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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帐暖春深 “我会轻些……”


  曹楚云在一旁静静听着,  也随之回忆起那段旧事,后来回过神才发现,原来这事已经过了十年。

  这十年间,她每天都在铤而走险,  堵着每个人的嘴巴,  令大夫偷偷给姜雪蚕开不利于旧伤恢复的药,  这事真就被她瞒了十年,  她也曾猜想过,有朝一日老爷知道了会如何。

  又能如何呢?她有曹氏一族,  老爷如今虽已位居丞相,可背后仍少不了曹氏一族的助力,白白舍弃掉这后盾,  他舍得吗?

  曹楚云总是觉得自己命好,从小到大再到老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女儿平安健康长大,从前的事也没有败露,一切都很好,直到眼前这位新帝的出现。

  先前他做太子时也曾警告过自己,可苦于没有证据,  如今证据到手,果真还是耐不住性子,急着来为身边的新婚妻子报仇雪恨。

  细想想也是自己思虑不周,  他们口中那两个证人她当初也不应当留活口的,  从小爹爹便教她不要“妇人之仁”,  做人做事要果断决绝,她就犯了那一回糊涂,如今便酿成了大祸。

  也怪她没有提早做打算,  许多证据包括当年那艘船都已被她销毁,却偏偏忘了人,长着一张嘴巴的人。

  面对丞相的质问,她下意识又想搬出家族,可一想到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不只是丞相,还有当今龙椅上那位,她有万般威胁搪塞的话都说不出口,万一惹得面前这位不高兴,自己的脑袋恐怕立马便要分家。

  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以退为进,跪地认错:“皇上饶命,都是妾身当年一时糊涂,在那之后妾身也痛苦自责,一直帮忙料理着雪蚕的伤,在家的这些日子,她的旧伤从未复发过。”                        

                            

  不想,宋寒之听后,从鼻腔里发出一道冷哼,似乎觉得她这苍白的解释十分讽刺。

  “朕身边有一位从宫里致仕多年的太医,他告诉朕,皇后头上的伤并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甚至还被长年累月提供一种不利于记忆恢复的药,就混在补药之中一同服下,所以这些年她不会头痛难忍,因为她分明就在慢慢淡忘旧事。”

  丞相听后更是心疼,也更为怨恨身边这个毒妇,他知道曹楚云平时对他的雪蚕不好,原先只当她是跋扈,没想到她心肠也如此歹毒,竟把这件恶行瞒了他整整十年。

  想到这儿,他扭头瞧了瞧自己的女儿,心中十分自责,他当初就应该将那件事追查到底,也应该咬咬牙休了这毒妇。

  可惜他这一疏忽,便让有心之人逍遥法外十年。

  如今听完了整件事情的真相,他沉默了好久,最后语气冷得吓人:“曹楚云,你我二人当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我以为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会对我的女儿下手,没想到,竟是我低估了你这毒妇。”

  “老爷,妾身这些年忙内忙外,对相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又何必抓着这一件小事不放,雪蚕的娘亲早逝,妾身这些年对她也不差。”曹楚云捏了捏手心,妄图为自己说情。

  丞相听了这话,倒是笑出了声:“不差?哼,别以为我这些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当你是妒心重,见你没犯什么大错,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同你计较,谁知道你竟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来……”

  曹楚云冷眼瞧着他,沉声道:“老爷当初若是听了妾身的话,不要将那个狐狸精纳进门,妾身或许就不会生起这妒心。”                        

                            

  “事到如今你还在怨婉秀,当初若不是你爹非要将你嫁与我,丞相夫人的位子就该是婉秀的。”丞相忿忿道。

  “可老爷不还是没这么做,这些年老爷受曹氏一族的恩惠可还少?”

  听到“曹氏一族”四个字,宋寒之目光凛冽,想到曹氏造船厂的事,这事不比家事,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决,也不能贪图一时口舌之快,需得放到朝堂上去解决。

  至于曹楚云,他原本想赐她杯毒酒,可今日他突然发现了姜雪蚕母亲的事可能也与她有关,他想查清这件事,之后再送她一个了断。

  “曹氏,你我当了二十年夫妻,我不否认这些年受过你家族恩惠,也知你这些年操持相府大大小小的事宜有功劳有苦劳,我稍后会写下和离书,你拿着它回你的曹家便是!”丞相大袖一甩,背过身去,与其再无话可说。

  姜泠月在一旁瞧了半天,听到那句“和离书”时大惊失色,头上的珠钗落了地都顾不上捡,冲过去拉住丞相的袖子,泪珠子不断往下掉。

  “爹爹,娘亲她只是做错了这一件事,三妹妹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儿呢吗,求您别让娘亲走,娘还未亲眼瞧着我成亲呢。”姜泠月跪在地上不断求着情,远不是平时那个趾高气昂的模样。

  然而回给她的只有一片沉默,她也是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事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她从小到大一直以为爹娘虽然不似寻常人家夫妻那般恩爱,可这么多年,情分总是该有的。

  直至今日,她亲耳从爹爹口中听到那句要和离的话,才真正明白他们二人之间早已是貌合神离。

  她心中所想倒也不全对,曹楚云在相府生活了二十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不已,也早已习惯了“丞相夫人”这个称呼,如今让她舍弃这个身份,她倒真有些舍不得。                        

                            

  家族里的姐妹属她嫁得最好,平时她高傲惯了,总是瞧不起那些比她嫁得差的姐妹,如今到了这个岁数还要与夫君和离,回去后定会遭人笑话,她这么多年攒下的脸面算是要丢光了。

  曹楚云想,这些年她为家族争了不少荣光,如今她遭了难,族里一定不会抛下她的。

  本来好好的归宁之日因这事草草落下了帷幕,丞相给了曹楚云一日时间让她收拾行囊。

  傍晚回宫的马车停到丞相府门口时,宋寒之二人正打算告辞,却见丞相从后院过来,姜雪蚕问了才知道,他是去给曹楚云递和离书了。

  见到女儿,丞相依旧是满眼心疼,只恨自己没有早发现这事,任那个毒妇肆意妄为那么多年。

  姜雪蚕瞧得出爹爹心里难过,原先要随夫君上马车,这会又转过身跑过来拉住了爹爹的手:“爹爹,我真的没事了,伤口一点都不疼,旧事也在慢慢记起来。”

  见女儿乖巧的模样,丞相揉了揉眼睛,叹了一口气:“你娘亲若是在天有灵,见你平安无事,想必也会放心不少。”

  语毕,他又扭头看向宋寒之的方向,走上前去对他行了一礼:“多谢皇上将此事告知老臣,否则老臣直至整截身子都埋在了土里,恐怕都不知晓此事。”

  “岳父大人不必多礼,曹氏作恶多端,犯下的罪行恐怕还不止这些,家事留予岳父大人自行处理,至于这公事,便由朕来处理。”宋寒之眸色暗了暗,冷声道。

  丞相在官场驰骋多年,听了这话便知曹氏一族怕是也要遭殃了,近些年曹氏确实功高盖主、目中无人过了头,如今也该被压一压气性。

  与曹楚云和离尚不能解他心头之恨,他原本想直接扔下一纸休书,可他们二人毕竟一同生活了二十年,而且还有一个女儿,他看在这个女儿的面子上才堪堪没写下休书。                        

                            

  宋寒之自然也明白丞相的心思,只是不知丞相将来得知曹楚云所做的其它恶事,尤其是关于姜雪蚕生母婉秀的,又该作何感想。

  回宫的路上他瞧着倚在他怀里小睡的人儿,心绪万千,愈发坚定决心一定要查清那件事,若是结果不尽如人意,曹楚云的下场,自然不会只是收到一张和离书这么简单。

  

  回到宫里,姜雪蚕坐在铜镜前,原本想自己卸掉头上的珠钗,可不知不觉就发起了呆,连夫君进了房门都不知。

  今日绿柳勤快,在香炉里点了暖香,又将门窗关得严,屋子里极为暖和,不过今日倒没有人打盹儿,都还格外精神。

  宋寒之交待了卫成一些事便进了屋,结果一进门便见到本该就寝的人儿此时还坐在铜镜前,手里正握着根银簪,头上的珠钗也还未完全卸下。

  他心中疑惑,走上前去,直至他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铜镜里,眼前人才眨了眨眼睛,眸子垂了一瞬,之后才弯着眉眼唤了他一声。

  “身体不舒服吗?”宋寒之以为她尚未缓过来,身子还不舒坦。

  然而眼前人只是摇了摇头,小脸稍稍发红。

  “我只是想到了大娘的事”,她勉强露出一抹笑,解释道,“小时候大娘待我不如大姐姐和二姐姐,还说我是狐狸精的孩子,我不喜欢大娘对娘亲指指点点。”

  “你可怨她?”宋寒之一边听,一边为她摘着珠钗,最后低声问了这么一句。

  尾音落下,屋子里沉寂了片刻。

  许久,眼前人才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有些低落:“我因为这个忘记了许多事,忘记过爹爹的生辰,忘记了儿时的话,还忘记了夫君。”                        

                            

  听罢,宋寒之眼眶也有些发烫,轻抚着眼前人的乌发,温声安慰她:“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会很好。”

  姜雪蚕重重点了点头,外头秋风大作,敲打着窗棂,她下意识以为窗户没有关严,站起身子,正想去窗边瞧一瞧,却意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绿柳将窗子关得很严,我亲眼瞧过的。”

  耳畔响起一阵低喃,彻底打消了她的疑虑,温热又熟悉的呼吸打在耳尖,她红了脸又无处闪躲,只得往眼前人怀里钻了钻。

  “今日可困倦?”宋寒之轻笑着问了句,将她环得更紧。

  眼前人没答话,只窝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见她害羞,宋寒之没再追问,眉头轻挑,将身前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往一旁挪了挪。

  怀中人听到声响有些疑惑,自他怀中抬起脑袋,也就在此时,她的纤腰再次被环住,回过神时,她已经坐到了那梳妆台上。

  梳妆台不算高,这还是宋寒之先前命人从西洋带回来的,花纹和样式都十分精致。

  “夫君……”

  成婚已有三日,且有成婚当晚那一遭,姜雪蚕隐隐明白自家夫君的心思,这回虽小脸依旧红得不像话,却难得没有拒绝,甚至在那片薄唇贴近时还主动迎了上去。

  眼前人倒是有些惊喜,愣怔了一瞬之后才如从前那般追赶那片柔软,与其抵死缠绵。

  梳妆台的高度其实不大合适,宋寒之身量高,需得俯下身子,有了那第一回  ,这次一切都显得如鱼得水,唯有一样没有改变,他生着薄茧的指肚在怀中人脖颈处游走时,还是换来了一下颤粟和一声轻哼。

  这回屋子里点了不只两根蜡,辗转至榻上时,屋子里还是亮堂的。                        

                            

  因着这个,被困在身/下的人儿一直闭着眼不敢睁开,情到浓时迫不得已才抬起一半眼皮,结果只瞟了一眼,她便又飞快地阖上眼皮,再也不敢睁开。

  宋寒之见她眉头紧皱,以为是她身子不舒坦,只得将浊热的呼吸扑在她耳边,任额头汗珠淌下,温声低喃:“我会轻些……”

  不想,他还未将话说完,一只满是汗渍的小手便飞快堵住了他的薄唇,让屋子又重新陷入寂静,只有外头的风声入耳,撩拨心弦。

  宋寒之心中了然,唇角轻勾,只当自己方才什么都没说。

  待外头的风声停下,烛火将歇,屋里也才跟着云销雨霁。

  第二日,榻上香汗淋漓的佳人毫无疑问地睡到了日上三竿,绿柳进来伺候时,见到这一屋狼藉,吓得目瞪口呆,还以为宫里遭了贼。

  直至伺候她家皇后娘娘起身时,瞧见那几块紫青,才红了红脸明白过来,乖乖令人准备了一大桶热水,而后又认命地收拾起那“遭贼”的屋子。

  宋寒之今日起得不大早,出门时碰上了风尘仆仆的卫成,卫成一向办事利索,昨日宋寒之交待他去一趟曹氏本家,他今天一早便完成了任务,如今正赶回来复命。

  “皇上,曹老爷子昨晚动了气,今天一早下了命令,说是……要将曹氏女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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