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蓝色鸢尾
杨家祠堂
“听人说，你在河边带了两名御守的旧相识回来？”
乌黑的头发已如严冬初雪落地,半遮半掩，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难掩的一脸沧桑，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一波三折的往事，却是一位慈祥的老人,这便是杨母。
她跪立在祠堂中央，手捻着一串佛珠，听到来人的声音，便不悲亦不喜地道。不用杨母回头，她也知道来者是她的媳妇江秋娘。
“没经娘亲同意，私自带人回来，还请娘亲莫要生气怪罪。”江秋娘柔和地道。
杨母听闻，欲要起身，江秋娘当即上前搀扶她：
“娘亲身子不好，还是少跪拜为妙，我愿意为之代劳，只是你一直不愿……”江秋娘一脸忧心地看着她。
“我又怎会与你置气呢？我已派人去说，现外面的人只道是我请他们回府的，莫要败坏了你的名声！平日里你已经为我们将军府殚精竭虑了，我这把老骨头跪跪又何防，倒是你啊……我倒是希望你能回江府，莫要为我儿断送后半生！”杨母说着竟落下了泪。
江秋娘连忙掏出手帕为她拭之：“我既一日为你杨家儿媳，喊了你一声娘亲，便终身不出杨家门。况且我也放心不下你！娘亲！莫要再赶我走！”
这两年杨母对江秋娘说这话不少，可每次都是被江秋娘拒绝为终，这一声声娘亲，更是每次都喊到心窝里去，她心里更不是滋味，杨母何尝不想江秋娘陪在她身边呢，只是这样实在是太自私了！她每日吃斋念佛不仅是为了他儿子能在下面过得好些，更是为了这个傻儿媳。
“罢了，罢了，横坚改变不了你的决心，只是莫要委屈了你自己！你带回来的那两个人，我就不过问了，我知道你自有打算。”杨母见江秋娘还是不能被说动，也就只能随她去了。
江秋娘把杨母送回房门后，深深地看着已关上的房门，才转身离去。
“这府里有好多蓝色的鸢尾花啊！这是得有多喜欢，而且现在都已经过了它的花期，我问过那些侍女们了，她们都说是一年四季花开不败，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对了，昨晚杨嫂子就是把一朵蓝色鸢尾放到那河灯里面了，只是不知到底是杨大哥喜欢还是杨大嫂！”苏九羌对于杨大哥杨大嫂这称呼叫得是朗朗上口，没半点羞愧，他抚了抚那花瓣道。
那蓝色鸢尾在苏九羌这样的动作下，颤了颤，实在是惹人怜爱！
“多半是你杨大嫂喜欢吧！”宋槿看着在苏九羌手里岌岌可危的花。
“也是，这大老爷们还是个将军，怎么会柔情似水地喜欢花呢，而且这花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苏九羌终于放过了手中的花，回头看着宋槿。
宋槿听他此言，看着苏九羌的衣袍，笑了笑，这红色木槿在他衣服上开得绚烂丝毫不比这遍地蓝色鸢尾差。
“两位公子，昨晚住得可还好？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说出来。”江秋娘原以为两人都在房门，正想着派人去敲门，却没想到踏入了他们的院子就见到了人。
“大嫂客气了，叫我们名字即可！”苏九羌笑着和她道。
“哦，是我疏忽了，还没有问你们的名讳，敢问两位公子如何称呼！”江秋娘柔声地说。
“我叫宋槿，他叫九羌，苏九羌！”宋槿礼貌地回应她。
“既是与我夫君结交好友，你们又叫了我一声大嫂，那我就叫你们宋弟，苏弟怎样？”
“最好不过了，我们都是些粗俗之人，不太懂礼仪，做了不太符合规矩的事，到时候还望嫂子见谅！”宋槿看着江秋娘，发现她的衣着都是蓝色的，裙摆下面朵朵鸢尾盛开点缀，衬她是气若幽兰！
“嫂嫂是真的很喜欢这花啊！”苏九羌打趣地看着她，指了指盛开的鸢尾。
“闲来无事，而且这府里空旷得很，就摆弄了些花草，也不置于那么寂寞！”江秋娘弯下身子碰了碰：“两位弟弟是怎与御守结缘的呢？可否告知？”江秋娘自见两人的第一眼起，就知并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粗俗之人，不过是客气话罢了。
“当然了，嫂子请入屋里坐吧，这事还得详说。”
良久。
“你们的相遇倒是和我有些相似，我亦是被御守所救才结的缘！”江秋娘像是忆起了那时的美好，眉目中也带了笑意。
“不提过去的事了，听你们昨晚一言应当是初到青州，想必也是人生也不熟，要不出门时带几个侍卫，也好带路？”
“怎敢再麻烦嫂嫂？而且我们欢脱惯了，不习惯身后跟着人，请嫂嫂放宽心，我们不会丢的！”
“也罢，那你们出门小心，要是钱财不够亦可问我取之，不必与我客气！”江秋娘见两人推脱，也没坚持。
“这怎么好呢，住这里已经是够麻烦嫂嫂的了，我们已经是感激不尽，怎可以再拿取钱财？更何况杨大哥可是我们的恩人，理应是我们报恩照顾杨家才是！”宋槿摆了摆手。
江秋娘见两人此状，又是一笑，没说什么，便出了他们的院子。
“这嫂嫂也太热情了吧！招架不住啊！”苏九羌见江秋念走后，就伏在了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桌子上摆的一盆蓝色鸢尾。
“这般你就受不住了？”宋槿看他慵懒的模样摇了摇扇子。
江秋娘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合上了房门。摘了一朵她认为最为好看的蓝色鸢尾，对着镜子，别在了耳边，她看着镜中映照着自己的模样，伸手抚了抚，喃喃道：“你，是快要走了，对么？”没有人回答她此话，她这句话亦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要对什么人说。一滴清泪砸在了镜子上，晕染了她的模样，江秋娘慌忙擦干。
苏九羌和宋槿在将军府待了几天，也没有主动去找江秋娘，两人经常早出晚归，府上的侍卫都不知道他们在干嘛，但来者是客，再加上江秋娘再三嘱咐过，无论两人要做什么，都不可拦。其实苏九羌和宋槿就是单纯地在青州游玩了。
此时苏九羌两手拿着糖人，愉快地大览青州好风景，青州四面环水，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宋槿一直跟在他的身旁，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把另一个没吃过的糖人塞到了宋槿手里。金主爹爹，总要讨好一下！
但是却是用宋槿的钱买东西来讨宋槿欢心，可糖人却是苏九羌自己爱吃的，苏九羌非常嗜甜。
宋槿无奈地笑了，眸中点点星光，把糖人放回到了苏九羌手中：“你吃着高兴我便开心了。”
苏九羌也不拒绝，心里念着宋槿懂事，现在是更加眉开眼笑了。
突然，一匹受了惊的马快速地踏步而过，街上行人闪躲不及，眼看着就要将一名老夫人撞飞，她身边的丫鬟亦是来不及护住她，顿时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一桩血案即将发现在众人眼前。可是，说是迟那时快，宋槿一把搂着老夫人闪过，同时苏九羌飞身上马压制住了狂奔的马。
众人心中皆呼出一口大气，却还是惊魂未定。特别是那差点丧身马下的老夫人，当即就晕了过去，宋槿一见立马掐了她的人中，老夫人方才悠悠转醒。她身边的丫鬟此时也没反应过来，只是跪在老夫人旁边哭泣。
宋槿把老夫人扶了起来，可她已然站不稳，恰有路边小贩好心地给了一板凳，宋槿才能把人扶了上去。这时苏九羌领着马走了过来。
老夫人终于在这个时候有了些许反应，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宋槿，随即落泪：“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到了这个年龄还要遭上此般罪！”这时候那些丫鬟都回过了神，复又回到了老夫人身旁，亦是簌簌泪下，向着老夫人请罪。
“夫人，实在是罪过，这马居然趁老奴不在时发起了疯，竟差点伤了夫人！”这马夫也深知事态的严重性，一把跪在了老夫人面前，颤颤巍巍。他赶到时却见那马蹄子就差一寸就到了老夫人的脸，要不是宋槿出手相救，恐怕……特别是一身贵气的老夫人，这要让他全家老小去赔也赔不起啊！马夫又连忙向宋槿和苏九羌道谢。
老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也没怪罪马夫，让自家丫鬟把那马夫扶了起来，马夫连忙再答谢一番，苏九羌把缰绳交给他后，便走了。
老夫人对宋槿和苏九羌心存感激：“此番不知如何感谢，恳请两位公子到我寒舍，我让人送上答礼，还请公子给几分薄面，随我移步到家！”她从丫鬟手中接过手帕子拭了拭额上的汗，又拍了拍心口，稳定心神。
“不必……答礼就不必了，我们亦不是为了这个才出手相助，夫人要是内心过不去，那我们就到府上喝杯茶，如何？”宋槿欲要拒绝，但看见老夫人拭汗间抬手露出的半截手腕，戴着用蓝子绳子精心编织的鸢尾花手绳，便答应了下来。
老夫人一听心中大喜，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家中答谢恩人，但现在她是被吓得连步都迈不了，只好让一个丫鬟回府通报，等着轿子来接她。
苏九羌亦是看到了老夫人腕上的手绳，听到宋槿答应了相邀，不动声色地咬了口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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