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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回:往事


  一个面掩轻纱的曼妙女子望着疾驰而去的车马,神色恭敬对一旁的男子说道:“尊上,沐昭就在那辆车里,当真不追麼?”

  男子淡笑一声:“她爱跑便跑罢,当初追捕她不过是怕她被洪涛弄死,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女子小声道:“可若不将那小丫头抓在手里,日后如何威胁泠涯?那须弥纳子戒……”

  “须弥戒可有可无,你们暗算泠涯时下手太重,他能不能活着还有两说,且随她去罢。”男子的声音依旧冷冰冰。

  女子低低应了声是,就听男子沉声道:“九宫山那边须时时注意着,务必要保护好她……”

  听到那个「她」字,女子的眼皮动了动,嘴上毕恭毕敬说着「遵命」,只是隔了片刻,到底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犹犹豫豫试探道:“尊上既担心主母的安危,何不及早将她接来……”

  话未说完,就见男子侧颜朝她望来,那双森冷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温度,只将那妖异俊美的面容映衬得愈发恍若天人。女子的心脏似瞬间被寒冰冻住,急忙匍匐在地,颤声说道:“婢子僭越了……求尊上宽恕……”

  男子薄唇中吐出的话语冷彻她的骨髓:“舌头若爱聒噪,不若尽早割去。”

  听得此言,女子抖似筛糠,连连磕头讨饶。

  岳黎驾着马车一路绕过大小关卡,终于驶出了城门,沐昭此时已幻化成一个面容无奇的黑脸小厮,安安静静坐在车辕之上,望着城关离自己越来越远。

  又行了半个时辰有余,岳黎将车马停在一条荒僻的小道前,他释放出神识探了探四周,确定无碍后,这才掀开帘子将白柔母子二人搀下。

  沐昭望着这一家三口,轻轻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们。”

  白柔面带轻愁,蹙眉嘱咐着:“你自己也当小心,洪涛心狠手辣,千万不要落到他手里了……”她将视线移到沐昭脖颈上的那块翡翠玉坠上:“这玉坠虽能帮你幻化外形,到底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你须得时时警醒才是。”

  沐昭摸了摸那坠子,低声说道:“多谢你慷慨相赠,待尘埃落定,我定会完璧归赵。”

  白柔失笑,无奈摇了摇头。

  沐昭望了眼天色,又望了望站在对面的夫妇二人,伸手摸摸白柔怀中婴孩的小脸,说着:“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此处罢,二位保重。”但见她拱了拱手,转身朝着那条荒僻小路走去。

  白柔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喊住她:“沐昭,等等……”

  沐昭转头,就见白柔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她低声说道:“我被迫嫁到琅嬛峰前,被重影囚禁了上百年,每日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从前是没有选择,如今有了机会,我想讨回公道……”

  沐昭明白她的意思,她对白柔浅浅一笑:“沧月派于此事之上确实亏欠你良多,你是该讨回公道。”

  白柔听到这里,终于露出笑容,她望着沐昭的眼睛说:“谢谢你,沐昭。你和泠涯真君都是好人,老天自会庇佑你们,保重。”

  沐昭笑着朝二人挥了挥手,转身走远了。

  她没有御剑,一是怕太过显眼,二来沿途多能打听到一些消息。有此前的经历在,她不再途经城镇,而是专挑那些难走的小路,中途渴了就喝山泉,饿了吃辟谷丹,累了便躲进玄珠里休息片刻再接着赶路。

  她时常会拿出那粒玲珑骰子,试着感应泠涯,却从未得到半点回应,此时距离她与泠涯最后一次见面已过去半月有余,她的一颗心越来越沉,每日入睡前,几乎都是以泪洗面。

  是日,途经一个小村庄时,她看到官道旁有个茶摊,里头坐着十来个茶客,俱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修士。

  沐昭走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随意要了壶茶,悄悄偷听那些修士闲谈。

  “嘿,听说了吗?那小妖女的赏金已涨到了两万中品灵石了,据说聿肃阁也接下了这桩买卖!”

  “怎会这般多?”一人问道,“泠涯屠了青衍门这事儿尚未有定论,单凭那姓王的小子一家之言怕是不可尽信……再说了,即便真是他干的,怎地不悬赏他,反倒盯着他徒儿?”

  “这你就不懂了罢?”起先说话那人笑起来:“除了丰邑重家的五千灵石外,另外的一万五全是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张三李四追加的!据说大部分是些仰慕泠涯的女修,听闻泠涯着了那妖女的道,放着好好的天下第一剑修不做,居然为她杀人夺宝,心中不忿,这才掺了一脚,那小妖女这是成了活靶子了!”

  “那泠涯现在何处?”

  “谁知道呢……她那徒弟也怪可怜的!”

  “嗤~那小妖女杀人时你怎不觉得她可怜?”

  “她杀了谁?”

  “青衍门那死鬼掌门不正是她杀的麼?!”

  “那掌门听闻是个金丹真人,小妖女如何杀得死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却全是长舌妇扯闲篇,没有半点利用价值。

  沐昭心下不耐,正准备起身走人,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说来也奇,泠涯的师尊天钧老祖身后不是孤阳游家麼?为何出了这样大的事,游家却一言不发?”

  “是啊!听闻他师兄张宥谦出自云曜张家,怎就这般眼睁睁看着?倒是重家闹得厉害!他们揽月峰莫非只是个花架子不成?”

  “故虚岛出了那样大的事,想是分身乏术罢!”

  “哎~故虚岛此事若不解决,怕是要天下大乱喽……”

  沐昭默默听着,心下惭愧,想着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路人都比她要了解揽月峰的家事,她正想找个人攀谈一番,就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斜插了进来:“嘿嘿!孤阳游家……云曜张家……只怕是有心却没脸管哦!”

  众人静默了片刻,朝着说话那人望去,就见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修士坐在角落里,桌上放着两碟小菜,正自斟自饮。

  有好事之人立马嚷道:“这位前辈看来知晓不少内幕,快给大伙儿说说!”

  老道嘬了口小酒,呵呵一笑:“说不得~说不得~”

  众人听他卖关子,心下更加好奇,纷纷起哄。

  老道掀起眼皮看了众人一眼,问道:“怎么?你们就只识得张宥谦与泠涯,不知张述怀麼?”

  “张述怀?”众人一愣。

  此前引起话头的年纪最大的那个老修者接口道:“道友说的是早年陨落了的「玉箫公子」张述怀?”

  青衣道士点了点头。

  场中之人大多不超百岁,纷纷追问:“张述怀是谁?两位前辈快别吊胃口了!”

  “哎……”那老道摇了摇头,“张述怀便是天钧老祖的第一个徒弟,也是出自云曜张家,据说和张宥谦是堂兄弟。那人未陨落前亦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当年我还是个融合期小修士时,他便已功至元婴了,可惜天妒英才……”

  话未说完,就听青衣道士嗤笑一声:“天妒英才?!”

  老道一愣:“是啊,他当年在江湖中被称作玉箫公子,足可见其一表人才。”

  “哼……”青衣道人只是冷笑。

  一个小年轻问道:“那他是如何陨落的?”

  老道摇摇头:“我亦不清楚,沧月派当年只说他修行出了岔子,却没多说别的,云曜张家更是缄口不言。”

  缩在角落里的沐昭静静听着,突然想起泠涯曾与她说起过——她有两个师叔,只是其中一个在他入门前便已陨落了,想来就是这个玉箫公子了罢。

  有人想起青衣道士此前所说的游张两家“有心无脸”的论断,好奇心大盛,要了壶酒跑到那人桌前,谄笑道:“前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给大伙儿讲讲罢。”

  青衣道人喝了口酒,淡淡说道:“内幕谈不上,不过虚仗些年岁,听过些传闻罢了。”

  众人赶忙追问,沐昭也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只听那青衣道人说着:“听闻张述怀干了下做事,叫人一剑捅死了!”

  众人纷纷惊叹:“做了什么下做事?叫谁捅死的?”

  青衣道人嘿嘿一笑:“这我哪儿知道?据说沧月派为了压下这桩丑闻下了大功夫,游家和张家也失了面子里子,好不容易夹着尾巴过了数百年,泠涯又犯下这等恶事,他们还有脸说什么……”

  “放屁!”只见他话音刚落,一个方脸阔口的白衣青年站了起来,一把掀翻身前的茶案,指着他问:“你是哪里来的狂徒?胆敢污我沧月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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