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陈秘书发现情况不对劲，从前楚天阔对她信任到连保险箱密码都由她掌管。她了解楚天阔的各种私人喜好，衬衫要去哪一家订，饮食口味，咖啡的温度……
但渐渐地，这些贴身服务的事务，他钦点另一个秘书小敏替他办。小敏进入秘书室不过两年，冒得很快。据说是集团某经理的侄女，悉尼大学的海归，说得一口漂亮的英文，人长得虽然抱歉了点，但很会化妆打扮，看起来十分欧美范儿。
危机感袭来，陈秘书十分失落。要知道，能做楚天阔的秘书可是个美差，不仅薪水优厚，还有许多隐性的好处。谁有事要求楚大少爷，或是传个话，或是争取个二十分钟的会面，都得通过秘书。
这几年，明的暗的好处，陈秘书可拿了不少。钱是不敢正大光明贪污的，可城中火爆的餐厅，高级商场，奢侈品专卖店，哪个不给她几分面子？她只要打出楚天阔的旗号，就能享受VIP服务。更别提各种名目的招待券，储值卡，三天两头就有人送来巴结她。她虽没有固定的专车接送，可只要说一声是替楚总办事，公司的司机随便她使唤。
眼看这肥差要被更年轻的女孩子抢去，陈秘书焦虑得满脸爆痘痘。哎……一念之差……难以翻身。
中秋节来临，照例又有许多人趁机勾兑，送上名贵月饼或礼券到楚天阔办公室。他一般都是吩咐陈秘书处理，今年，却是小敏负责。
只见小敏麻利地做个登记，某某某送上月饼券，价值XX元。然后，秘书室四人瓜分之。
陈秘书只拿到一盒四个装的月饼还有五百块蛋糕房礼券，她很是不满，往年都是她拿大头，她看不上的才赏给另外几个后辈。
陈秘书冷笑，说：“小人得志！瞧那猖狂样儿！”
小敏不是吃素的，反击说：“陈小姐，你是大姐，月饼一人一盒，最好的六星级大酒店手工制冰皮月饼给你吃，我们拿的可都不如你的。礼券一共六千八，我们一人五百。余下的我替楚总转送给司机和近来常加班的项目组员，大家雨露均沾。要知道，为楚总卖命的，可不只是我们秘书室这几个人呀。再说了，几百块算什么大钱，一点毛毛雨，何苦抢得那么难看。”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儿刺都挑不出来，陈小姐被噎得哑口无言，一肚子邪火。
远在渥太华的简艾，很快就适应了留学生涯，住同一层的学生，基本都混熟了。她手脚勤快，总是主动收拾垃圾场一般的公用厨房，连洗衣机排污口，她去洗衣服的时候，都愿意戴上手套，把脏污抠出来。
呃，她不是不觉得恶心的，每次清理，都像在掏整栋楼的肚脐眼。不过这种事，总要有人做，假如谁都不管，她也深受其害。
同学们觉得她是个很奇妙的人，有好些昂贵的衣服鞋包，平常开销却抠得很，买东西都挑最便宜的。有同学笑着问她：“你戴萧邦钻石手表，却在大卖场抢打折水果，太搞笑吧。”
简艾装傻：“啊？这手表很贵吗？我在地摊上买的，五十块。”
同学也跟她逗趣：“那你一百块卖我。”
简艾大笑：“不，千金难买心头好，不卖。”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过自己的日子才要紧。简艾跟着别的同学去中餐馆吃自助，人家都忙着去抢炸鸡腿和基围虾，她却跑去问老板娘需不需要打工小妹。
老板娘看她这瘦弱的小身板，嫌弃地说：“要，不过不要你，你干不了活。”
简艾正要表示她如何吃苦耐劳，有个学姐姐拉住她，劝她说：“你呀，别贪图赚这一点辛苦钱，累得半死，洗碗洗得手脱皮。能出来留学不容易，你好好学习，多挣学分，早日毕业，就算替你爹妈省钱了！放假时找些时薪高的零工做做，积累些经验，更有价值。”
简艾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不过呢，她真的需要钱。
学习是辛苦的，但苦中有乐。每当挑灯夜战写作业时，简艾都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天道酬勤，她如此努力，老天爷肯定会赐给她好运吧。
然而，并没有。这世界是残酷的，许多人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甚至运气都比你好。第一门考试，简艾就差点不及格，分数在同学之中垫底。她在考场上还自我感觉良好呢，奋笔疾书，以为能得个满分。
看到分数，简艾痛哭一场，连饭都懒得吃，这才知，读书太艰难，在某些瞬间，她几乎想要放弃。
学姐又开导她，别死读书，得灵活些，用国内学校那一套思维应付课程是行不通的。可简艾一时半会儿哪那么容易开窍？她急得焦头烂额，一头扑进书海里，疯狂苦读，只盼勤能补拙。
就这么昏天暗地地过了三个月，高俊这边收到银行的消息，说给简艾开的账户，未曾支取一分钱。高俊吓得不轻，他可是亲自把简艾送到学校的，难道人跑了？他心急如焚，打越洋电话，委托中介公司的丹尼尔去瞧一瞧，丹尼尔见过简艾，找得到人。
丹尼尔接到任务大清早跑去一看，简艾人好端端地窝在宿舍里啃书呢，这才松一口气。简艾读书读得蓬头垢面，不过呢，她不在乎形象，就在陋室里招待丹尼尔，用豁口的玻璃杯，从水龙头里接点自来水，给丹尼尔喝。
“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没去采购，啥都没有。”
丹尼尔忙说：“不用客气，我就是来瞧瞧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你。”简艾很努力地用手指梳理短发，试图把翘起的头发压平。丹尼尔觉得她这大眼黑发的模样真是俊俏，就像画儿里的中国娃娃。
娇小玲珑的女孩，总给人一种天然萌的感觉，简艾就占了这个便宜，男人一见她，还没交谈，已有三分好感。
丹尼尔喝了几口水，说出来意：“高先生担心你，说你三个月没从银行取钱，可还够开销？”
“我还有钱，高先生给过一些现金，另外，我自己有钱。”简艾没撒谎，她一方面确实节省，另一方面，她有个秘密账户，里面存了十几万人民币。
丹尼尔笑，他见多识广，什么人都见过，约莫已猜到是怎么回事。
“Jane，”他自诩年纪略长，就用英文名直呼简艾，“在北美读书，确实昂贵。我当年上大学时，是贷款读的，那笔钱我毕业工作五年后才还完。我知道你很有骨气，放不下自尊，不想花人家的钱。可是自尊心这种东西呢，像弹簧一样，能屈能伸。你现在不过是暂时借用，日后你有能力的时候再归还，也未尝不可。你没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对现在的你而言，时间比金钱珍贵，别把面子看得太重。”
简艾脸红，被说中心事，她不辩解。
丹尼尔是个二代华裔，长得粗犷，典型北方蒙古人种，身材粗壮，狭长丹凤眼，若化点妆，就像古装剧里的将军，特别能吃也特别会打的那种。
不过凡人不可貌相，丹尼尔长得粗，心思却细腻。叹息一声，又说：“你若想挣点钱贴补开销呢，也不是没法子，你可以去教中文呀，这边很多华裔移民的小孩，只会说英语，父母却想要他们学中文，这是个很大的市场。”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我试试看。”
丹尼尔告辞后，立即汇报给高俊，如此说：“小姑娘过得很是简朴，素面朝天在屋里写作业。我跟宿管和同学打听过，她很少出去玩，除了上课，就是在宿舍待着。吃的都是最便宜的泡面、冷冻披萨这些。”
高俊一听，哎哟一声，心想简艾真是有福不享，硬要过这种清教徒般的苦日子，当修行呢？
“那得拜托你好好照顾她。”
丹尼尔说：“当然，我打算跟本地有机食品店签个约，每周给她送新鲜牛奶和水果、酸奶这些食物去，改善一下她的伙食，否则长此以往，要营养不良的。只是，这费用……”
在商言商，丹尼尔可不是慈善家。
高俊忙说：“当然，你回头发给电邮给我，我让银行每月转账给你。”
高俊又写一封电邮给简艾，苦口婆心劝慰一番，言下之意就是叫简艾别死要面子活受罪，钱么，齐家有得是，她的开销只是九牛一毛，不必看得那么严重。
简艾很快就回复，只得一句话：“感恩！我会报答齐家的！”
隔了几日，简艾果真发个电邮给丹尼尔，丹尼尔一看，是她自己用PDF做了个小广告，写明她擅长中文写作，说标准普通话，曾获某某作文大赛冠军等，可教小学生读书写字，收费低廉。
丹尼尔笑，打电话约她出来面谈。
“我请你吃牛排。”
“啊，怎么好意思吃你的？”
“没关系，如果你找到兼职赚了钱，再请回我。”
就这么说定。晚秋时节，落叶金黄，枫树如火，正是渥太华最美的季节。丹尼尔开车到学校接简艾，见她从宿舍飞奔而出，穿着朴素的毛衣和牛仔裤，平底球鞋，一条红色围巾跳跃如火焰。她露出灿烂笑颜，冲他挥手。
真像一幅画，丹尼尔看得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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