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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8章 全军覆没


嘴上轻问:“那此事节度使谢大人是否知晓?”

    陆涛摇了摇头:“军情紧急,他远在岭南,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他。”

    苏长宁轻道:“是否要知会谢傅一声?毕竟是谢傅呕心沥血的全部身家。”

    陆涛哈哈一笑:“苏大人你小看谢傅的格局了,如果他是一个拥兵自重的人,就不会让两道士兵解甲归田,他这是为国养兵,为民操心。他也早有吩咐,一旦紧急,两道兵马任我调遣。”

    说着拿出一物,正是淮南节度使的旌节凭信,有此旌节便代表节度使,可以调兵遣将,任命赏杀。

    到底有信任一个人,才会将旌节凭信交到别人的手上,苏长宁朗声:“谢大人如此格局大义,让人肃然起敬,五体投地。”

    陆涛笑道:“那些用一场胜利来回报他吧,我这次来目的是?”

    苏长宁朗声:“陆大人你有话直说。”

    “毕竟是出兵,如果没有正当名义,形同造反,还请苏大人给个天子敕令。”

    “好,我现在就去与萧大人一起商议,以天子名义准许陆大人你出兵河东。”

    初冬,陆涛被任命为骠骑大将军率淮南部六万人从北面进军河东地区。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崔三非被任命为辅国大将军,率京师数卫率一半精英三万人从西面进军河东。

    京师兵力已经变得很薄弱,这一场仗只能胜不能败,如果战败,京师重地危矣。

    两支军队从西、北两个方向进攻,一支良驹重甲,装备精良到无之前者之师的淮南军,一支是原本镇守京师的精锐之师,同样装备精良。

    两支军队接连告捷,从两个方向齐头并行,在短短一个月就收复河东道大部分城关。

    这支攻占河东道全境的北狄大军,占领河东道之后,主力部队就西移,驻扎在关内道以东,与河东道交接处的风翼塬。

    风翼塬西边就是潼关了,潼关目前还在朔方军的手上。

    潼关南面是黄河,东面是禁沟。

    潼关继汉之后,有这么一句话——守关而不守禁沟者,守犹非守也。守禁沟而不守而不建十二连城者,守犹未善也。

    所以朔方军在禁沟这条深沟甬道设了十二连城。

    因为潼关易守难攻,所以这支北狄大军就驻扎在潼关东边的风翼塬,围而不攻。

    其目的也是封锁朔方军东撤的路线,同时切断朔方军的后勤补给,将关内联军变成一只困军。

    但是随着淮南部和京师部两军收复河东道大部分失地,两军汇于风翼塬,这支北狄大军就处境就变得不妙。

    风翼塬北是崇山峻岭,南是黄河,西有潼关阻挡,东有淮南部、京师部联军。

    这是一场想避都避不开的大战,敌我双方主力在风翼塬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风翼塬地理是西北的一种黄土塬地貌,顶部平坦开阔,四周是陡坡,这种地貌又称为黄土平台。

    淮南部大军有一支八千人的骑兵,所骑战马均是来到闻人牧场的良驹,配备马铠,士兵所穿铠甲多是最为顶级的铠甲,明光铠和赤炼铠。

    因为士兵穿的都是金光闪闪的铠甲,这支骑兵被命名为金甲骑兵。

    当中重骑在冲锋陷阵的时候宛如一条金龙在大地盘旋,故番号被命名为金龙,计有六千人。

    轻骑配腰刀,背破甲弓,在配合重骑作战时,灵活多变,收缩时如箭,展开时如凤翼,故番号并命名为银凤。

    金龙的主力就是常州折冲府军,再从各折冲府中挑选精英扩大部队数量。

    而常州折冲府军本隶属豹骑卫,多是骑兵出身,自军事竞赛之后兼配备顶级装备之后,这些兵士早就蜕变成龙。

    至于银凤的主力是苏州折冲府,苏州折冲府军隶属射声卫,人员配备多是弓射,苏州折冲府军同样也是经历过军事竞赛,训练有素的精英。

    之所以能在短短一个月内收复河东大部分失地,金甲骑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起到了很大作用,让北狄士兵闻风丧胆。

    金甲骑兵未尝败绩,短短一月就被冠于天下第一骑兵的称号。

    对于与北狄大军主力在风翼塬决战,金甲骑兵统帅张世义信心十足。

    直到在风翼塬遇到了另外一支骑兵,放眼西域,二十年未尝败绩,没有一支骑兵能与之正面匹敌的北狄王牌骑兵。

    十年前便是这支王牌骑兵重创河西军良驹重甲,让威震西域的河西军自此一蹶不振,徒有虚名。

    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杀气腾腾震撼山岳,张世义信心终于动摇了,他没想到这支北狄大军主力当中竟有北狄的王牌骑兵。

    在这样开阔的战场上,能冲锋陷阵的骑兵关乎整场战斗的胜负。

    看着人数二倍于金甲骑兵的北狄王牌骑兵,张世义双肩倍感重担,他必须抗住北狄王牌骑兵的冲锋才能赢得这场主力大战。

    马蹄如雷,这片黄土阔地在震荡,冲锋之声震耳欲聋,北狄王牌骑兵如乌云涌来,经过之处黄土地涂上黑色。

    金龙部如一条金龙窜处,银凤紧随其后,如凤展翅,敌我双方还未接触交锋,破甲箭已经先一步如雨落在这片乌云之上。

    既是北狄王牌骑兵,自然身披重甲,刀枪尚且不畏,何畏弓箭,面对降下箭雨毫不躲避,视若无睹。

    可银凤部所用箭镞乃是剑城苏家所造破甲箭,到底能不能射穿铠甲,答案马上揭晓。

    北狄王牌骑兵前排有不少骑兵中箭坠马,显然破甲箭是能射穿铠甲的,不过只能射穿薄铠部位,对于胸铠部位还是难以洞穿,或许这支王牌骑兵所穿铠甲也是顶级铠甲。

    银凤部所能对王牌骑兵造成杀害,但杀害不大,很多敌人虽然中箭,但并没有失去战斗力。

    双方短兵相接,成僵持之势,金光闪闪与乌云泾渭分明,这也证明了世上终于有一支能够与北狄王牌骑马正面抗衡的骑兵。

    随着双方互相渗透,有如金色河水和黑色河水浑浊在一起,黑中有金,金中有黑。

    敌我双方步兵主力也全面厮杀。

    这是一场硬碰硬的决战,没有技巧,只有强弱。

    鲜血将风翼塬的黄土都染红了。

    一命换一命,任何一方获胜都只能是一场惨胜。

    随着金甲骑兵一个个与敌人同归于尽,胜负之势才慢慢朝北狄倾斜,金甲骑兵丝毫不亚于北狄王牌骑兵,甚至还有铠甲上的优势,只是北狄王牌骑兵两倍于金甲骑士。

    一个金甲骑兵要战两个北狄王牌骑兵,就算一换一,甚至是一换二,也换不过来。

    战局胜负已经分晓,崔三非当机立断,再战已经无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金甲骑兵全员战死,日后就再没有能抵抗北狄王牌骑兵的军队了。        让陆涛率淮南部撤退,由他率京师残部断后。

    张世义正杀红了眼,听到撤退金声,军令如山,只得率部杀出重围。

    在崔三非残部的掩护下,淮南部得以撤退一部分人马。

    而崔三非所率领的京师部,几乎全军覆没,余者被俘。

    而这支拥有北狄王牌骑兵的北狄大军虽然获得胜利,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严格意义上,他们只是击退了淮南部和京师部的两军,守住了风翼塬。

    对于横扫西域诸邦,没有敌手的北狄雄师,这根本算不上是一场胜利,而是耻辱。

    撤退的淮南部兵士四散,溃不成军。

    天空降下鹅毛大雪,黄土地慢慢被白雪覆盖,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陆涛看着身边不足二百人的兵士,心情悲痛无比,他将谢傅呕心沥血打造出来的精锐之师挥霍殆尽,却仍不能打赢这场决战,有何面目回去。

    经过雪花飘飘的寒冷一夜,隔日有士兵发现他们的统帅陆涛自刎于雪地。

    淮南部四散已不成军,散员只得一边往东南方向行进,一路寻找大部队汇合。

    天寒地冻,又缺少物资,有不少士兵因伤势过重冻死在路上。

    踏入关中平原,原本以为能找到食物,怎知经过数月大战的关中平原已经满目疮痍,一片凄凉,
    临近黄昏,天色慢慢转昏,马上就到晚上了,不过经过一个饥饿的雪夜,又要冻死多少人。

    看着身边伤势恶化无法得到救治的战友,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

    他们或许无法找到大部队,他们或许无法回到江南,他们每个人都要冻死在这冰天雪地的路上。

    早知道这般窝囊死法,还不如战死沙场。

    思及至此,心中悲戚,这就是当兵的命,为国而战,为家而死,当作为士兵的热血充斥全身的那一刻,死亡就是他们的归途,或在沙场,或在路上……

    有人唱起家乡的歌谣:
    明月在那方?明月在家乡。雪夜露毫茫,漫照着河岸,又照着桥梁,皓咏万家暖。

    我听娘亲讲,男儿汉的歌,雪色中仍有红光……

    听着这字字透着欢乐的歌声,不少男儿已经滴下热泪。

    就在这悲伤万分的时候,有人手指远方,激动说道:“你们看!”

    众人望去,只见疮痍的土地上升起一缕炊烟袅袅,那炊烟就像希望之烟,让心如死灰的士兵心中燃起了熊熊生命之火。

    他们欣喜若狂,他们激动万分,循着炊烟而去,终于在黑夜降临前抵达那户人家,激动的撬开那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年老弯着腰的老妪,看着眼前满头雪花,狼狈不堪的士兵,老妪明显被吓到了,浑身瑟瑟发抖起来。

    一名带头的士兵弱弱说道:“老婶婶,有吃的吗?”

    老妪颤抖着说道:“没有没有,没吃的了,我就烧点热水取取暖。”

    一众士兵露出失望之色,这些地方经过战火,疮痍凄凉至此,有什么粮食早就被北狄军掳掠一空。

    就在这时屋内传出孩子的哭泣声,吓得老妪连忙回屋去。

    老妪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借着炉火的红光忐忑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头。

    突然飘来食物的香味,有士兵立即激动说道:“有吃的!”

    老妪显然也听见士兵的话,变得异常紧张起来,可这些士兵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进屋搜寻,而是站在门外,连门槛都不敢踏进。

    这些士兵是淮南军,来自江南法治良序之地,是谢傅和陆涛带过的兵,有道是将帅是什么样子,手下的兵就是什么样子。

    他们可不是披着士兵外衣的土匪。

    老妪弱弱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兵?”

    一名士兵轻声说道:“我们是跟北狄打仗的军队。”说着自嘲一笑:“你看看我们样子,刚刚打了败仗。”却是怕丢了淮南军的脸,不肯说出自己的番号。

    打败仗的士兵,这些日子老妪见多了,却没有看见过这种,重申问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打了败仗,我是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军队?”

    一众士兵脸上尴尬,竟无人愿意开口。

    这番模样落在老妪眼中,感觉就像是腼腆的孩子一般,不由轻声说道:“我还有点吃的,不过你们得先告诉我你们是哪里来的军队。”

    带头的士兵只好硬着头皮,吞吞吐吐说道:“我们是淮南军谢傅谢大人的兵。”

    老妪啊的一声,激动说道:“是不是淮南道节度使谢傅谢大人?”

    一众士兵尴尬点头:“是。”

    “孩子们,快进屋来!”

    老妪一边说着一边忙将几岁大的孩子背在身上,人起身走到灶台前,打开盖子。

    一众士兵受宠若惊,便进屋来,因为人员众多,一下子就将屋子站满,屯长就安排着一部分人退出来,先将伤员带进屋内避寒,场面一下子喧哗起来却有序不乱。

    老妪将灶锅的食物拿出来,却是几块土薯,根本都不够这么多士兵吃的,屯长将这几块土薯给那些伤员充饥,好补充体力抵御疾痛。

    这相亲相爱的一幕落在老妪眼中,更坚信他们身份不假。

    原来三年前,谢傅在江南东道和淮南道实行士兵解甲归田,开垦荒地归为私有,三年免赋的政策。

    一些被重赋压迫到穷困无以为继的农户,就以流民的身份前往江南去,而陆涛看见大量流民涌入江南之地,采取的措施是,只要肯开垦荒地背负兵役者就重新登记落籍。

    天下哪里有这等好事,一开始出去的人只是抱着试试的念头,再不寻找生路就活不下去了。

    直到有人将消息带回关中,关中地区的穷苦人家才知道天下真的有这等好事。

    而老妪的两个儿子就是前往江南落籍当兵,说是当兵却不用上战场,每日只需开垦荒地务农。

    大观国连年重赋,其他的地方的百姓穷苦艰难,并不像江南那般富裕安逸,并不是每一个当官的都像陆涛一般为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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