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谈婚
陈夫人和王子腾成婚时，王夫人方豆蔻年华，薛姨妈还是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儿，她虽不是长嫂，也算看着丈夫的这两个妹妹长大的。
将近四十年过去了，陈夫人却还记得她和王子腾新婚第一日，清晨起床拜见公婆，看见两个小姑子打扮得明艳俏丽，站在婆婆身边，真如两朵鲜花一般。
时光催人老，转眼她们都上了年岁。一晃几十年，人不可能还和十几岁的时候一样一点儿不变，可看着往昔称得上一句爽利大方的小姑子成了如今这副模样，陈夫人心中泛起些微不忍。
她是没有儿子，不能感同身受十四岁就进了学，好容易养到成人娶妻的长子一病没了是令人何等心痛心灰，但她也是做娘的，连盈盈入宫她都不敢想，若盈盈一日离她而去……
“等宝玉娶妻，你就能松快了。”陈夫人熄了想再说王夫人两句的心。
“宝玉的婚事……”王夫人有些犹豫。
“怎么，春天宝玉病了那一回，你还定不下？”陈夫人说话声音渐低，尤烟烟不大听得清了，“你就剩了这一个，又是个痴心孩子，我看林姑娘不错……宝玉在外的名声……”
说话间到了凤姐院外，陈夫人道：“知道你忙，不必跟着了，我看过凤丫头自去寻你们老太太说话。”
看王夫人还在想方才的事，她又多说一句：“你们老爷老太太都是一样的主意，你也别拧着了。咱们这样人家，小女孩儿身子都娇弱，又不是从小习武，可以上山打虎下海捉龙的，盈盈这几日还咳嗽呢。都长到十五六岁了，在你跟前儿养了这些年，知根知底，不比外头寻的好？”
王夫人走了，尤烟烟跟在陈夫人身旁往正房走，小心问：“婶子，方才说的可是宝二哥的……”
……尤三姐竟然比贾宝玉小几个月，她成了王家姑娘，还得叫贾宝玉一声哥哥。
看身旁都是自家人，陈夫人低声道：“等住进园子里，你少和他往来。十六七岁的人了，还和女孩儿混在一起，贾家也不怕坏了名声。”
她顿了顿，有一句话没出口。
宁国府名声是败完了，荣国府再不注意着些，早晚也一样。
小丫头打帘子，尤烟烟低头迈入房中，迎面是平儿领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舅太太来了。”
小女孩也行礼：“舅姥姥好。二姨好。”
尤烟烟被这声又软又糯的“二姨”甜到了心里。
平儿亲自打帘子，请陈夫人和尤烟烟入卧房。王熙凤掀被要下床，陈夫人眉毛一挑站住脚：“和我还客气上了？”
王熙凤躺回去，陈夫人在她床边坐下，没接平儿递的茶：“就搁在那儿，给二姑娘拿个绣凳，带巧姐出去玩罢。”
平儿在荣国府大小也是数得上的，下人里就没有敢轻视她的，连姑娘奶奶们都给几分尊重，王熙凤更是把她当左膀右臂，在陈夫人这里却只有听令办事的份儿。
屋里只剩陈夫人和两个外甥女，她便有话直问：“琏儿怎么还没回来？”
王熙凤忙说：“大老爷派他去平安州找节度使，不知办什么事，原说半月就回的。谁知节度使巡边在外。他这一去也快两个月了。”
王家人口少，王子腾和陈夫人又夫妻感情厚密，王子腾在外有什么事不大瞒着陈夫人，常私下提上一二句，陈夫人也偶然谈论几句，因此对朝堂政事比别家夫人敏感些。
王熙凤一提“平安节度”，她便隐约觉得不对劲，问：“到底是办什么事，你一点儿也不知道？”
王熙凤的神情淡了些：“我问过，他不说，只说是机密大事。”她盯着被子上的花纹，语气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我早该想到的，若放在三五年前，什么机密不机密，他哪儿有不说的？或许那姓尤——”
她险险把话咽下，忙看向尤烟烟：“二妹妹……”
尤烟烟笑道：“我还想问姐姐呢，现在可没有姓尤的了。”她想了想：“琏二爷不大和她说这些，既是机密，她大约也不知道。”
陈夫人叹道：“从前说你太好强了，多少次劝你软和些，你总不肯听，如今又这样。”
王熙凤低了头：“我就是气不过。”
她又不服：“谁知道他能做出这种混账事……”
“罢了，事都过去了，再提算怎么。”陈夫人打断王熙凤的怨怼，狠心直接问，“你说要给琏儿挑人，想要什么样的？要不要家里帮忙？”
王熙凤噎了一下，发狠说：“麻烦婶娘了，给我找四个绝色的丫头，就算生得比不上那个也别差太多，至少得和平儿差不多，要两个十七八岁的，两个十四五的，性子安静柔顺，知道轻重好歹的。”
陈夫人听完，先见二侄女安安静静坐着，眼睛都不多眨一下，心里真是喜欢她这个性子。
左右二侄女并不是不通人事的大姑娘，她便教王熙凤：“你想拿丫头勾住琏儿，便得顺着他喜欢的来。他历次弄出事，都是找的什么样的，你还不知？……安静柔顺是好，可给他就不好了。”
说了半日口干，陈夫人正要喝茶，尤烟烟已把茶杯捧到她面前了。
对二侄女一笑，陈夫人喝了茶，说：“今儿嬿丫头就留下，等琏儿回来，够他老实一个月的。不出一个月，你要的人我就给你送来。你赌完了气，也得想想将来。我和你叔叔没儿子，已经看开了，琏儿可还年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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