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恶妇
徐超凤腰身弓起,脚尖一蹬,跳上墙头,然后又跃下,轻快如猫,看到穿着破旧褪色布鞋的少年,有些愤怒地道:“昨晚我听到莫大美女哭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小子,是不是你欺负她了,老实交代。”
莫愁从里屋探出头来,眼睛有些红肿,精神恍惚,高声地喊了一句“徐超凤”,通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像是一头打红了眼的公牛,徐超凤不自觉地一颤。
李长安神色冷冽,完全没有了昨天的平静淡漠,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徐超凤感到两道刀风袭来,缩了缩脖子,双手按在墙头,一下跃了过去,然后吐了吐舌头,气死人不偿命。
太阳略微偏西,窄小的木门被推开,李长安抬手挡在额头上,看清进门的是个中年汉子,络腮胡须,皮肤黝黑,肌肉鼓起,一看就是个平时做苦力的人。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妇人走在后面,“死丫头呢,还不出来迎接!”
声音中气十足,透着泼辣。
莫愁从里屋走出来,淡淡地叫了一声:“二叔,二婶。”
李长安听莫愁娘说过,莫愁二叔二婶不是好人,心中也就冷漠了许多,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中年汉子嗳地答应了一声,那膀大腰圆妇人也不答应,看到堂屋里摆着的将军罐,眉头一挑,道:“怎么,死了?”话音里透着刀声,不带一丝感情。
中年汉子这才将目光聚焦到将军罐上,“嫂子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莫愁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两颗字:“昨晚。”显然是不太爱搭理这两人,惜字如命。
妇人看向中年汉子,右手背啪啪地打在左手心上,“老莫,你说我俩急赶慢赶跟个飞陀螺似的,本想送嫂子最后一程,还是迟了一步”
中年汉子眼珠转了转,盯着地下,有些愧疚,猛地一拍脑袋,责怪着自己:“你看我怎么当这个弟弟的,兄长去世,这嫂子,嫂子也跟着哎。”随后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那声响,看得李长安都是肉痛。
莫愁眼睛盯着门外,没有接话,许是门外对面的那堵墙,比门内的人要好看。
李长安想看看这二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鄙夷地看着二人的卖力表演,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中年汉子说到情深处,竟然从眼里挤出几滴猫尿来,抱着将军罐痛哭:“嫂子,我的好嫂子也,你受苦了啊,是弟弟照顾不周,你一路走好,在下面好歹你还可以见到大哥,可小愁怎么办啊?你说小愁怎么办啊?我可怜的亲侄女哟。”
中年汉子越哭越伤心,哭得就像是一个婆子,一开始还只是挤出几滴猫尿,现在却黄河泛滥了,真的是情真意切,连累莫愁也偷偷地擦拭了几下眼角,似乎受到感染,也哭了起来。
“呃,做戏做全套,哭得还挺真的,外人一看以为还有多伤心呢,要不是大娘的话,我还真信了这厮。”李长安暗道。
徐超凤坐在墙上拿了根枯草梗剔牙,眼睛微斜,口齿含糊地道:“猫哭耗子呢,现在这么伤心,早干嘛去了,如果平时你关心点照顾点,只怕你嫂子也不会这样早死,莫愁也不会招收这份罪啊。”
二人偶尔来此,倒识得这徐超凤,知道这少年吊儿郎当浮夸纨绔的很,他父母去世后,就更加无法无天无人敢惹了。膀大腰圆妇人本想出手,不过还是压制住了,口中却不饶人:“你小子,哪里凉快哪里去,在这里掺和个鸟。”
徐超凤虽然吊儿郎当,但本性不坏,对二人的事略有耳闻,完全没有一点好感,说话也就会下刀子:“我倒是想去啊,可你那假得不能再假的猫尿一出,哭得跟真的似的,几条街巷的人都能听到,跟个狼嚎毫无二致,还让不让人活了,你说你让我往哪里去?”
中年汉子瞟了瞟妇人,神色稍有慌张,是不是做过了?他转头看向墙头上皮肤白嫩的少年,“嫂子去世,悲从心来,伤心,伤心,见谅啊。”
徐超凤从鼻孔里“切”了一声,埋头剔他的牙,意思是,你说的,谁信呢?
妇人盯了汉子一眼,道:“你对一个毛头大个小子道什么歉,整天东游西荡地,还能干什么正事?还和他当什么真?”
徐超凤冷哼一声,道:“我整天东游西荡也比你们强,你们这样撒几滴猫尿,外面好多人可都看着呢,会有人戳脊梁骨的,让你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让你屋儿子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我就不是那样的人。”似是戳中了中年汉子的心尖,将将军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咚地一声,紧接着是啪嗒啪嗒地响,将军罐的盖子跳了一下,里面有骨头戳到了罐子上,又发出了摩擦的声音,中年汉子急忙用手压在罐盖上,眼睛贼溜溜地左右看了看,对死人不敬,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看到中年汉子的动作,墙头上的徐超凤哈哈地笑起来,“晚上估计你家大嫂要到你屋回回魂了哈。”
中年汉子左右顾盼,有些理亏。经过三番五次地调侃,那妇人牛皮哄哄地从鼻子里喘着粗气,腮帮子鼓起老高,牙齿打颤,拿起墙角的竹扫把朝那少年打去。“今天老娘我豁出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徐超凤见状,慌忙从墙头跳下去,向屋内跑去,口中骂骂咧咧地道:“你个疯婆娘,心如蛇蝎,忘恩忘祖的家伙,不得好死。”
妇人将竹扫把用力地抛过去,刚好砸在徐超凤的屁股上,瞬间将快要磨平的裤子扯下一块,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妇人笑骂道:“你个烂荡的臭小子,有种再来啊,看老娘不撕了你。”
徐超凤赶紧关上房门,门里也传出对骂,声音激愤,仿佛是从牙齿里喷出来的:“疯婆娘,疯婆娘,屁股大,腰杆圆,人来疯,臭婆娘,那个娶了那个是他妈倒霉蛋。”一次性将夫妇二人都骂了个遍。
妇人弯身捡起一颗石子,用力一甩,哐当一声砸在门上,“再,看老娘不砸了你的房子,撕了你的臭嘴,锤破你的蛋,哼。”
经过一番闹腾,中年汉子面色阴沉,明显不好看,李长安和莫愁默默地观望着事态发展方向,心中想着应对之策,安静以待。
妇人有些脱力地一屁股坐在门前石头台阶上,中年汉子呵呵地上前,没皮没脸地安慰道:“一个小屁孩值得你这样生气?他娘,别生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嘿嘿,你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呢。”
妇人还是有些气恼,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这个混蛋小子,再来,看我不生吃了他。”
“喝水吗?”来人都是客,现在还没有撕破面皮,二人吵了半天,也该口渴了,李长安适宜地问了一句。
中年汉子和妇人点点头,李长安拿来一碗冷水递到妇人面前,“给。”神态俏皮而自然,大有喝了你再闹的架势。
妇人咕嘟咕嘟喝完水,将碗递给中年汉子,“拿着,家里小鸡正好缺个食碗。”中年汉子赶紧接过。看到这一幕,也再一次颠覆了李长安对二人的认知,感情递碗水喝都不行哈。
妇人也不管李长安,转头对莫愁道:“小愁啊,现在你娘也去了,就去我家吧,帮我洗洗碗做做饭,简单舒服的很,这房子嘛哪哪都透风,卖了吧。”
开始听着还像是人话,后面才是目的重点,家里多了一个长工,卖房子的钱自然也不会落入小姑娘的口袋,在别人家吃住,不应该交点伙食费?
莫愁咬着嘴唇,含着泪水,一脸坚强地重复着:“不,不”。
听到莫愁坚定的回答,妇人脸色阴沉了下去,中年汉子和颜悦色不失时机地道:“小愁啊,二叔和二婶想的一样,你就不要再犟了,我可不想再亏欠你,过去和二叔二婶还有莫浪住,平时也不要做什么,主要是玩,我们是一家人,听话,啊!”
二叔的话语重心长,但并不是小姑娘想要的结果,她瘪着嘴巴,泪水已在眼眶打转,很是无辜的样子。
李长安看着有些心痛,多么心地善良又可爱的女孩啊,竟被逼成了这样,“二叔二婶,我受大娘临终前托付照顾小愁,小愁叫我一声哥,我喊你们二叔二婶也是顺理成章,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愁的,当然,也需要你们多监督监督啊。”
妇人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个少年,青色衣服已经泛白,相貌耐看,不失少年老成,但也是泯灭于芸芸众生的那种,放在人群中极难有独特的标志,辨识度不强。看到李长安,妇人已经心生恶寒:“哪里来的野小子,想占我莫家房产?想得美了你。”
莫愁腮帮鼓起,呼吸急促,但依旧倔强:“他是我大哥哥,娘亲让我以后叫他少爷,此事绝对是真的,我可以对天老爷发誓。”
李长安心中一暖,认定了,那就要帮到底,既是还那坨饭的恩,也是遵循全老道的叮嘱。“要说野,我来自清风观,在山中生活了十多年,那是野的很,全身都是树叶野草和豺狼虎豹的气息,但就是缺少铜臭味,不像某些人,眼中没有亲情,没有礼义廉耻,再这样胡搅蛮缠,戳断脊梁骨都是小事,往大了讲,是毁阴德,死后得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中年汉子像是受到重击,马上萎了下去。
妇人脸上横肉一扯,道:“别用那些鬼怪之事糊弄我这个妇人,在阳间,大太阳晃晃的,还怕阴魂?你叫出来一个试试?”
李长安越听越来气,左手叉腰,右手指天,没好气地道:“世间诡异之事多不胜举,你说的鬼怪之事也时有发生,不可不说,不可多说,何况头上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难道真的是良心被狗吃了吗?”
妇人朝头上望了望,有些迟疑地道:“你说的这些怎么证明?”
少年眼中透出一丝狡黠,“其实我又何须向你推论或是证明,大娘刚去,我和小愁还得服孝,三日为限,如何?”
“三日就三日,姑且给你们三日时间,我看你们又能出什么幺蛾子,翻出什么浪花,能翻了天了你。”妇人大手向下一压,就像是如来佛将孙大圣镇压于五指山下,骂咧咧地架着有些瘫软的汉子走出了院门。
“骂得好,骂得妙,骂得臭婆娘哇哇叫,痛快。”墙头另外一边,那长发骚包少年拍起了巴掌,连声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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