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刘殊年染上瘟疫已有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燕卿心中越发着急却一直无能为力，倒是刘殊年淡然地安慰着他，不断给他灌以信心。确实，要是燕卿自己都觉得救不了了，那便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在回春院的病疾之人终日见的皆为燕卿，起初他们还会因愧疚而询问刘殊年伤势的状况，但燕卿明显不会撒谎，每次都以他还不能下地搪塞过去。慢慢地白衣医师，从病疾之人心中便只剩下燕卿了……对刘殊年不再过问，燕卿却没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妥，正好他不用再找借口瞒着刘殊年的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消亡，回春院的病疾之人却再也没有再添死者。在燕卿的不断努力下，他终于找到了病症的新的突破口，且这还是和刘殊年共同得出的结论。燕卿每天夜里都会在刘殊年的屋子外待上一两个时辰，早先燕卿只是怕刘殊年一个人会感到寂寞久而就会产生心臆，回春院关着的一群病疾之人都会让他们自己压抑，更别说，这里只有刘殊年一人了。还有就是燕卿不放心刘殊年，他忙完一天的事后，就会抽出空余时间来找他……
一扇门阻隔着两个人，不知为何两人都很少开口说话，可能都是在怕刘殊年的事泄露出去吧。后来，燕卿觉得不干些什么就真的是在大大浪费时间，所以燕卿每天都会把病症本上记录的逐一说给刘殊年听，刘殊年也将自己的情况告知燕卿。他们一同分析，慢慢地两人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模样，瘟疫并没有隔断他们医者的仁心。燕卿重拾了信心，身心投入得更甚了，刘殊年偶尔也能帮帮他。
事情得到了进展，燕卿心中的郁闷都消散了不少，他觉得刘殊年和他的心血并没有白费掉。
回春院的病疾之人这次是看到了更大的曙光，对燕卿的话是更听从了。现在整个院子都有了些许生机，燕卿在踏入院子的时候常会看到他们脸上会带着笑意，说的话也再也不是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燕卿看到如此景象，脸上亦会不自觉的泛地笑意。
虽死亡命单上再无增添者，但遗憾的是，还是没有一个人能得以痊愈……
这是放在燕卿心头最大的事了，谁能知道他的方子还能维持多久的药效呢？
“嘻嘻，哥哥！”小童被他娘亲抱着，把红线绕上了他的手腕。
女子亦恭敬地唤了他：“燕医师。”
燕卿笑了笑，眼前两人的脸色倒是没有先前那么灰白了。
小童知道被系上红线手就不能乱动了，只敢转动自己大大的眼珠子，生怕惹得燕卿和娘亲不高兴。
那小童刚刚还笑着，突然就敛住了笑容，燕卿只当他是有什么不适，轻声问道：“小然，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觉得难受了，告诉哥哥！”
那女子则是惊恐地盯着怀中的孩子，甚是担心，唯恐生什么变故。
“嗯，我不敢动！”小然眨巴着眼睛，已是有了泪意。
“为什么不敢动？”燕卿疑惑。
“小然好痒，但小然不敢动手手，怕打搅到哥哥！”小然可怜巴巴地说道。
女子闻言顿时了然，散出眼中的忧心，熟络地解去孩子脖子处的钮扣，用手轻轻地帮他挠了挠。
露出那截的雪白的脖子上，有好几道鲜明的挠痕，还破了些皮，有点点猩红冒出，应当是小童忍受不住用力为之。
“是想挠痒痒啊！”燕卿被这小孩的较真逗乐了，原来是想伸手去抓，却怕抖动了红线，耽误了他就诊。
先前，燕卿第一次为他把脉时，这小孩不知红线用途，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拿住那红线就一股脑地扯，女子许是怕惹到他不怕，当即就大声呵斥了小孩一番，就连燕卿都被那女子吓倒，更被说是没多大的孩子了。可小孩却不敢哭，委屈得很，从此之后燕卿为他把脉，小孩皆是老老实实的。
“他是经常身上有搔痒吗？”燕卿看向那女子。
“他啊，天干物燥便会如此，每年一到这样的季节就会自己挠到脖子全是红痕，让医师见笑了。”诊断被这微不足道的事打断，女子颇感歉意。
“我回去配些止痒药明天顺便带来给小然外抹吧！”燕卿看着小孩粉嫩的皮肤，触目惊心，哪能经得起此这般折腾，还是用些药为好。
“这怎么好又劳累燕医师呢，平时我们已经够麻烦你的了！”女子有些忸怩不安。
“无碍，没多大的事，这药很快配好的，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再说，我身为医者，哪怕是一处肌肤，我都愿意为之医治，为医，并不是只为解决疑难杂症来证明自己的，是只愿世人皆安好，你们无病痛，便是我的人生一大乐事了！”燕卿解释道。
女子闻言，医者之伟大，不露于表，她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佩，拍了拍小孩的脸蛋道：“小然，谢谢燕医师！”
“谢谢哥哥！”小然咧嘴一笑。
“好！”燕卿看着小孩亮晶晶的眼睛，内心充满了柔软，什么时候，这群人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小孩能够在街上嬉戏，大人在一旁欢声笑语……
怀着憧憬，燕卿觉得这一天一点都不感到疲倦。
是夜，燕卿在红烛下看着医书，不由来地，他又想到了刘殊年，想到了他的伤口……伤口？
燕卿猛地一惊，刘殊年摔伤了膝盖，猎户的腿伤，林娘子手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小孩的挠伤……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纰漏了什么，伤口，暴露在外，与天地相接触！
他狂喜，按捺住心中的猜想，燕卿觉得，自己快要找到这场瘟疫真正的病源了！现在，他不想再看病症本，不想翻动医书，只想去回春院给所有人查看一遍，看是否他们身上皆存在着外伤。
这是个值得好眠的夜，想着能尽快过完今晚，去验证心中的猜想，燕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是他来这城后最快入睡的一次，他觉得，这肯定不会有错的！
翌日清晨
燕卿比往时早到了一个时辰，回春院的人微惊，天蒙蒙亮的，他们连洗漱都没来得及。
燕卿神采飞扬，尽力压制住自己的兴奋，朝他们笑着道：“无防，待你们用完早膳，我们才开始医检。”
众人面面相觑，但不敢耽误，都各自忙碌。
燕卿在庭院踱步，此举动就连守院子的人都不解。
终于，燕卿觉得他们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飞快地进了回春院。
“今天就不问你们感觉怎样了，你们只需告诉我，你们身上是不是都有伤口，无论是什么伤口！”燕卿高声道：“嗯……还是逐个来吧！”
众人闻言，除了那些像猎户那样，明显是知道自己是受伤的，其余人都在摸索着自身。然后才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确实是有伤，且这些伤口，好像一直在自己身上，从没消失过！
“燕医师，你不问，我都没察觉我这好久前轻微的烫伤至今都还没好！”
“我这也有挠伤！”
“还有我这上次切菜切到的，这口子还在呢？咦，奇怪，又不痛，难怪我一直没留意。”
“我这也有。”
“我也有！”
“我也是有伤口……”
……
果然，不出所料每个人都有伤口！原来他们都是通过伤口才染上的瘟疫。
燕卿对早期病人脓包治愈好后，就再也没有过多的关注过，那些留下了的口子……难怪他一直都找不出病因，原来就是他制作的药给掩盖掉了，他始终都是把矛头看向死后的七窍流血，还有那通过脉搏感受到的损伤的五脏六腑，问题根本就不是出自内在，而是外在！
而燕卿的药却把外伤应引起的脓包，肿疡引在了内脏，所以事情才得不了解决。
“燕医师，有伤很正常啊，凡人之驱哪免少不了什么碰到磕到的！”有人不解地道。
“这话没错！正是因为受伤没什么稀奇的，我就是败在了这里，我想，不出七天，不，最多五天！五天，这回春院就能够真正的大地回春了！”燕卿的胸膛快速地起起伏伏，身子有些擅抖，这次却是开心的原因。
病疾之人一听，皆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看燕卿这模样，不像作假。
“真的吗？燕……医师！我！我有救了，我可以……不用死了！哈哈哈哈！”有人先哭后笑，黑夜终于是等来了黎明！
“太好了！燕医师果真是天上的神仙！”
“我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太好了，太好了！”
“我就知道燕医师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
瞬间，回春院皆是哭喊惊呼声，与上次不同，今次是获得新生的泣诉！
院外的护卫听到杂乱的声音，还以为是又闹了什么事，立马提刀赶了进来，却被燕卿劝退，才知原来是找到了病源。
燕卿在这遍欢呼声中离去，他该回去配药了！
燕卿快速地写下了方子，这张是现在要熬的，这张明天，这是后天……写清楚后便交给城中的郎中去熬药了，只需几个时辰，每个病疾之人皆能喝到药。一副药剂能熬两次，每天的方子都不一样，只要五天，就能根除了。
解决了这件事，燕卿只想去找刘殊年。
他快步地来到了刘殊年的屋子，欢悦地说出自己已找到解决的办法和如何发现的过程。
一刻钟后
“殊年，只要五天，你就可以出来了！”燕卿激昂道。
“燕卿，你真厉害，你果然没有令所有人失望！”刘殊年。
“殊年，我现在真的是很激动！我想回去看药煎得怎样了！”燕卿明显待不住了。
“好！”刘殊年。
五天后
所有人果然如燕卿所言，身上的不适全部消散，他们恢复成了正常人，而不是人人怕之的瘟神。
回春院的幔帘被人撤去，屋子的大门再也不用紧闭，他们能出去了，可众人却滞留在了门槛处，只需一步，他就能跨出去了。
燕卿不解：“出来啊，你们不是等这天很久了吗？”
“燕医师……我！我只是太……太激动了，就是因为在这太久了，将近一百天……一百天呐，今天，终于是我得以重见天日的时候了！”说着他伸手捂住了脸颊哭泣了起来。
跟着他身后的人皆共情，不一会，所有人都抱头疼哭。
燕卿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温声地笑了笑：“对啊，这一天，你们终于等来了。”如果能再早一点，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死去了……
“行了，你们的亲人还在外面等着你们呢！”燕卿摆了摆手，不再想以前的事，自院外的护卫告知领城人后，配出药方的消息就传遍了满城，何止是燕卿和病疾之人在等这一天呢，所有人都在等这一天。
在等他们的家人回家！
终于是有人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不多会，所有人都出了这个屋子，现在他们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会如此的美！
众人都出了回春院，在外面等了很久的人，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后，不自禁地冲上来抱了个满怀。
欢笑声，哭泣声，惊呼声，响彻云霄。
“燕卿。”这熟悉的声音……
燕卿回头，正在一袭青衣俊朗的刘殊年，一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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