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一辈子孤单
晚上，贾经理转交给张巍巍一张粉红色卷起来的纸，扎着白丝带。
“什么东西？”
“Jane小姐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跟楚先生出去玩了，她叫我把这个送给你，说是份小礼物。”
张巍巍回到办公室才拆开那个纸卷，原来是简艾今天信手写的短文，刹那灵感，化为文字。
《完美的一对》
……
他爱美酒，也爱美人。她上过红酒盲品班，走在路上，总会有男人回头多看她几眼。
他懂得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她擅长下厨，会做意面，也会熬十全大补汤。
他只穿英国萨维尔街的订制西服，她会打十种以上的领带结。
他有一套高级音响，而她的兴趣是收藏60-70年代的爵士乐唱片。
他喜欢长发女子，她每周都去沙龙保养直到腰部的乌黑秀发。
他希望至少有两个孩子，她的最大愿望就是相夫教子。
他们都相信缘分，认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那么一个完美匹配的另一半。
多么完美的一对呀！
他在南，她在北，两千公里的距离，TA从不知道TA的存在。
……
毫无征兆，张巍巍突然落泪，独自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对着一墙夜景，哭得涕泪横流，像个孩子。
简艾写得真好。万水千山，人山人海，你以为你一定找得到完美的另一半吗？不要痴心妄想了，那是流星撞地球的概率，得之你幸，不得，就是你的命。简艾是懂他的，她比从前任何一个女人都深刻地理解他。
然而，多么遗憾，相逢恨晚，她不是他的。他想，他会一直孤单。
张巍巍并没有回送简艾礼物，他仍旧是文雅的，含蓄的，偶然遇见，他会对她微笑点头。但是他没有再跟她一起吃早饭。
简艾微微有些悔恨，是她做得过分了一点吧？不该写那种短文去刺激人家的。所以愈发尴尬，有时候会低头迅速穿过大厅，以免撞见他。
他们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不再说话。
恋爱中的人分外敏感，尤其是聪明的人。楚天阔适时向简艾提出：“你不如搬出来，我给你在公司附近弄个公寓住。你在和平大饭店住了这么久，账单拉出来绝对是天文数字。起初是叶先生心疼你无处落脚，如今你有事业有男友，总不好一直赖着不走。”
他说得很恳切，很委婉，思虑再三。本以为简艾会跟他抗议，谁知她温顺地答应了，还问：“房租贵不贵？我不能租太好的公寓，工资还要还房贷，分红都投进股票里了。”
楚天阔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房子，你跟我算这么清楚做什么？”
简艾低头思考许久，轻轻一声：“哦，你决定吧。”
“怎么了？仿佛并不开心。”
“有点沮丧，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知道，在这繁华都市，我仍然租不起一个体面的公寓，更别提置产。”
“傻瓜，有我呢。”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哈？！突然跟我分割清楚？”
“事关尊严呀，我23岁了，还是寄人篱下，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飘荡。”
“蒲公英的种子很顽强呀，落地就会开花。”
简艾眼睛湿湿，抱着他，安安静静哭了一会儿，安静下来，才说：“带我去看房子吧。”
他给她弄了一套精致的公寓，60平米，一房一厅，装修得很素净，家具只有黑白两色，造型简单大方，用少量鲜艳的靠枕和地毯营造女性化的气氛。
“家具是我挑的，小玩意你就自己置办吧。”
简艾勾住他脖子，笑着仰头凝视他：“没撒谎？真是你弄的？我怎么觉得像是小敏操办的？”
楚天阔板起脸：“你怀疑我的诚意？”
“诚意你有许多，只是时间太少。真相是这样的，你把小敏叫到办公室，下达任务——给简艾弄个住处，以她公司为中心，通勤时间不得超过30分钟。装修不要奢侈，舒服简单为主。给你两周时间。”简艾模仿楚天阔那种严肃又高效的语气。
楚天阔掐她脸：“反了你啦，敢调侃我。”
简艾笑着咬他耳朵：“过程无所谓啦，结果我很满意。你会在我这里过夜吗？”
楚天阔瞪她：“看我心情喽。如果你把这屋子搞成猪圈，我绝不会上门。”
“嘎？没有佣人吗？”
“你不是要自尊吗？有自尊的女孩，不会要求男朋友送房子还要附带佣人司机吧？若住到这里，你必须自己坐地铁上下班，自己买菜烧饭，还要随时打扫干净迎接我大驾光临。”
简艾张大嘴，在心里盘算这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从前住酒店的日子宛如天堂呀，半夜三点还能肆无忌惮地叫夜宵来吃，早上睡过头了，掀起被窝就能走，自有人收拾房间。
哎……她长长地叹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上哪有躺着就能赚钱，跪着也能保持尊严这种好事？任何选择背后都有代价。
“好，我会尽力而为。”
当天简艾就回酒店房间收拾行李，其实她并没有多少身外之物，这几年东奔西跑，边走边扔，值钱的细软可全部放进一个鞋盒里。楚天阔叫她提了一笔钱出来包红包，赠给这阵子以来照顾她的酒店员工，她写了一张长长的清单，见者有份，连餐厅里常给她配送简餐的二厨也没忘。
那么多钱送出去，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是人情世故就是如此，不能免俗。
“张巍巍要给吗？”
楚天阔笑着瞧她，懒洋洋地说：“他什么身价？会稀罕你的红包？”
简艾想一想，说：“那只好给他鞠个躬。”
“嗯？鞠躬？你不如跪地三叩首，你欠他什么？要欠也是欠叶先生的。”
话虽如此，简艾还是很客气地去像张巍巍道别，他似乎已预见到这一天，脸上波澜不惊，语气客气而疏离。
“搬出去不错呀，有自己的小窝是另外一种感觉。和平大饭店仍然是你的第二个家，我们随时欢迎你来玩。”
他并没有挽留的意思，简艾也没多聊，二人很潇洒地道别。
简艾前脚刚搬走，酒店员工后脚就来打扫房子，张巍巍仿佛无意间路过这一层，顺便走进来巡视一番。
窗户大开，屋内没有一丝她的气息残留，床单被套沙发罩全部更换，鲜花和水果也撤走，恢复成一个没有个人特色的标准套房。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身后清洁工在洗尘，机器的噪音嗡嗡嗡。他看见写字台的墨绿色毡垫上有一个淡淡的印子，是她从前放笔记本电脑的地方。很快，连这个印子都会消失不见。
他叹息一声，转身走出房间，如果也能这般容易地把某个人影从心里驱除，那世上就不会有人长夜痛哭了。
司机帮简艾把箱子拎到新住处，一直送到门口，她刚掏出钥匙，里面已经打开门，飘出一股鸡汤的香气，一位和蔼的中年女子系着围裙迎接她，笑眯眯地说：“简小姐回来啦？我是负责给你打扫和煮饭的阿姨，叫我于妈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司机已把箱子麻利地搬进屋里，也笑眯眯地说：“我是小王，从今天开始接送简小姐，有粗重活儿也随时可以使唤我。”
简艾掩面，几乎泪奔，是呀，楚天阔怎么可能真的让她受苦受累呢？什么都替她安排周到了。
在简艾快要淡忘春节遇袭那件事之时，杨律师和两个警察到办公室来拜访楚天阔，楚天阔特地把简艾也叫来。
当着律师的面，警察归还了楚天阔当时借给白家的三千万。
“您清点一下，还是这三个箱子，分别是人民币，欧元和美金。没有疑问，请在这里签收。”
楚天阔跟律师交换一个眼色，微笑说：“人民警察办事，公民放心，我这就签收。”
警察收好文件，转而对简艾说：“这是个案中案，合并审理。白芳菲雇佣王战军四人绑架你一案，检察院正在考虑是否起诉。简小姐是证人之一，我们很尊重您的意见。”
简艾没吭声，只看楚天阔的眼色，楚天阔又瞧杨律师。杨律师当然有备而来，欠欠身，说：“鉴于并无造成严重后果，而白小姐本人也是受害者，法院建议庭外和解。事实上，前两天，被刺伤的盛夏已经和白家达成调解协议，白家支付赔偿款十万。”
“什么？”简艾跳起来，“我怎么半点消息没收到？盛夏根本没跟我提过。”
“盛夏在部队服役，不便出庭，调解协议是家属代签的，他本人有通过电话授权。”杨律师解释。
“十万？太便宜白芳菲了，盛夏差点死了，死了！一条命呀！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天阔轻声说：“你希望白芳菲坐牢？”
“不然呢？那是她应得的惩罚！”
他盯着她看一会儿，以更温柔的声音说：“她被绑架三天，受尽折磨，已受到惩罚。她还年轻，也许，应该给她一个机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简艾冷笑：“如果没有受到足够教训，她会改吗？她讨厌谁就要搞谁，说不定下一次就是你，你，还有你杨律师！还有你们所有警察！因为你们没有早一点把她救出来！她那种自私的人，永远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
简艾越说越激动，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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