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我是你爸爸

除了我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叶芷会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将目光放在了米高身上，甚至是米高自己，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大家都在等待叶芷的进一步确认，这种事情，只有一个暗示是远远不够的，需要明确表达出来。
在我心中，叶芷一直是一个非常理智的女人，她愿意说出来，绝不是因为冲动，而是真的意识到了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不能少了父亲的爱和保护，即便她自己是一个可以纵横四海的女强人，但有些东西，真的是没有办法被代替的。
直到这个时候，米高才反应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看糊涂，然后又将目光放在了叶芷身上，他看上去有些疑惑，但如果仔细去看他的眼神，你会发现，充满了被压抑的渴望，就像星辰和大海之间的一座灯塔，只要叶芷愿意点头，他就会散发出最炙热的光芒，并且燃烧自己，烧掉曾经的不堪，颓废和自卑。
这一次，叶芷没有避开米高的目光，她看上去很坚定，但是眼睛里含着眼泪，这些眼泪，凝结着这么多年的委屈和一个人带孩子的心酸，我不禁又想起了她带着糊涂，迎着灯火，在外滩等那艘被涂抹成五颜六色的游艇的画面，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想起米高，却爱恨难分……
这一刻，放下了心里的执着，让爱恨都浮出水面，反而是一种解脱。
终于，米高哽咽着说道：“这儿没有其他人了，我就是糊涂的爸爸，是不是？”
叶芷看上去很艰难，但在米高的注视下，她最终还是点头回道：“是。”
……
我听说过有人因为悲痛而一夜白头的，实际上，我自己也经历过，就是唐果离世后的那一夜，虽然没有一夜白头，但是在那之后，我的头上真的多了不少白头发，特别是鬓角那一块，我曾试图拔掉，但不久之后又长了更多。
极度的悲痛，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我经历过了，但我还没有经历过欣喜若狂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所以，我的目光一直放在米高身上。
只见他仰起头，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笑意，可却泪流不止，继而连身体都是颤抖的……
就在我们都以为他会去抱起糊涂的时候，他却突然睁开眼睛，瞪着那个口口声声喊糊涂是“小杂种”的男人，男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也没能躲过，米高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一个耳光他还没有泄愤，他又将那个男人摔在了地上，开始拳打脚踢，他一边打，一边爆粗口，这就是来自于一位父亲的愤怒，谁都拉不住也拦不住。
他有多愤怒，那个男人叫的就有多惨，他就像疯了一样……
……
最后，是几个闻讯赶来的体育老师跟我一起，才勉强将他控制住，再看那个男人，已经鼻青脸肿，呻吟不断。
十分钟后，警察来了，因为叶芷和米高都动了手，所以两个人都被民警带走了，我们久久回不过神，没想到原本只是两个孩子的矛盾，最后竟然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糊涂一边哭，一边往外面追去，叶芷看上去很平静，她在米高之前坐进了警车里，米高在上车之前，回过了头，他冲着糊涂笑了笑，然后说道：“我是你爸爸，别害怕，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糊涂哭的更惨了，他一边试图挣脱拉着他的可可，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把我妈一起带回来……”
“你想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会回到你身边。”
“我现在就想你们……我想你们和我在一起。”
当糊涂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已经坐在警车里的叶芷都低头落下了眼泪，但我依然不觉得这是悲剧，因为我知道叶芷和米高都不会真的有事，但却需要花一点时间等待，尤其是米高，他不会那么快出来，他下手太狠了……但没有人会因此觉得他是一个莽撞的家伙，他所做的这一切，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护，以后，他会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
警车已经开走了，那个男人也在他老婆的陪同下去医院做进一步的伤情鉴定，现场只剩下我和可可两个除老师之外的成年人。
我转身看了看，只见小胖子就缩在他们老师怀里瑟瑟发抖，怕是已经在心里留下了阴影，但我觉得这对他来说，不算是一件坏事情，他得学会对这个世界抱有一颗敬畏之心，尤其人性，是不能亵渎的。
……
“余味，你照顾糊涂，我也去派出所看看吧，我这边录了视频，我得让办案的民警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动手打人，别回头一味的把责任推到米高和叶芷身上。”
“好，你去吧。”稍稍停了停，我又对已经准备离去的可可说道：“小胖子他妈不是认识你嘛，你去沟通、沟通，看看那边愿不愿意接受调解，要是愿意接受，这事儿也就不复杂了。”
“好，我先把视频送过去，回头就和他们那边联系。”
“嗯，有说法了，你第一时间和我联系。”
可可应了一声，便开着自己的车匆匆离去了。
……
因为事情闹得太大，糊涂的心情一时半会儿不会平复，我索性帮他请了半天假；路上，我对他说道：“糊涂，我带你去迪士尼玩吧，之前就已经答应过你了……”
“我不想去，我想去找我妈妈，她被警察带走了……还有……还有……”
我知道他想称呼米高为“爸爸  ”，但一时还不能适应这种关系，所以有点不知所措，我就耐心等着……
半晌，他才开口对我说道：“还有那个叔叔，他是不是要坐牢了？”
我特意加重了语气，笑着回道：“不会，一个保护小朋友的英雄怎么会坐牢呢……糊涂，你觉得他是英雄吗？”
“是，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英雄……”说完，他便用一种很难在小孩子脸上见到的复杂神色看着我，我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我将车停在路边，这是我对糊涂的重视，我不想自己以分神的状态去和他聊那些他认为很重要的事情。
这么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对我说道：“干爸，你知道吗？……这是我最最开心的一天了，以前我在学校被同学欺负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人帮我，我妈她也不帮我，只知道说我不对……但是今天有这么多人帮我，可可阿姨，你，还有那个叔叔，连我妈都开始帮我了……我们班的同学再也不会说我是个没有人管，没有人爱的孩子了……”
我笑了笑，回道：“开心就对了嘛，以后不仅没有人说你，也没有人敢再欺负你了。”
糊涂笑了笑，然后又在自己的书包里一阵摸索，最后把米高让人买过来却没有派上用场的字典给拿了出来。
我有些疑惑，随即问道：“你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带出来的？”
“我妈和那个叔叔被警察叔叔带走的时候，我就藏在自己的书包里了……我觉得那个叔叔真的厉害，比你还厉害……”
我知道米高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让糊涂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感，但是介于他的词汇量有限，所以只能用厉害来不断强调着……
我解开安全带，转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在我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肯叫米高爸爸的时候，他又忽然放低了声音对我说道：“可是干爸……他真的是我爸爸吗？……我妈妈和我说过，我爸爸会开着一艘五颜六色的船来接我，他没有船，也不是在那个地方……我有点不相信，我都在那儿等了好久、好久了！”
我这才明白，因为叶芷不断对他进行这种心理暗示，他对他爸爸的出场方式已经形成了一种固定的心理认知，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可可给我打来了电话，说王承瑞的家长不愿意接受调解，而且医院那边也已经给出了轻伤的鉴定结果，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米高给送进去，以解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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