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欲望是个无底洞
楚天骄笑道：“大哥当然没料到会是这惨淡结局，但祸根就是他种下的。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孩，从没体会过男人的滋味，第一个男人让她情窦初开，这辈子就毁在这男的手里。”
他那双眼尾斜飞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简艾，让她疑心这话一语双关，是在影射她和楚天阔的关系。
二人正拌嘴，楚天阔突然出现在门口，两人马上闭嘴，一语不发。楚天阔见二人神情怪异，约莫有点疑心，可并不追究，只问：“老师走了吗？你们课补得怎么样？”
楚天骄站起来，揽过大哥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我的去处都找好啦，还补啥课呀？我是怕简艾一个人无聊，来陪陪她。对了，哥，最近英镑在跌，你赶紧多买点儿，给我带去花销。”
简艾受不了楚天骄那副谄媚的嘴脸，别过头去大翻白眼。世上真有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她今日算见识到。
简艾收拾好书本，想调整一下心情，便去找楚天语，只见楚大小姐正在衣帽间里指挥佣人收拾冬衣。无数皮草围脖，大衣，堆山积海一般铺满沙发和地毯。
简艾调皮，一跃而起，扑倒在那堆毛茸茸的山里，柔软的，扎手的，或长或短的，兔子、狐狸、水貂、河狸、白鼬、水獭、紫貂……那温暖又奢华的感觉，泛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她初中时，学校外面有几家所谓外贸店，她曾看见一条雪白的兔毛围脖挂在店门口招揽客人，漂亮得让她流口水，可是那价格更加漂亮。她买不起，那时因为父亲缠绵病榻，家中已是一贫如洗，她没有任何理由要求母亲给她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于是，她常常在放学路过时，去摸一摸，感受那油光水滑的绝妙触感，幻想这条围脖环绕在脖子上的感觉。
有一天那条围脖不见了，许是店家收起来了，许是被人买走了，简艾好一阵子都耿耿于怀。
有些东西，匮乏的时候，你会贪婪。可是当多到随手可及时，却不再感兴趣。
此刻便是如此，简艾清楚，只要她开口，楚天语肯定会让她随便挑。可是简艾不会这么做，一来，寄人篱下，更要懂得克制欲望。二来，她已具备一点审美品味，明白她这种娇小的身板穿上皮草大衣就是灾难。
楚天语挑出一件Valentino的皮草大衣，是无数毛球缀成，颜色像马卡龙一般，婴儿蓝，樱花粉，薄荷绿……如梦似幻。
楚天语拿起来在身上比划一下，自言自语：“这衣服得配一条薄纱裙子在里面才合适。”
简艾心想，也只有像楚大小姐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才有资格在寒风凌冽的日子里穿纱裙，搭皮草。她们不是在屋里，就是在车里。镶满水晶的高跟鞋，连灰尘都不会沾上。
楚天语瞥见简艾艳羡的神色，便说：“你选一件，我送你。”
简艾忙摆手：“谢谢，可是我不适合。”
楚天语微笑，从一堆五颜六色的皮草里面选一件棕色长大衣，款式端庄保守。这衣服可以双面穿，外面的薄呢大衣可以拆洗，里面衬的貂皮厚实暖和，而且不会显得太土豪。
“这件，你拿去送给你母亲吧，今年冬天特别冷，她用得着。”
简艾推辞：“这怎么好意思，肯定很贵。”
“没关系，我每年都会整理几次衣橱，过时的衣服都送人或扔掉，你不必紧张。”
听她这么说，真是不拿也浪费，简艾这才千恩万谢地收下，心想可以趁新年时送给母亲。艾家燕这辈子还没穿过这么奢华的衣服呢！
女佣搬空了一个衣柜，发现一件东西，拿出来问楚天语。
“小姐，您看看这还留着吗？”
简艾凑过去一看，是一个白色礼盒，打开，里面有一部相机，三个镜头，都泛着银色金属光。相机的机身和皮带都是明艳的橙红色，漂亮如艺术品。
“哇，好赞！”简艾惊呼，她控制不住手指，轻轻摩挲。
楚天语接过盒子，对相机不屑一顾，只将盒内一张用德语写的卡片取出端详，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微笑。
她瞥见简艾欣羡的神情，灵光一现：“既然你喜欢，就拿去玩吧。”
简艾忙收回手。
“这个肯定好贵，我不能要。”
“无所谓的，我不喜欢数码相机，这是老朋友送的，塞在衣柜里忘了好久，白搁在那里积灰尘。你不要，也是扔。”
简艾听她这样说，这才接过盒子。
晚饭后，她一个人在屋内，这才拿出手机查了查，才这知道这相机叫莱卡，尤其这个和爱马仕联名的限量版相机，贵得离谱。三个镜头套装的全世界限量仅100套，售价5万美元！简艾手都在抖，楚天语这个大小姐出手也太豪爽！
转眼圣诞节就要来，死去的女主人齐思贤和楚家兄妹在欧洲生活多年，作风西化，连带着家中装饰风格都偏欧式。这下管家便指挥佣人布置起喜庆的装饰，将一棵圣诞树搬进客厅，挂上各种小玩意儿。
简艾在一旁看热闹，看纸箱里放着白色吹号角的天使，红色和金色的星星，手绘的玻璃球，无一不精致可爱。
管家叮嘱简艾别碰：“千万小心别摔坏啦，那一打玻璃球还是以前太太从意大利murano岛上背回来的心爱之物，少爷和小姐珍惜得很。”
简艾原想帮忙的，只得讪讪地收回手。
学校里到处都充斥着过圣诞节的气氛。这也是古怪，中国的年轻人们已经不再懂得春节的老传统，对放鞭炮守岁嗤之以鼻。反而是万圣节呀，圣诞节呀这些洋节，倒是很当一回事。谁要是不凑凑热闹，就是土鳖。
简艾至今尚未被加入班级的微信群，对那些热火朝天的讨论自动免疫。她觉得无所谓，人家不爱带她玩，何苦热脸贴冷屁股。何况楚天阔跟她说过，中国人过圣诞节大都是商家鼓吹民众消费，跟风的人就是找个理由去血拼，开Party胡闹而已。
真正在欧美传统的圣诞节，那是家人团聚的日子，神圣而温馨，安静又隐私。人们会去教堂参加子夜弥撒，在家中吃晚餐，而大街上除了彩灯闪耀之外，空无一人，商店餐厅通通关门。
林佳璐来找她。
“圣诞节要不要我们俩一起去逛商场，听说那天有折上折，巨划算！”
简艾淡淡地说：“我已经有安排。”
“跟谁呀？去约会吗？去哪里玩？”林佳璐八卦。
简艾懒得解释，只说：“我在家宅呢。”
“哦，那你不买衣服会后悔呢，这时候打折正好买。”
“我们天天穿校服，买衣服什么时候穿？”简艾觉得很搞笑，林佳璐家境普普通通，居然也是个“剁手党”。
林佳璐还不死心，叽叽喳喳：“可以买毛衣呀，鞋子呀，帽子还有围脖儿！”
是呀，真想买，可以无穷无尽地买下去，可是人真的需要那么多身外之物吗？
简艾心里浮现出楚天语那壮观的衣帽间，一天换三次都穿不完的衣服鞋子，几大纸箱的昂贵皮草还没被剪下标签就通通都捐到红十字会去。
当人匮乏之时，会渴望拥有更多。而当物欲达到饱和点，只剩下厌倦而已。简艾没有走上这条买买买扔扔扔的路，她只是旁观，冰雪聪明，幸运地看破。
她对林佳璐笑笑：“我不想买衣服，要不我周日跟你一起去逛逛美食街吃点小吃吧。”
林佳璐撇撇嘴：“那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白芳菲他们都不去那种路边摊的，都是去吃沙朗牛排，还有日本和牛，最次也是韩国烤肉。”
简艾想，牛排和日本料理，她在楚家随时可以吃到饱，已经不稀罕。可是她嘴上并没有这样讲。
她只是叹口气，说：“那随便你吧，总之我不想在圣诞节去逛商场。”
“你没钱吗？我看你不缺钱的样子，钱包里总有几张毛爷爷。”
简艾认真地说：“那不是我的钱，不可以随便乱花。佳璐，我知道你也不是乱花钱的人，你最近好像变了。”
林佳璐突然烦躁起来：“我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反正他也要去英国了，我不过是想去买个礼物给他，你不陪我去就算了！我原以为能指望你帮我出主意！”
原来如此，那个“他”就是楚天骄。没想到林佳璐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已走火入魔到这个程度。
简艾左右看看教室里，这会儿没人注意她们。她撩起袖子，露出那支白色iwatch给林佳璐看。
“楚天骄不会稀罕你送他礼物的，瞧，生日时别人送给他的，他随手就甩给了我，当垃圾一样。你能有多少钱买昂贵的礼物给他？就算咬牙买件好的，他也未必稀罕！”
林佳璐鼻头红红，五官皱在一起，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那怎么办？帮帮我吧！”
简艾无奈地摊开手：“我也没辙，他那人古怪得很，一副全世界与我无关，每个人我都讨厌的死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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