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外人
不一会儿，左琛和他身后的万洋也来到了众人面前，他熟练地搂上了万洋的腰身，对着老夫人笑道，“祖母，我们来了。”
老夫人朝他们点点头，笑意却不达眼底。
“给您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之前和您说过的，我的爱人万洋，我们是这次集训时候认识的，他是个很优秀的画家，我们很有共同语言。”
在看清老夫人的脸的那一刻，原本因为左琛的称呼而害羞的万洋突然间愣在了原地。
她…她是左琛的祖母？
因为老人穿着朴素，还坐在轮椅上，万洋一直认为她只是被这家主人允许，来这附近散步的普通老人。
但他此刻也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以免让左琛看出异样，“祖母好。”
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左琛笑道，“哦，对了，知道您喜欢画，阿洋还特意给您带了幅油画作为礼物。画现在还我的车上，晚点我让王叔去给您拿下来。”
他亲昵地拍了拍万洋的头，眼里满是柔情，“随便提了一嘴，他就放心上了，真乖。”
陈与川不声不响地站在老夫人身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嗯，知道了。”老夫人看了眼万洋，对方心虚地不敢抬头看她，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拐杖，将正欲进门的左琛拦了下来，“站住，花呢？”
前一秒才想起这事，左琛知道自己免不了挨一顿训，“祖母，我来的急，忘了，下次补给您。”
本以为老夫人不会计较，没想到她看也没看左琛一眼，淡淡道，“你知道规矩的，没花就别进门了。”
左琛知道祖母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只好将期望放在手里还捧着两束花的江姚身上，“可以给我两支吗？”
江姚朝他抱歉地笑了笑，示意他自己没有决定权，一旁的周榭芷倒也没有拒绝他的请求，朝他比了两根手指。
“2万？”
摇了摇头，周榭芷脸上笑嘻嘻的，“进口现采玫瑰，20万一朵。”
见她狮子大开口，左琛心里不爽，转头蹲下/身，朝着祖母撒娇道，“祖母，您忍心看您孙子的钱都给外人赚了吗？”
老夫人轻哼一声，“我老婆子虽然是糊涂了，但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还是分得清楚的。”
“我这个人啊，越老越犟，人再厉害，看不上我的，我也不想深交。”
她没有看万洋，万洋却心虚地不敢看他，拉了拉左琛的衣服，示意他开口说些什么。
“您在说什么呢？哪有人敢看不上您啊。”
左琛怎么会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只当是他祖母喜欢陈与川，想替他抱不平，给万洋一个下马威，不由得替万洋感到委屈，他二话不说，给周榭芷转了四十万，在里面挑了两支最好看的递给万洋。
“谢谢左琛，你最好了。”
抬起了原本低垂着头，万洋惊喜地接过了这朵漂亮的玫瑰，心头涌上一阵甜蜜，先前不快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就知道，他没看错人，左琛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的。
“既然这花也有了，人也来齐了，那我们就一起进去吧。”
就在这时，陈与川实在没忍住，打起了哈欠，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他很快揉去了眼角流下的生理性泪水，眼眶一下变得红红的。
他无比庆幸自己这一世从未再相信过左琛，至于心中隐隐约约传来的刺痛，在前世就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并不感到失望，只是有些累了，在今天，见到老夫人后，他突然想起来他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有人可以依靠的，也是有人会在意他的感受的。
就在这一刻，工作上的压力、处心积虑的算计、时刻不能放松下来的精神状态，这些委屈就像大坝决堤一般向他涌来，他很想，像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陈与川一样，即便没有温暖的怀抱，也可以尽情发泄情绪。
陈与川脸上的倦怠被左琛看在眼里，心里一点也没有预期中的高兴，反而堵堵的，之前也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陈与川难过，他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
但他心里实在有气，不想承认自己输了，干脆不管不顾了，把一切责任推给了陈溯诃，要怪只能怪陈与川先背着自己，找了别人，这种被背叛的滋味让他心里又酸又涩，几乎是要搅成一团。
花园里四季都有花开着，却不常有这样多的人来，夫人太太们看见几个晚辈就忍不住拉他们过去唠起了家常，周榭芷尤其熟练，哄得她们笑个不停。
精致的茶点和热腾腾的茶水已经就位，人眼看着也都来齐了，本以为茶话会就要开始，老夫人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了口，“哎呀，还有个小伙子没到，你们谁帮我去后院紫藤架那边叫一下？”
想到他们都是成双成对的，也不方便，于是陈与川主动站了起来，“你们坐，我去叫吧。”
穿过长廊，陈与川朝紫藤花架的地方走去，却压根没见着人影，正感觉奇怪，却听见头顶上传来几声敲钉子的声响，他逆着光抬头望去，看不太清晰，只能勉强感觉到有人站在那里。
于是他只好对着对方喊道，“你好，茶话会马上要开始了，夫人让我们都过去。”
以为他没听见，陈与川只好喊得更加大声，“你好！茶话会开始了！夫人让我们都过去！”
可敲钉子的声音却并没有因此停下，他只好踩着地上的枯枝落叶走过去，尝试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又过了半晌，那少年似乎终于做完了手头的事情，利落地踩着一旁粗壮的树桩跳了下来，他拍了拍手，走到一旁的水池旁，用井水洗了把脸，又撩起了刘海，露出双好看的海蓝色眼睛。
大概是觉得大家都是男的无所谓，他也不顾忌陈与川的视线，当着他的面换下了被汗水浸湿的白色背心，精壮的上身就这样赤/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陈与川觉得自己一个gay，当真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一时不知道该将目光放在哪里。
可来不及等他多想，对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谢谢你，我们走吧。”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陈与川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熟悉，加之两人先前在大学见过几面，于是他不确定道，“时寻之？”
少年人没有看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以为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陈与川这才松了口气，想着不愧是时寻之，还真是努力，刚放假就来打工，学习、赚钱、搞科研三不误，自己真是要向他好好学习。
茶话会开始之后，热情的太太们没有冷落任何一位晚辈，几乎所有人都被问了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就连时寻之也没有例外。
在时寻之被问及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时，得到的答案却不是立刻的否定，而是一阵值得探究的沉默，于是，顷刻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毕竟大家都很好奇，时寻之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但他没有回答，大家也没有逼他。
见他看上去很喜欢吃那些新鲜出炉的黄油曲奇，坐在他旁边的陈与川顺手将自己的那一份推了过去。
“你吃。”
他这样殷勤，是希望对方就算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也看在他们同学一场的份上，不要揭穿自己。
时寻之没有拒绝，一块一块地把小饼干往嘴里送，陈与川全当是他收下了自己的贿赂，这才放下心来。
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加之吃多了甜食，容易犯困，不知不觉中，陈与川竟然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他睡得很沉，就连手机掉在地上都没发现。
于是老夫人走来他们这桌，轻声道，“左琛，这里太晒了，不然你送川川回屋子里休息吧。”
尽管身旁的万洋看上去面色不快，但左琛没有拒绝，他柔声安慰起了万洋，表示他们是这里的主人，有照顾客人的义务。
兴许是见左琛有些为难，时寻之主动站起了身，“还是我来吧，我正好要回房间一趟。”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那就麻烦你了。”
时寻之没再多言，拦腰抱起了陈与川，他人不矮，份量却轻，身上没有多少肉，脸也比先前瘦削许多，让人看着心疼。
刚准备起身点左琛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微微发愣，身旁的万洋有些不快，催促他让他给自己拿不远处的茶壶。
再次睁开眼睛时，陈与川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陌生的天花板，周围是干净、整洁却并不熟悉的房间，他坐起身，身上原先盖着的羊毛毯子就这样滑到了地上，陈与川弯腰将它捡起，抖去了灰尘，毯子应该是刚晒过不久，有太阳的味道。
他有些迷茫，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干脆继续躺了下去，偷偷眯着眼睛，发现来人是端着水杯的时寻之，这才放下心来，又重新坐起了身。
虽然不算熟悉，但时寻之身上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人觉得他大多数时间都是无害的，可靠的，令人心安的。
不碰厨具的话。
察觉到陈与川的视线，时寻之侧过身，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伸长手臂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了他。
经由对方的提醒，陈与川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口渴了。温吞的水润湿了他干涩的嘴唇，在灌完了整杯水后，他缓缓放下水杯，抬头与时寻之对上了视线，这才发现对方似乎一直在盯着他看。
明明对方只是这样看着，目光十分坦然，陈与川却莫名感到害羞，就好像自己的身体正在被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层层地剥开。
说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睡在别人的床上。
紧接着，陈与川突然意识到什么，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要和他算旧账，一阵心虚。
让他没想到的是，时寻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负面的情绪，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身体现在舒服点了吗？”
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陈与川有些不知所措，讶异道，“什么？”
以为他头晕了，时寻之皱了皱眉头，“你今天好像…没怎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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