲天而出,直奔向娜依儿。
“依儿,小心!”赫连远一个惊呼,这才将众人从笛声中惊醒,看到眼前之景,更是一惊。
只见一只冲天白鹤疾飞向娜依儿,其势之猛,迅如惊雷,堪比猛电!
“啊!”娜依儿一个惊呼,硕大的夜明珠陡然脱手,那白鹤惊见明珠,猛地转了个方向奔向要掉入地上的明珠,鹤嘴一张,竟然含住了那颗夜明珠!
笛声缓缓地收回,楚一忧明眸一转,嘴角含笑道:“小邪,过来!”
那白鹤听楚一忧这样一说,竟极有灵性,一个展翅,落到了楚一忧所在屋宇,嘴一张开,明珠就落在了楚一忧手里。
“看来今日的比试,是楚三小姐赢了!”
“那不就是说我们天盛的女子赢了!”
“我早说过楚三小姐会赢,如今果然没错!”
“楚三小姐不仅长得美,本事还很大呢!”
……
对于这些人前后不一的言辞,楚一忧也只是淡淡一笑。人就是这样,风吹两边倒,总要为自己选择有利的形势,她也不必在意。
她轻轻地抚了抚白鹤的羽毛,笑道:“去吧!”
那白鹤偎依了一会,似有不舍,在她身边盘旋了许久,这才展翅离去。
人世间太乱,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它这种能脱身置外的生灵就不要陪她趟这趟浑水了。
“啊!竟然是她赢了!”娜依儿气得直抓头发,辫子也是一颤一颤的,结果一个踩空,生生从高处坠下。
“驸马,接住我啊!”娜依儿不禁大喊,谁知赫连远没动,只是吩咐后面那两个女人道:“苗疆的秘术用得那么好,还不快救下你们公主!”
那两个女人一急,连忙动手施力,硬是在娜依儿摔下的地方生出了两大个草堆。
“哎呦!”娜依儿直接就栽了下去,待那两个苗疆女将她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全身都粘着稻草,整个人狼狈不堪。
“哈哈哈……”
所有在场的天商百姓,天礼使者都不禁笑了,甚至是薛延陀汗国的人也不禁偷笑。
一脸黑灰,衣着狼狈,且不说和尚未露面美名天下的清月公主没法比,就拿她和楚三小姐比一下,一个美若天仙,一个状似乞儿,真真是云泥之别啊!
“啊!”娜依儿被看得恼了,指着屋宇上的楚一忧喝道:“楚一忧,这局不算,你耍赖,我们再比一局!”
“耍赖?”上官且歌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看向赫连远道:“论耍赖,谁比得上你娜依儿啊!论光明正大,谁比得上你们草原上来的人啊!”
一开始本来就是楚一忧胜出无疑的,但是那两个苗疆女人动了手脚才会多了这么一出,上官且歌明扬暗抑,说话是讽刺得很。
“谁说草原上来的人就一定豪爽啦,刚才楚三小姐会摔下来就是他们草原人怕输做的手脚,明明是娜依儿公主耍赖啊!”
“就是,不管使什么阴谋诡计,输了就是输了,还死不承认,真是厚脸皮啊!”
“这样的人,地位高又有什么用,根本就没有一国公主的风范!”
……
“且歌兄,这一局,是依儿输了!”赫连远声音颇冷,“另外,这两个女人是苗疆来的,不是我们草原人!”
“远哥!”一听这话,娜依儿不禁叫出声。怎么可以输给那个女人呢?
“依儿,输了就是输了!我们本事可以不如人,但是气节却一定不能输,输了就要敢于承认!”赫连远的声音沉稳,不容反驳。
“哦!”娜依儿不甘心地吐了吐舌头。
“都赢了你还不下来吗?一忧!”上官且歌一笑,忽又说道:“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说完还真一个轻功,跃到了楚一忧的身边。两人共同立在高处,俯瞰人世的感觉真不错。
从此以后,他一定要一直站在她身边!
“娜依儿公主没输!”楚一忧没理会上官且歌,独自一人飘了下来,反倒留上官且歌一人在上面独望天空。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一惊,纷纷不解,只除了喜出望外的娜依儿。
“我家一忧怎么那么心狠呢?”上官且歌连忙跟着下来,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楚三小姐此话何意?”赫连远不禁开口,她总要如此出人意料吗?
“皎洁圆明内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宫。只缘一点玷相秽,不得终宵在掌中。
这明珠本就不是我等世人可沾染的,既已沾染就以黯淡,倒不如……”楚一忧摊开手,上面放着那颗熠熠发光的明珠,但说到不如二字的时候她的玉手突然握紧,运内力于手中,只一瞬间,她又松开了手。
粉末,细小的粉末从她的手中飘落,纷纷扬扬之后化入尘埃……
“这……”赫连远再次震惊,明珠化为粉末,那不就是谁都没有拿到夜明珠,谁也没有赢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人和人本来就是没差的,天商的女人也好,草原的女人也罢,不都是一样吗?”楚一忧美眸一转,勾唇一笑道:“中原的女子不如草原女子的豪爽,同样草原女子不如中原女子来得细腻,只是风俗文化的不同罢了。今日我二人不管是谁赢了都不能代表什么,因为中原女子和草原女子应该是平等的!”
“好一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个甚有威严的声音响起,竟然是从未发言的上官且行,他凤目深邃,一瞬不瞬地看着楚一忧,笑道:“一忧深明大义,甚得朕心啊!”
今日不管是哪一方赢,都对天商和草原的和平会产生影响。她今日先是一赢,养了天商国的威严,后面又是毁珠言平,又不至于将薛延陀汗国人的面子扫光,可谓是一石二鸟。
这样的女子,他又怎能放过?
“想不到楚三小姐如此通晓大理,赫连远佩服!”赫连远不禁投给楚一忧一个感激的眼神。
“楚一忧不敢当!”楚一忧微微行了个礼,答道。
“待会赫连远会派人将银子送至楚三小姐府中的!”输了就是输了,赌注还是要给的,何况楚一忧已经给足了面子。
“驸马!”娜依儿不禁走上前嚷道,二十万两银子,她怎能不心疼。而且她不是没输吗?但是一遇到赫连远她就立即闭上了嘴,她一直都听赫连远的话。
“输就要输得起啊,哭鼻子什么的可让人瞧不起的!”上官且歌一笑,说道,他和宗政清明联手要为楚一忧赚银子,怎么可能不成功。
“那今日的比试就到此为止吧!”上官且行敛了笑容,说道:“驸马,宗政太子,仪仗队也停了许久,是时候入了皇宫,准备宴席了才是!”
“天商帝所言极是!”宗政清明微微一笑,答道。而后率人回了马车。
“但听天商帝吩咐!”赫连远也是一笑,猛地将娜依儿拉回马背,答道。
“终于要走了,一忧,醉月楼这里乱七八糟的,我带你去彩云间,我们重新点一桌菜吃吧!”上官且歌趁机抓住楚一忧的手,龇牙笑道。
“恐怕楚三小姐不能跟你走!”忽地有另外一只大手抓住了楚一忧的手腕,将上官且歌的手打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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