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狐狸勾人
姜雪蚕认床,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夏夜虫鸣声聒噪,她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途中还做了个梦,先是梦见了她那个“小胖子”未婚夫,又梦见她被那几个大汉追赶,最后她躲到了一个白衣少年背后。
第二天她醒得早,坐在床上拼命想回忆起这个少年是谁,奈何梦境就像指间沙,一点一点流失,到最后便烟消云散了。
她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打算下床梳洗一番,绿柳正好也在此时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个盛着清水的铜盆。
“姑娘醒啦,奴婢给您梳妆打扮一番吧。”
“绿柳姐姐,我夫君呢?”姜雪蚕还是想问问报平安的信有没有送出去,爹爹有没有收到。
绿柳闻言一怔,想起来她家太子殿下早上出门前的嘱托:“有关身份的事都不要透露。”
她当时有点懵,后来细想想,觉得这就是太子殿子对姑娘妥妥的爱意啊,两人身份悬殊,这姑娘将来定是当不上太子妃的,太子殿下只能隐瞒身份在民间陪她一段时日。
多么真挚的爱情,话本诚不欺我。
“绿柳姐姐?”姜雪蚕见绿柳眼眶微红,颇有像昨日一般要泪流满面之势,不解之下还是先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姑娘,主子他”,绿柳又回忆了一番宋寒之的嘱托,“他去赶集了。”
赶集是北方民间特有的一种说法,意为去集市上做买卖。
奈何姜雪蚕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有些不明所以。
绿柳见她愣愣地瞧着自己,一拍脑袋,笑着说:“奴婢是北边来的,还说着家乡话呢,这在南方叫赶场。”
姜雪蚕恍然大悟,这就对了,她夫君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定是有自己的生意要做的。
此时,一辆四面被丝绸装裹,窗上镶着珠宝的马车快马加鞭行在官道上。
“殿下,坐稳些,马上便到了。”车厢前驾马的玄衣侍卫扭头对马车里头的人喊道。
“卫成,不必着急,也省了与那些老顽固们碰面。”宋寒之一身金色四爪蟒袍,正靠在车厢软枕上闭目养神。
“殿下,属下愚钝,您与那丞相一向不和,为何却将他的女儿留在府内?”卫成琢磨了好久,还是不明白其中缘由。
“见色起意。”
宋寒之薄唇轻启,声音不轻不重地吐出这四个字,却显些让马车撞到旁边的桑树上。
卫成猛得拽住缰绳,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一直以为他家太子殿下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甚至还偷偷怀疑过太子殿下是否有当光头和尚的打算。
殿下三年前便过了及冠之年,皇上皇后明里暗里都提过让他娶妻纳妾之事,奈何都被殿下一句“缘分未到”给挡了回去。
如今这缘分可算是到了?怪不得荣安县主多次送太子殿下自己亲手缝制的荷包和香囊,太子殿下一回也没收。
“卫成,下朝回来后先去趟集市。”宋寒之清冷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是。”卫成抛去那些个杂七杂八的想法,专心驱车。
到了皇宫,宋寒之刚下马车便与大肚便便的丞相打了个照面。
“丞相大人。”宋寒之倒是恭恭敬敬拱手作了个揖。
“哼。”刚丢了女儿的丞相现在看什么都来气,自是没理会他,拂袖而去。
昨夜他担心得一夜未眠,姜雪蚕是他最宝贝的女儿,平时恨不得把她穿进口袋里时时带在身边,哪成想昨日突然就被歹人掳走了。
今早出门前他倒是收到了封信,可字迹不是他女儿的,上头就简简单单写了四个大字:一切平安。
他一见这话,心里就更没底了,那歹人也没有指明要他拿什么金银珠宝来换他的女儿,只有那四个大字,他怎么瞧都觉得放心不下。
也不知道雪蚕在那种又脏又差的地方受了多少委屈……
府邸内。
姜雪蚕盯着一桌子的精致早点愣了神。
馄饨火烧灌汤包,蒸饼羊汤糯米鸡。她在自己家里吃早点都没如此丰盛过。
“姑娘,饭菜不合胃口吗?”绿柳见姜雪蚕一直迟迟未动筷,担心她不喜欢这些早点。
“没,没有。”姜雪蚕摆摆手,乖乖夹了一只灌汤包。
“主子吩咐了,要让姑娘吃饱,脚上的伤好得才快。”绿柳一边布菜一边说。
她也老是感慨,这铁树开了花就是不一样,冷冰冰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贴心小棉袄。
用过早点,绿柳又给姜雪蚕的脚腕换了药,结果刚提着药箱出去,便看见从门口进来了位不速之客。
“寒之哥哥呢?”
女子穿着一身宝蓝色暗地织金福裙,声音如黄莺般清脆动听,圆圆的眼睛像两颗宝石珠子,正四下向门口的小厮打听着宋寒之的下落。
绿柳一看,这还得了?若是让荣安县主看见里头这姑娘,不得把这府邸掀了?
里头这姑娘出身定然比不上县主,看上去又柔柔弱弱的,两人碰起来,必是要吃亏的。
“姑娘,府里来客人了,奴婢去招待,您可千万别出来。”绿柳又提着药箱钻进屋子里嘱咐姜雪蚕。
“好。”姜雪蚕知道府中女眷要避客的规矩,乖乖点了点头。
绿柳刚松了口气将门带上,转头就看见荣安县主正站在她背后,幽幽地瞅着她。
“荣安县主好”,绿柳吞咽着口水,觉得恐怕要大事不妙,“主子他去上朝了,您可以在正厅小坐,也可以改日再来。”
“寒之哥哥是不是在这房间里头藏了个女人?”荣安指了指绿柳身后的雕花木门。
绿柳屏住呼吸,她就知道荣安县主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只是没想到她眼神也这么尖。
“县主您定是看错了,主子他一向清心寡欲,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绿柳便听见她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姜雪蚕从门内探出半个脑袋来:“绿柳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荣安目光越过绿柳停在那半张小脸上,愣了一瞬:“姜雪蚕,怎么是你?”
姜雪蚕听到自己的名字,把门打开,也盯着外头那一身华服的女子瞅了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荣安见她神色茫然,眼珠转了转,挑眉嘲讽道:“不认得我了?什么记性。”
姜雪蚕垂下眼睫,她确实记性不好,老是忘事,甚至连她夫君的名字都忘了。
“去年,还有前年,我在中秋佳宴上都见过你”,荣安扬起头颅,目光朝下瞥了她一眼,“你为何会在寒之哥哥的府邸?”
“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啊。”这个问题姜雪蚕倒是应答如流。
荣安眼皮跳了跳,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没听她那个皇后姑母提过啊。
丞相府虽也是个高门大户,但一向与太子不和,丞相怎么会这么轻易把女儿嫁到东宫?
定是眼前这小狐狸精在骗人。
荣安嘴角一勾,嘲道:“丞相大人虽然疼你,可你母亲毕竟只是个妾室,从前还只是个相府的丫鬟,你一个庶出的小姐,怎么配得上我的寒之哥哥?定是你在胡诌。”
绿柳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什么丞相大人,什么庶出小姐,这姑娘难道不是个被主家赶出来的侍女?
姜雪蚕本来还在脑子里拼命寻找有关眼前这位县主的记忆,听到她提到了自己的娘亲,言辞并不悦耳,低垂着的眸子也抬起来:“我娘亲身份虽低微,可她救过爹爹的命,也备受爹爹宠爱。”
“哼,凭的还不是那张狐媚子似的脸蛋?”
荣安瞥了眼姜雪蚕那张雪白的小脸,攥紧了拳头。
她不得不承认,姜雪蚕继承了她娘亲的美貌,在相府那三个小姐里也是出落得最漂亮的那一个。
那双媚人的眼睛不笑时便像朵桃花,偏眼尾还带着点红晕,此刻眼中水气氤氲朦胧,媚态毕现,还有眼角那泪痣相衬,可不就是只勾人的狐狸精!
“一定是你勾引的寒之哥哥,是不是还用了什么龌龊的手段逼迫他娶你?”荣安仍穷追不舍,咄咄逼人。
“没有没有,这是我们从小定下的娃娃亲。”这题姜雪蚕也会,忙摆着小手辩解。
荣安一下子怒火中烧,她看中的如意郎君,结果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的?她才不甘心。
“你……”
“荣安——”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几人身后响起,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后头那人喘着大气追赶的声音。
“寒之哥哥?”荣安惊喜地转过身,却对上一张散发着微薄怒意的脸。
“荣安,不要胡闹”,宋寒之走过去,挡在了姜雪蚕前头,“我不是说过,这个时间你不必过来。”
荣安咬着下唇,不可思议地瞅着眼前这两个人,宋寒之虽然一直冷冰冰的,但从未如此向她发过脾气。
“寒之哥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被这狐狸精给迷昏了头脑,你这样的身份,怎么会娶丞相府的一个庶女?”荣安捏着手心,眼角的泪水几欲滑落。
“为何不会?”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荣安皱着弯眉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却被他瞳孔中的漠然吓到。
因为她分别看得清楚,宋寒之刚刚走过来时,目光里充斥着她从未见过的情愫,绝对不是这样的漠然与冰冷。
荣安的目光越过宋寒之,看到乖乖躲在他身后的那娇媚女子时,才恍然大悟。
“宋寒之!你这个负心汉!”她哭着跑开,还险些撞倒在一边看戏的绿柳。
“夫君,你……不是姓谢吗?”身后的女子探出小脑袋,不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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