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争了
剪秋再进来,便看见的是呆呆坐在镜子前的宜修。忙放下托盘,俯身贴近宜修身旁小声询问:“主子这是怎么了?”
宜修不说话,剪秋细细地打量她自小跟大的主子。如今正是好年纪,纵使因为弘晖的离世,宜修悲痛欲绝,茶饭不思,也只是变得瘦削苍白了一些,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忧愁。
剪秋却觉得,主子反而去了些往常那一贯的沉稳端庄,没了老气无趣的样子,倒有楚楚可怜的小女儿家似的动人意味:“主子不必忧心,依奴婢看,您如今仍是容色动人的紧。”
听剪秋有意逗她的话,宜修从思绪中抽身,伤感淡了些,倒是有些笑意:“你这丫头,我哪里是为了这张脸,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主子说的是,您才不是那些内里空空的花瓶玩物可比。”
得了剪秋的附和,宜修反倒又摇了摇头,脑海中掠过一双多情又薄情的眼,似叹息般道:“可这后宫里,若是无色,怕是连侍人的机会都没有,又谈什么长久不长久呢?”
剪秋站在原地,不知怎么接话,如今她也年岁尚轻,纵使妥帖沉稳,但也有些跟不上宜修的思维转变。
瞧着剪秋呆愣的模样,宜修弯唇一笑,摇了摇头,还是个小丫头呢。至此,宜修心下更坚定,趁如今手上还算干净,再不能让剪秋去沾染那些腌臜事,若是日后能送她出宫找个好归宿,也算是全了她们之间两世的主仆缘分。
瞧着宜修神情逐渐柔和,剪秋也尝试着劝道:“主子,用些膳吧,端来有一会了,不吃可要凉了。”
宜修点点头,剪秋喜出望外地替她布菜。
其实说用膳,宜修如今刚好转,只是些补人的粥水。不过吃了食物些下肚,将宜修本还有些飘忽的心坠得更定了些。
这一番下来,宜修有些倦意,让剪秋自去歇着不必伺候,门外找人看着就行。
剪秋应声退下,宜修才又卧回床上。
这床很大,她伸手摸了摸身侧冰凉之处,内心却没有一丝触动,反而觉得放松些。
若是一时叫她如常般服侍胤禛,怕是还有些不愿呢。
这些时日身子有些亏损,又有倦意,宜修躺着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宜修再睁开眼,还是有些恍惚,直到偏头望见在帘子外站着的剪秋,才舒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
“剪秋,现在几时了?”
“辰时三刻了,主子可休息好了?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剪秋关切地问道。
宜修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今日还要去给我儿祈福,睡到这般晚已是我疏忽了,起吧。”
剪秋应声,又对门外叫了绘春进来,一起服侍宜修洗漱穿戴。
“主子今日想穿什么?”剪秋拿过几套常服来问宜修。
宜修粗略看了一眼,大抵都是些深色,富贵又带着喜庆祥和的花样,便问道:“我平常穿的,有没有素一点的?”
“这”剪秋摇了摇头:“您自打嫁过来,便很久没再做过那些浅色亦或是素一些的衣服了。”
宜修沉默,是了,她自打嫁过来,就帮王爷管着这偌大的王府,本就惶恐,又觉得自个年纪轻,怕压不住下边的人,便想着在服饰上做功夫。
可如今她又不管着王府,也就不打算再做那些表面样子。
宜修仔细回想,不出片刻,便对着剪秋吩咐道:“我记得我闺阁时带过来一套素白底,只衣袖有些蓝色花纹的,我以往常穿,就那套吧。”
剪秋照着宜修的描述,稍一回忆便想起来了,与绘春对视一眼,见绘春也摇摇头,便犹豫道:“主子,那是您闺阁时穿的,如今怎能衬的起您的身份?。”
宜修一愣,聪慧如她,哪里不明白呢,剪秋这丫头是不想说明了。
以往她在家族中不是唯一的女儿,更不是嫡女,但幸而有时候庶女给对了人家,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故此不曾苛待过她。
不过她在闺阁时性子沉闷,万事只能等着纯元剩下的,被想起来还好,想不起来时连剩下的都没有。
那件素白常服便是那些衣服里面最好的几件了,只是因为好,所以宜修以前也常穿它。
不过宜修嫁进王府后,以前的衣服就不穿了,虽隔一段时间都会拿出来重新浆洗晾晒,但恐怕那件时日久,又常穿,也已经有些泛黄了罢。
剪秋伺候宜修日子久了,知道她主子这是明白了,便开口道:“主子,那咱们便穿别的吧?”
宜修抿唇,今日,是专为她那可怜的孩子祈福啊,她只想以一个母亲的模样出现,而不是一个自持身份的侧福晋,便道:“剪秋,无论我今日是盛装,还是素衣,左不过是这王府里的一个妾,就算穿的差了些,又如何呢?”
又有谁在意呢?宜修说这话时倒没有怅然若失,只觉得反正都是如此,何不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见宜修仿佛满不在乎地说出这些话,绘春傻眼愣在原地,饶是剪秋都一时收不回目光。
天呐,这还是她们那恪守规矩,沉稳持重的主子吗?
宜修偏头朝逐渐回过神的剪秋和还傻愣着的绘春一笑:“还不去拿过来?”
剪秋被宜修一笑晃了眼,后者此刻眼里含着细碎的光,人也生动起来。
主子是开心的吧?剪秋心想,她们自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有另一番情分在里面,她望着主子好,却也更希望主子开心。
主子以前想在王府站稳脚跟,想当嫡福晋,她便跟在主子身后,当好那把戒尺。如今主子想随着自个的心意来,她也一样支持!
思及此,见绘春帮宜修穿上那件素衣,剪秋也一笑,把规矩且抛到脑后去,她们家主子开心,便足够了。
那素白底蓝纹的旧衣穿在宜修身上,有她那份两世积攒的贵气压着,着实让人联想不到是衣服泛黄。
而那衣服带着的微微的黄调,反而中和了那原本的素白带来得清冷生硬感,使得宜修整个人有些像水墨画卷里走出来的人儿一般,自带一股儿朦胧暖意,穿上前是想不到的。
剪秋带着笑意,点头不住称赞:“都说人靠衣装,我看今日是反过来了,主子生得美,硬是将这衣服撑起来了。”
“主子这么穿,可比往常穿那些沉闷的颜色好看多了。”想着剪秋姐姐先开了口,绘春也忍不住开口称赞。
绘春同剪秋不同,性子还是沉不住,所以以往宜修带绘春出去的也相对少一些,只在屋子里伺候的比较多。
不过如今心态不同的宜修,看着朝自己笑得甜滋滋的绘春,心里也多了丝暖意。其实活得简单自在些又有什么不好呢?
见宜修盯着自己,表情还温和得一反往常,绘春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懊恼地想,果然一时嘴快惹主子不喜了,她可真是个笨蛋。
以往剪秋姐姐就常告诫她和绣夏、染冬,要稳重细心才能帮得上娘娘。
还没待绘春多想,宜修伸手轻轻拍了拍绘春的脑袋,语气松快了几分:“今日绘春也一起去吧。”
绘春抬头,张着嘴,睁大眼睛看着宜修,半响没有动弹。
最后绘春那张大得嘴巴,还是被剪秋伸手合上的。合上后绘春就在一边傻笑,主子愿意带她一起出去呢!
“你看看你,哪里有个仔细模样,”剪秋无奈地摇摇头,对外人守礼,但对自己院里的,特别是这些从小看大的妹妹们,剪秋还是多了些宽容。
宜修对着剪秋笑叹:“你也该多如她这般笑笑,剪秋,我是希望你日后能平安喜乐,福寿双全的。”
剪秋一愣,不愧是宜修身边最聪慧的丫头,对上宜修温和的双眼,眼圈说红就红了:“奴婢是万不能离了主子的。”
宜修叹息一声,心知剪秋绝不是只为了表表忠心,她上辈子是真的为了自个不要命的。
看一贯沉稳平静的剪秋红了眼眶,宜修这一时也不好再多说,只是拍了拍剪秋的手安慰道:“哭什么,做什么决定前,我定会先问过你的。”
“是呀是呀,主子什么时候说了要剪秋姐姐走了,没了姐姐,绘春还不把主子这弄的一团乱吗。”绘春打了个岔,惹得原本有些伤感的两人都笑了出来。
此事揭过不提,宜修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这时候走,差不多也快要正午才能到呢,待剪秋情绪好些,宜修才往门外走去:“好了,也不早了,咱们动身去吧。”
路过王府正门时宜修没像往日一般,今天看都没看一眼,主仆三人带着侍卫就从府里小门出去了。
一路上马车都很平稳,只到了山路才有些颠簸。
被震醒的宜修接过剪秋早就准备好的水,喝下润了润嗓子,才开口道:“可是快到了?”
剪秋挑开帘子,点了点头:“是了,已经能看到永福寺了。”
此言一出,宜修眉宇间的哀愁又笼罩回来,越走近,她就越想起她的弘晖,他还那么小,纵使她这些时日刻意不想,却也不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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