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父兄

平西侯府，初凝刚从墙头翻下来，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舍得回来了？”

        初凝一阵头痛，咬了咬牙，随即扬起一张狗腿谄媚的笑脸。

        动作迅速的扑向声音的来源，挽上那人的手臂撒娇道：“哥哥，我好想你啊。”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哥啊。”林初末冷哼一声，但看着臂弯处那个小狗一样毛茸茸的脑袋，又忍不住弯了唇角。

        他抬手重重的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一边将她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一边又没忍住，酸溜溜的说了一句：“我一直以为，你心里只有沈陌一个哥哥呢。”

        初凝闻言没忍住，悄悄对哥哥翻了个白眼，说道：“哪儿能啊，我心里一直记挂着爹爹和哥哥的。真的是突然收到师傅的传信，有重要的事要去处理，所以我才晚回来这些天的。哥哥你看，我给你和爹爹带了礼物哦。”

        初凝打开上面的盒子，里面并排躺着三个小酒坛。还未打开，香味已然扑鼻。

        “这难道就是医仙谷的‘醉仙’？”林初末惊喜的道。

        “是啊，整个医仙谷只有师傅会酿此酒。我记着哥哥爱酒如命，磨了师傅好久他才答应教我酿的。不过，我只酿好了这三小坛。师兄和我要，我都没给，全都带回来给哥哥了呢。”

        “不过爹爹的身子不能喝酒，哥哥不要偷偷分给他哦。下面这盒是给爹爹的，我亲手配制晾晒的药茶，不难喝的。”

        林初末看着妹妹明媚懂事的脸，温声说道：“我们凝儿长大了。”

        随即话风一转：“看你这灰猴儿似的模样，这京里哪家的贵女是你这般样子的。快回你的海棠苑收拾一下，好好休息一会儿。爹今日有事出府还没回来。他那里我去替你说，东西也帮你带给他。你休息好了记得晚上一起去爹的院子里用膳。”

        “知道了哥哥，你最好了！那我先回去啦，晚上一定不会迟到。”怕哥哥再将自己和京中贵女比较，初凝迅速松开挽着哥哥的手，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林初末轻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两个盒子，在心里默默地补充完刚咽下去的半句话：凝儿长大了，母亲也一定会觉得很欣慰。

        想到母亲，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少时的自己和凝儿。

        母亲生凝儿时伤了身子，缠绵病榻两年后，终是撒手人寰，因此，幼时的他一直不喜欢凝儿，甚至是躲着凝儿。

        可凝儿五岁时，莫名跌落荷花池。当他看着被沈陌抱回来，昏迷不醒面色惨白，可额头面颊却全是鲜血的妹妹，他心痛如绞。才知道他一直对妹妹的迁怒有多愚蠢。

        看着大夫一个个叹着气从妹妹房中出来，可妹妹却始终未醒，他又体会到母亲离世前的那种恐惧。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很喜欢这个玉雪可爱的妹妹，他也知道母亲的离世不怪她，可是他跨不过自己心里的槛，错的一直不是凝儿，而是他……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还好医仙前辈后来治好了妹妹，还好妹妹从未怪他……

        海棠苑。

        初凝正坐在榻边，自己拿着布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头发。随师父生活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打理生活的一切琐事，不需要仆婢环绕。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她心里又升起了阵阵恍惚。

        她是平西侯林瀚的女儿，如今家中只有她和父兄三人，母亲在她两岁的时候便去世了。

        五岁那年……初凝摸了摸额角的那道疤，她突然想到，五岁那一年，是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

        爹爹常年驻守西境，哥哥则被父亲带去贴身教导。她的母亲和沈陌的母亲原是闺中密友，母亲生前，兰姨经常来府里陪母亲说话。母亲去世后，兰姨怕她孤单，便常常带着小小的沈陌来只有她一个人在的府里陪她，给她做好吃的糕点甜粥。像母亲一般。

        可那年年初，先定远侯因误判战机而兵败惨死，兰姨自刎相随。爹爹在西境受伤，被陛下免了军权，带着哥哥从边境退了下来，右腿至今仍未恢复。沈陌由天之骄子变为克夫克母的天煞孤星，一朝零落成泥，人人践踏。

        再到那年年末，除夕夜宴上，她被扔进荷花池，幸得师傅所救，鬼门关走了一遭后，便拜入师门。由爹爹对外宣称平西侯府小姐体弱多病，须得在府中静养。随后便与师傅一起去医仙谷学艺，一晃，竟已过去了十年。

        “小姐，侯爷回府了，奴婢进来伺候您穿衣打扮吧？”突然，云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云笙啊，你进来吧。”初凝从往事中回神。

        “我不在府里的日子多亏你替我对外遮掩，也多亏你帮我照顾爹爹与哥哥。我一直把你当成姐姐的，你便不要一直奴婢奴婢的啦。”初凝笑道。

        “小姐，奴婢不敢。”

        “嗯？”初凝假装生气的道。

        “好，云笙都听小姐的。”看着小姐搞怪的模样，云笙笑着答道。心里感觉暖暖的，她本是西境的一个孤儿，十年前，是老侯爷救下她，将她带回侯府做小姐的玩伴。小姐虽常不在府中，但性子是顶好的。老侯爷与世子也很和善。如今，说句尊卑不分的话，侯府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她的家人一般。

        “衣服我自己换就好了，你一会儿帮我绾发吧。这么多年，我还是只会束马尾，不会绾发。父亲看着我男装马尾的样子，又要念叨我了。”初凝懊恼的说道。

        “好，有云笙在呢，一定不给侯爷念叨小姐的机会。”云笙笑着打趣道。

        “对了云笙，这个给你。”初凝起身去从包裹中掏出一个木匣，递给云笙。

        云笙接过打开，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支黄花梨木簪，簪子尾部雕着云纹，十分精致。

        “小姐，这太贵重了，云笙不能收。”云笙赶忙将盒子递回给她。

        “收着吧，我特意给你雕的。雕的时候就想着，我们云笙戴着一定好看。”

        “是，我一定好好收着，谢谢小姐。”云笙将盒子放在心口，眼含泪光郑重地道。

        初凝抬手帮她摸了摸眼角的泪珠，打趣道：“好啦，快把金豆子收起来，帮我绾发吧，一会儿爹爹和哥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好，这回小姐回来了，我一定每天都把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京里那些爱嚼舌根的人都开开眼。”云笙闻言立马拿起梳子，劲头十足道。

        “什么舌根？把我们云笙都气到了。”初凝笑着问道

        “小姐这些年称病不出，外面便流言四起。不是说小姐体弱多病，恐命不久矣；就是说小姐足不出户，一定是相貌丑陋，不敢见人。”云笙越说越气，咬牙切齿道。

        “好啦，不过是后宅妇人闲着无聊，找点事打发时间罢了，理她们做什么。若是外面有点什么传言我便要一件件的去澄清的话，那我这辈子就不用去做其他事了。”初凝笑道。

        “侯爷和世子也这么说。可任由她们这般乱说，小姐日后还怎么议亲，还怎么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姑爷。”云笙仍然不忿。

        “好啦，想那么远做什么。况且，若是他也那般人云亦云，便也不值得我喜欢倾慕了。头发好了，我们去爹爹那儿吧，他和哥哥该等着了。”

        闻言，云笙立刻忘了刚刚的不忿，也没仔细思考小姐话中的其他含义。跟着初凝，一前一后地向侯爷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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