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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他出生的时候是在白天,太阳当空照,却忽地天昏地暗,暴风骤雨。

        柳夫人这一胎产得快,剧痛之后才不过一刻钟,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召告着他的降临,可还没待产婆看清他是男是女,只见婴儿身上就缠|绕着浓郁的黑气,还伴随着厉鬼的尖叫声,回荡在这个屋子,似邪崇附身终于能转世投胎为人。

        这一出不仅当场把产婆吓晕,就连顺产的柳夫人也被吓得流血不止,在一旁帮忙接生的丫鬟皆吓得脸色惨白,身体发软,不敢去看柳夫人那处惨不忍睹的画面。刚出生的婴儿连脐带都没来得及剪断,更没有人愿意把他裹在襁褓之中。

        婴儿哭声洪亮,似厉鬼夺命,闹得人心惶惶。

        在外面等候的柳老爷丝毫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就连狂风暴雨在他眼中也觉得温顺得很,听闻哭声说明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已经安然出生了。他掩盖不住心中的喜悦,连忙打赏下人,可等了许久都没见产婆抱着婴儿出来报喜。柳老爷心中疑惑,但产房之地男人不可随意进出,他就没有进去查看的心思,或许是夫人腹中还有第二个孩子呢?这样想着,他心中欢喜更甚。

        眼看着柳夫人已经喘不过气,终于有丫鬟大胆地开了房门,慌张且连跑带滚地走了出来,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夫人……夫人她生了个怪物!”

        柳老爷听此言脸色一沉,他夫人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的孩子又怎么会是个怪物呢?

        “休得胡说,来人,把这发疯的丫头给我拖出去,赏五十个板子!”

        “是真的啊,老爷,你莫不要信我,你自己进去看便知奴婢并没有说谎了,产婆现在已经是不醒人事而夫人她就快不行了啊!”

        柳老爷最是心爱他的夫人,此时听到她出事,便不顾事实是否为这个丫鬟所编排,更不讲究踏足产房是个忌讳,当即举步进屋。

        外面的下人都不敢私自妄动这丫鬟,只待柳老爷出来再作打算。

        那个出声禀告的丫鬟像是没有回过神,跪坐在了地上,一脸呆滞。

        柳老爷进去时,哪还存在什么黑气,只见自己刚出生的孩儿没人管,也没有人伺候因生产而虚脱的妻子。

        他当即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产婆的腹部,产婆吃疼,立马醒了过来。

        随后又对其他缩成一团的丫鬟大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孩子洗干净?”

        丫鬟们皆惊恐,这时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敢开罪自家老爷,毕竟夫人及孩子要是真的出事,后果只会是吃不了兜着走,只当刚刚发生的离奇一幕是幻觉。

        “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何用!要是出了什么事,杀了你们全家都不为过!”柳老爷冷冷地和她们道。

        产婆已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孩子这时候正常,才敢回到柳夫人身边。抖着手把一切都处理好后就急忙把孩子抱到了柳老爷手中,似乎她抱的不是人而是个会吃人的东西,但她不敢表露出来,努力扯出笑容,故作轻松地道:“恭喜老爷,是个小公子!”

        把烫手芋头扔出去后,产婆还要帮柳夫人清理,可拿着纱布的手,血是越沾越多,那处是根本就没有停过地往外流血!产婆额头早已是满头大汗,背脊却感发寒,与她共事的丫鬟们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老……老……爷,夫人她,好像不行了!”产婆颤着声。

        柳老爷正在挑|弄怀中的孩子,喜在心头让他早就把刚才的闹剧抛之脑后,听到这个消息,他挂在嘴边的笑意一收。

        “来人,给我去找大夫!”他对外面的小厮大吼道,随后脸部狰狞地对着屋里的人说,“肯定是你们,耽误了时辰,夫人若是救得回,还能免你们一死,若是……不容我多说,你们也是知道后果的!”

        她们低声痛哭,却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去惹柳老爷心烦。

        柳老爷怀中的婴儿却哭得越发大声,不知是知晓他娘亲出事,还是因为别的。

        柳老爷迈步来到了妻子的身旁,只见柳夫人瞳孔涣散,没有丝毫生息,他握上她的手却觉冰冷至极,还没等他说上几句安慰她莫怕的话,柳夫人就两眼一闭。

        柳老爷瞪大眼睛,颤栗着手去捕捉她的气息,已是没有。

        大夫没赶到,柳夫人已死。

        喜事变白,全人遭殃。

        大雨还是没有停,滴落在人心,似在宣布一场巨大的酷刑将要来临。

        前堂

        那些接生的人都跪在了地上哆嗦着,一一诉说了小少爷出生时的场景。

        柳老爷觉得荒唐至极,他向来不信妖邪,可量这些人也不敢在他面前造假,他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心中的喜悦早已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恨意。这个人一出生手中就沾了血杀死了他的亲娘!这个凶手!

        但柳老爷在这个时候却异发冷静地没对他做什么,对着下人道:“去找几个道士来!”他倒是看看他的这个好儿子是否真的是人们口中说的邪物。

        “此乃大凶!贵公子早已是在胎中夭折,被邪物趁机夺了机缘才能得以出生,若不尽早处理掉……趁此时邪物还是最虚弱之际,就是最好的时机,不然待他长大后必定祸害众生!”

        “邪物降临,东边就大发洪水,西部出现山崩,哪有如此巧合的事啊!”

        “现在就已经是克死了贵夫人,让天灾降临,待他能安然长大,后果不堪设想啊!”

        各道士得出的结果皆是将婴儿遏杀在襁褓中。

        柳老爷却笑了笑,害死了柳夫人的人怎能如此轻易就让他死了呢,那便养着,看他以为能不能真是这群神棍说的那般。

        于是,他心中有了一个想法,邪恶的念头让柳老爷嘴里吐不出人话:“既然不是我的儿子,你们就把他当成府中的一条狗养吧,只要不弄死就行!”

        众人心中不明白柳老爷为什么要这样做,但都不敢开口质疑,毕竟夫人才刚逝世,谁都不敢撞在刀眼上。

        起初,人们听到接生丫鬟口中说的一幕都感到害怕,认定婴儿是万鬼之首,怕被报复,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但也有人不信鬼神,对她们的话更是嗤笑。

        而且几个月后婴儿都没有其他异样,没有她们所说的黑气更是与普通婴儿一般,于是心怀不轨想要讨好柳老爷的人都放肆了起来。当然也不乏有人对这弱小的婴儿还颇有同情心,认为自家老爷要给夫人出这一口恶气才如此不待见自己的孩子,人心都是肉做的,自是会对没有过错的婴儿怜爱了起来。

        但直到他们发现这婴儿当真是命硬,那时婴儿全身滚烫发热,禀告给老爷他不管,如此就是可怜这个孩子也没有人敢给他请大夫,为了他去开罪柳老爷。

        半岁都没有的孩子哪里会熬得过,只能等人一命呜呼后收尸,祈祷他下辈子再投个好人家,可没想到婴儿竟过了几天温度就降了下来。也许这能说是上天眷顾,可更诡异的是有歹人在别处受了气发泄在婴儿的身上,用勺子把婴儿的一个眼睛挖了出来,可没过几天竟是又生长了回来!

        此后那些暗中爱护他的人再也不觉婴儿是人,认定了产房之事不是虚话,柳夫人这么好的一个人就是被这个怪物害死的!

        罪名一当立下,从那之后,便再没有人对婴儿好过,喂他馊|奶,拿他消遣,拳打脚踢,严冬时,更没有能够保暖的衣衫。

        纵是人们这样待他婴儿竟是还能够活下来!这才是人们最害怕之处,而且这婴儿除了出生时哭喊过,就才也没能听其声!从一开始,人们怕婴儿经受不住会死,毕竟柳老爷特别说明不能把人弄死,到后来,都真怕他不死,折磨他的方式,越发的惨无人寰!

        待折磨到他三岁时,过了十二个月婴儿便是小孩,小孩没有名字,不会说话,却不知因何会走路,没有人教过他任何东西,小孩甚至连自己是人都不知道,因为人们时常把他和狗都关在一个笼子里,给狗送稀少的馊饭,让他从狗口从夺食,他们看一怪物和一狗在搏斗,不觉残忍,更是以此为乐。

        且他们都发现这怪物真是长得一点都不像柳老爷和柳夫人,都坚信小孩是杀死了真正的小公子,借胎横生。

        由于知道小孩的伤口很快就能愈合,且骨|肉有再生能力,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见血!挖眼,割鼻,砍腿,刺耳……只要对怪物做出这种事,他们就颇有成就感!

        随着小孩长大,府上的人越死越多,失足掉湖的,落井的,病死的,众人更觉得是因为这个怪物,都忌惮了起来,可又是因为此,人们欺负小孩更狠了,怪物就不应该存活在世上的!

        小孩从未反抗过,许是以为自己生来就是如此,他不知道自己和这样的人有什么区别,他听不懂所有人的话,也不知道他们对他是在做什么。

        直到有一天,关他的笼子没有锁,小孩顺应内心打开了门,彼时正当夜晚,没有人会发现他,小孩不知道自己要干嘛,许是人们怕他出现在柳老爷眼前,且一身血污会惊扰到外人,故而他能活动的范围也很小。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却见片片点点,轻轻亮亮的红色缀在矮小的乔木柔条上,一阵微风吹过似冲着小孩摆着脑袋微笑着。红色的流光抛洒开来,花朵开得是如此的娇艳夺目。

        小孩从没有见过花,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漂亮,却鬼差神使地走了过去,再走近些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应该啊,木槿花朝开暮落,这时候应该是睡觉了才对!”

        小孩在花丛的深处见到了一人的身影,那人背对着他俯身,应当是在捣腾他手中的花,小孩其实连花的颜色都不知道。

        苏九羌察觉到有人来,转身向后看去,偷偷摸摸进别人家的院子里,只为赏花,嗯,确实是有些像“采花贼”还不太光彩。但他并不觉心虚,淡然地站直了身子,原以为是会看到什么护卫丫鬟,却不料是个还不及他膝盖的小孩。

        小孩看着眼前白衣胜雪,上面有星星点缀的落|红好像就和他手中的花如是一辙,在他衣服上大片盛开,他觉得苏九羌衣袍上的花让花丛中鲜活的花都黯然失色了几分。再看到那张脸,不谙世事的小孩却是瞪大了眼睛。

        苏九羌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在看到小孩一身黑红相加,红是血,黑是污垢,脏得连原来的容貌都看不清,就倏地收回了笑意。竟是有人会如此虐待这么小的孩子!

        苏九羌原是下山历练,因无聊御剑在空中看这美好的万家灯火,眼尖瞥见了他最为喜爱的花,在这个时辰居然还开着当即飞身下来探究,未曾想会看到这样的小孩,他现在连赏花的心思都没有了。

        小孩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的他,他向来知道只要一有人,就会在他身上划上那么几刀,他习惯了,亦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苏九羌缓步走在到小孩面前,蹲了下来,动作很轻,像是怕把人吓跑。他向来喜洁,小孩不堪入目的面容,令他皱了皱眉,随即捻了个拂尘诀,反正小孩还小,应当看不懂他所为,也不会惊讶他可以有这种能力,很快就会忘却。

        人和衣服是干净了,衣服还是破破烂烂,让他身上的伤更明显了。没有充足的营养,小孩面色腊黄,瘦骨嶙峋,头发凌乱,好生可怜,这么小,怎下得去手的?不容猜想,苏九羌便知道是这家人下的手,这院子宽敞,他来时还见到不少的手下,想来也是个富裕的人家不愁吃喝,怎会会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呢?还有这些伤,当真是心狠得很啊!

        苏九羌鲜少了解人间疾苦,没有怎见过人受过苦难,这会他气愤难消,这小孩身上就没一处是好的,让他连碰都不敢,生怕他会疼。

        苏九羌小心翼翼地执起小孩的手后,他的心就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皆因这小孩的手指被人尽数砍去,只余一张小小的手掌!苏九羌抖了抖手,又赶忙去查看他的另一只手,苏九羌耳朵里只余轰的一声,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五根粗长的针竟是穿过小孩的每个指甲!

        如此惨状,竟不哭也不闹,就不痛么?

        苏九羌感到窒息,小孩身上的伤会被断指和五指穿心更严重吗?

        小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连眼睛都没有眨过,这个人看他的眼神似乎和别人的不一样呢,厌恶的,恶心的,作呕的,狠毒的……像是要撕了他一般都没有。只是他看不懂苏九羌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什么,其实,他谁的眼睛都看不懂,没有人告诉教过他。

        苏九羌看着小孩空洞的眼,还以为他是被他这个陌生人吓倒了,抿了抿唇,他想救出小孩,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苏九羌有些惘然,怎救?把他从这户人家送到另一户人家那去吗?这小孩身体如今这样,怕是会遭人嫌弃,难保这一家不会丢弃他。

        算了,还是先带走治好这一身伤再说吧,再者,小孩和这户人家的关系还是要待他查过再做决定。只是,不知道小孩会不会跟他这个陌生人走,活成这样,肯定对所有人都心生恐惧的。

        苏九羌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别怕,我不会像他们那样伤害你的,我只是带你去治伤。”

        小孩听着他的话,没有回答,他听不懂苏九羌在说什么。

        苏九羌有些面露难色了,这小孩自见到他起,脸上就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无论是从眼神还是神情都看不出什么,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你若同意,就点点头?”苏九羌没有气馁,继续道。

        小孩还是没有理会他的话。

        “不说话就当你默许了?”

        须臾

        小孩还是没有做其他的动作,苏九羌松了口气,看来是愿意跟他走的,也是,谁会想继续留下来给别人当人|肉靶子?

        但怎样把人带走?这又是一大难题了,小孩这一身的伤,苏九羌是哪都不敢碰。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以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轻手轻脚把人搂在怀里,召出九州,还捻了个避风诀,他向来享受风在他身上吹动的感觉,现在却是连风都不敢让小孩吹。

        苏九羌回到客栈就用剪刀小心地把小孩身上的衣服剥去,没有了外物的遮挡,苏九羌惊得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眸,实属太残忍,太血腥了,肌肤没有一处完好,鲜血淋漓,那些歹人是怎落得了手的,简直是比牢中的刑罚做得还要过分!

        他才发现小孩的脚骨已被打碎,骨肉揉在一起,都分不清彼此,都不知道小孩刚刚是怎么走出院子到他眼前来的。

        苏九羌从芥子袋中掏出了所有的伤药,这是风秉持为他准备的,全是顶级良品。还有很多回血丹之类的,只是小孩凡人之躯,恐怕是承受不起。

        他没有过给人处理伤的经验,做事自然是笨手笨脚,苏九羌倒吸一气,想着帮小孩把粗针□□,

        “痛了就和我说,我可以再轻些的。”

        小孩还是只看着他,似乎苏九羌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待针被全部拔出后,小孩的神情还是没有变化,途中,苏九羌有好几次偷看小孩的神情,想着要是有轻微的变化,他就再轻点,可没有,小孩连一滴眼泪都没流,倒是他紧张得汗流浃背。

        苏九羌轻拭过小孩手上的血,给人抹了药,再看他断指的手,苏九羌吐出了一口浊气,这些伤都是凡物所至他用灵术修复不了。

        把小孩身上的伤都处理好后,苏九羌方才察觉天已是大亮,两人一夜没睡,苏九羌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小孩一直是连声都没有哼过,这便让他感到很奇怪了。但苏九羌没有细想,只当小孩是受过更重的伤,什么痛都挨过,可能是眼前的伤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可是,如此想来,他就更心疼人了,且小孩经如此遭遇都能顽强的生存下来,也实在让他感叹。

        “看了我一夜还不够?”苏九羌知晓小孩还是不会理会他,识趣地把人放进柔软的被子里,他睡不惯这么硬的床板,在下面加了好几床被子才能适应,这小孩的一身伤,也只适合睡这样舒适的床,苏九羌轻手地给人掖好被角,“好了,先睡觉吧!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苏九羌把手覆在了小孩眼皮处,小孩其实早已累坏,随着他这样的动作,便把眼睛闭上,不久就睡着了。

        苏九羌听到平稳的呼吸声,现在,该去找人算账了!就算,可能是小孩犯错在先,比喻说偷了些许食物充机,但不管怎样,都不能把人伤成这个样子,而且他发现小孩身上的伤,都是挺新的,最长停留的时间也就是五六天这样,并没有见到有过了半月的伤痕,怕是小孩之前并没有遭过什么罪。可这一遭又是为何伤人如此重?

        “那小怪物居然不见了!”

        “不是吧!果然怪物就是怪物,还能凭空消失!”

        “可惜了,我还想算算昨天敲碎他的骨和断他的指要几天能好呢?”

        “若不是老爷非要留他在府里,我早就想扔他出去了,死了那么多人,我生怕下一个就到我了,现在那怪物不见了,倒是让我不再终日提心吊胆了。”

        “可不是,听说梅管家住的地方也闹鬼了呢,这怪物就是邪气,净招些不干净的东西!”

        “难怪他不受老爷待见,他一出生就害死夫人,老爷没有掐死他愿意留他一条贱命,就足够仁慈了,可那怪物非但没有感恩戴德,还引回这些晦气的东西。”

        “岂不是,自他出生那天降过雨后,就再没甘露下过,到如今闹了整整三年旱灾,都不知如何是好!”

        “我记得那天下的雨还伴随着血,只是雨水太大,给冲没了!”

        “这是得多可怕啊,还好我有先见之命,去寺庙求了几道符,妖邪最是怕这种东西的了,上次我贴在他额间,第二天就起了高热,可灵了!”

        “这么神奇,那改天我也去求得几张庇护!”

        “我现在后悔没有多割他几两肉了,我觉得伤他就是在积功德!”

        “就是,就是,我也这样认同的,还好我闲来无事就去鞭笞他,亦没有吃过这个亏!”

        “他又不会哭,不会痛,身上的伤最迟七天也会好,怪物真是怪物!说来好玩,我最讨厌他那双眼,每次,他生长出新的,我就又挖掉!应当把他五马分|尸的,再把尸骸藏在不同的地方,看他还能不能活得过来!哈哈哈!”

        ……

        苏九羌藏身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听着他们的滑稽对话,不禁嗤笑,分明是他们心术不正,干尽伤天害理之事才会怕邪崇,却推在不过几岁的小孩身上,当真的好极的。但他感到更多的是愤怒和心疼,这些人竟是一复一日地在折磨着手无寸铁之力的孩子,难怪小孩身上的伤全是新的,还觉得好玩,没有任何罪恶之感!而且,他有所感,这群人对小孩的伤害远不止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他又想起了昨夜搂着小孩的时候,身上全是骨头,硌得慌。

        苏九羌攥紧了双拳,小孩生来便没了娘,爹还不爱,任由这些下等人践|踏弱小的生命,如此,又怎配为人父?不给这些人教训,还当真不知恶有恶报了!?邪物是吧,那你们也成为邪物试试!?

        苏九羌虽主修剑道,但飞来山向来也容纳其他的,他不精通符篆,可不代表不会,且就是因为不精湛,他会引来什么不好的东西,那可就说不准了,但正如他们方才所说的,未知的才会是最好玩的,不是吗?

        他只是想让这府里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其他人可不想伤害,在这府里下了个结界,以防法术外漏,苏九羌从芥子袋中掏出了几张符篆,本来用它可以召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除灾,但苏九羌从中又添了一笔,那就是适得其反了。他把符篆放在了每个人屋子里不起眼的地方,就离去了,这种恶心人的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就等过几天能听到什么好消息了!

        苏九羌没有在其他地方逗留,他忧心小孩,就赶紧回去了。

        他来到了小孩的床前,只见小孩还是紧闭双眼,苏九羌便想起了刚才一人说的话,小孩要一次又一次地承受这挖眼之痛,他不知道是为小孩高兴有那种治愈的能力还是悲哀因为他有这种能力才会受如此之苦了。

        苏九羌想着就抚上了小孩的眼睛,许是小孩感到不适,睫毛轻微地颤了颤。

        苏九羌怕惊醒他,立马收回了手。

        既然小孩治愈能力强,再加上风秉持给他的灵丹妙药,他身上的伤应该只用一两天便好了。

        苏九羌又有些放心不下,万一现在不灵验了呢,他连忙小心地掀起被子的一角,他还没来得及给小孩买新衣服,小孩现在还是身无寸缕,那断了指的手刚好是放在床的外侧,苏九羌却见昨夜光秃秃的手掌,现在长回了五根细小的手指。

        苏九羌吐出一口浊气,还好长出来了,倒是比他预料中的要快,不用一两天,他才不过出去了一两个时辰,现在就长回来了,小孩身上的其他伤应当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苏九羌一副心思都在小孩的手上,微微侧头,却发现小孩用一双漆黑的眼睛和昨晚一样紧盯着他,不知何时醒来了,居然让他这个修真的人都没有察觉,果然关心则乱。

        “醒了?那刚好,让我检查一遍你身上的伤都好得怎样了!”苏九羌已经不指望小孩会回应他了,把被子全掀到床的里侧,让小孩整个身子都暴|露在眼前。

        昨晚骇人的伤痕不再出现,加上丹药,恢复得倒是快,苏九羌再去看小孩的脚骨,摸了摸,已经长回来了,那么身上的伤应当都好了,但还是要问一句:“怎样,还有何处不适,告诉我,我不会像那些人那样见你好了就更疯狂地伤害你的,你相信我,嗯?”

        小孩看着他,苏九羌顿感若不是小孩尚有呼吸,还会看他,他都怀疑这小孩是不是活物了。

        苏九羌也颇有耐心地回看他,双方像是大眼瞪小眼,邃然,苏九羌察觉有什么不对,他现在想起忘记检查小孩的嘴和嗓子有什么问题了!他一急就赶紧用手去撬开了小孩的牙关,好在小孩并不挣扎,苏九羌轻而易举地就做完了一系列动作。

        苏九羌仔细地观摩了一番,没发现小孩口中有什么不妥,又摸了摸他的咽喉,应当也没有被人动过什么手脚。风秉持教过他不少医术,该会他还是会的。

        苏九羌莫名笑了笑,情急之下倒给忘记这小孩有治愈能力了,应该不是受了伤才不能说话的,那应该是不会说话了。想来也是,那些人又怎会教他说话呢?

        现在小孩已无大碍,苏九羌把被子又往他身上一盖,亦没有顾虑地连人带被子抱在了怀中。

        “以后,我养你吧!”苏九羌拍了拍小孩的脸,“不会说话,我教你!什么不会,我都可以教你!”

        苏九羌笑得眉毛弯弯,那双桃花眼只容得下小孩的身影。

        “话说,你现在应当也听不懂我说的什么。”苏九羌不是个同情心随时随意泛滥的人,现在小孩身体并没有残缺,想来还会是有不少好人家会愿意收养他的,只是不知为何,他就对眼前的小孩放心不下,万一那些人发现了他极强治愈之力的秘密的,会不会也会认为他是个怪物啊!苏九羌并不想冒这个风险,明明和这个小孩是初识,他就不愿小孩再受到任何伤害了,不是因为他生来就悲惨的遭遇,而是,一种连苏九羌自己都说不清的感觉。

        “许是那夜木槿花不眠就是要我去救你!想来你也没有名字,在木槿下遇见,我会让你有个归宿,我亦不愿我的木槿花受到风雨,那便叫宋槿吧!有了家的木槿,就再也不会受别人欺侮了!”苏九羌也不管小孩听不听得懂,认真地对他说道。

        苏九羌和宋槿在客栈小住了几天,他给宋槿安置好了这个年龄段所需的物品,都一一放在了芥子袋中。待听到宋宅上上下下百来口人,上至老爷下至小厮丫鬟皆是疯疯魔魔,逢人便说是有鬼,说他知错了……

        苏九羌勾了勾唇,轻绘怀中小孩的眉目:“好了,现在能跟我回家了!”

        飞来山

        苏九羌今年已是十七,境临化神期,自上次他和徐寄之闹了一顿后,徐寄以就不把他看得那么紧了。苏九羌此次独自下山数十天,回来就带了个孩子,即时让徐寄以对他吹胡子瞪眼。

        “你看你,自己都未及冠,就想做人爹了!”徐寄以不满道,他是亲自把苏九羌养到那么大的,能不知道养个小孩会有多难?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是因为要养的是苏九羌才难,要是换作其他孩子,徐寄以觉得只要养不死就好。

        “在人间处,未及冠的少年郎,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苏九羌陈述着事实。

        徐寄以无话可说,见苏九羌执意要养宋槿,难得的第一次真的生气,拂袖离去。风秉持向来都对苏九羌说做事就是要随心,自然不会反对。

        飞来山上其他长老对这件事也是一听就过,一致认为苏九羌向来懒散,有个孩子约束着他,可能苏九羌要做个榜样,就会勤勉起来了。

        傅时叶和南屏得知这件事后都纷纷赶来云巅,他们与小孩子的接触都不多,都对苏九羌带回的人惊奇了起来,因为苏九羌向来就挑剔,能入得了他的眼的人,自然是有不可多得的过人之处。

        齐渊鸣假装是被傅时叶不情不愿地拉去一同前往云巅。

        徐寄以气得要命,他堂堂宗主住的寝峰,怎么现在人人都进得来了,改天还是要让他们重拾门规,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根本就没有把他放眼内!然而,他现在只是在大口大口地喝着茶,企图以此来浇熄心平的怒火。

        “啊!师兄,这小孩乍长得像闹饥荒那样!你怎么就看上了!”傅时叶一时口不择言,南屏赶忙用手肘去戳他,怎说话的呢!

        “养养就好了!”苏九羌笑了笑,倒是没有怪他。

        齐渊鸣看到宋槿虽没有如同傅时叶那般大惊失色,但亦是皱了皱眉头,不明白眼界高的苏九羌为什么会带这样的人回来。

        南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正打算在宋槿脸上捏上一把,却被苏九羌把人挪走。

        这时众人都觉得不对劲了,竟是要这么护着!

        “他现在怕生,还是不要闹为好!”苏九羌提醒道。

        是了,宋槿自他们进门后就没有看过他们一眼,他的眼睛只会看向苏九羌。

        “好了,都别聚在这了,平时不都是枕戈待旦练剑的吗?这会凑什么热闹?”苏九羌缓缓地道。

        “我们就好奇嘛!”南屏嘟起了嘴,她再也不是师兄最疼的小师妹了,嘤嘤嘤!

        “你打算让这小孩拜进飞来山吗?”傅时叶一点也不想走。

        这话倒是问倒苏九羌了,他现在只想把宋槿变成一个正常的人,其他的一切待议。

        “再说吧!”

        听口气那就是还没作打算,傅时叶又继续问:“哎!小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他故作可爱,想引起宋槿的注意,明明他长得也不差,虽然是比九羌差了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怎么就不看他的脸了!

        “宋槿。”小孩还不会说话,苏九羌代他道。

        “哪个宋?哪个槿?”齐渊鸣难得惊讶地道。

        苏九羌慵懒地笑了笑:“如你所想!”

        “所以是哪个宋?哪个槿?”傅时叶并不明白苏九羌话里的意思,他觉得他的两位师兄在打什么哑谜。

        南屏歪着脑子思考了起来,宋姓容易想到,只是槿字之多,到底是紧,锦,仅,还是瑾,谨,槿呢?她这站位正对着木槿花丛,有一株还调皮地想要透窗长到屋里了,彼时,灵光一现,明白了到底是哪个槿。

        “好名字,好寓意,不愧是师兄起的!”确定好是什么字后,南屏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这是苏九羌亲自起的名字了。

        苏九羌弹了弹宋槿的小额头,没有回答她,不言而喻。

        傅时叶这时还在绞尽脑汁,怎么南屏也明白了,就他想不通是哪个槿!

        苏九羌这时候下了逐客令,三人便不会再待了,出门口时,傅时叶还在和南屏拉|扯,他知道从齐渊鸣口中套话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快快告之我,到底是哪个槿!”

        “嘻嘻,你自己想!”

        “唉!我还是不是你最最敬爱的好师兄了!”

        “啊!还……真不是!”南屏故意拉长声线,眼看傅时叶从一脸高兴后被她泼了一盆冷水。

        “哈哈哈,师兄!”

        苏九羌就听着他们“欢喜笑语”地离开,随后邪笑地揉了一把宋槿的头和他道:“现在,我们是回到家啦,刚才的那些人,都会像我一样,会是你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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