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小确幸
转眼就过春节，艾家燕打电话，叫简艾去新分到的拆迁安置房去吃团年饭。
“房子崭新的，三室一厅，可宽敞啦。”
简艾犹豫，问：“那个人在吗？”
“过年，当然一家人都在，盛夏已经回家，我们一家子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你就来吧。”
“妈妈，当初我离家出走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我绝不原谅，今生今世，我不会再跟那个男人有任何瓜葛。求求你，别让我去演慈父孝女的戏码，我会恶心得想吐。我可以请你和盛夏到我的住处来，我请的阿姨很会做菜，或者就我们三个包饺子也行。”
艾家燕生气了，吼倒：“你现在翅膀硬了，成名了，有钱了，住豪宅了，就看不起我这个当妈的是不是？盛强是我老公，无论你乐意不乐意，你都得叫他一声爸！我叫你回家，你就得回家！”
“世上没有会强暴自己女儿的老爸！我没有家！”简艾猛地摔掉手机，咣当，在大理石地板上四分五裂。
她揪住头发，倒在沙发上痛哭。于妈来做晚饭，发现情况不对劲，没做声，悄悄从佣人电梯离开，跟楚大少汇报。
“摔了手机？”
“是，哭得很厉害。”于妈说。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会照顾她。”
没一会儿楚天阔就赶回家，一脚就踩到手机的残尸。他从半掩的书房门窥见，简艾却仿佛没事人一样，盘腿坐在电脑前疯狂敲键盘，只有红肿的双眼出卖她曾哭过的事实。
楚天阔没打扰她，写作人有时候就是需要激烈的情绪来培养灵感，越痛苦，越能写。他吩咐小王立即弄一部新手机送来。现代人没有手机，就像回到原始社会似的，一分钟都活不了。
小王乖觉，不仅以火箭般的速度送来手机，还捎带了饭菜。
“怕二位饿着。”他笑咪咪地把食物放到餐桌上。
“多谢，确实还没吃。”楚大少拍拍小王的肩膀，顺手塞给他几张大钞。
简艾听到外面动静，走出书房。
“呀，你回来了！”
“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于妈没来呀？”简艾稀里糊涂地问。
“于妈说她来时撞见你发脾气，不敢招惹你，悄悄走了。”
简艾很尴尬，忙张罗碗筷：“来，吃饭吃饭。”
楚天阔看她胃口很差，闹着要吃，其实没吃两口，用筷子在碗里扒米粒。
“你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说说。”
简艾倔强：“没事儿，都是些鸡毛蒜皮，不值一提。”她觉得，拿她娘家那些破事儿给楚天阔添堵，真没必要，他每天为了事业已经够操心了。
“你知道的，你可以对我说任何事，只要和你有关的，都不是鸡毛蒜皮。”他揽过她肩膀，揉揉她的头发。
她鼻酸，给楚天阔夹一块鸡腿。
吃着吃着，楚天阔忽然猛拍桌子：“shit！怎么把你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日子都过了呀！”
“呀！是哦，我元旦节该过生日的。”简艾傻笑着挠头，回想这阵子到底在干嘛，忙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楚天语意外怀孕、张碧云一家来拜访、李师傅被打入院、刘铿来给她办股权转移文件……短短一两个月里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把时间压榨得一滴不剩。
“哎，是我疏忽，把这事儿给忘了。补庆吧。”
“没关系啦，过去就过去了。”
“真的吗？可以敲诈一份生日礼物的好时机，这么容易就放弃？”楚天阔刮她鼻子。
简艾很淡定：“急啥，来日方长，眼前就是春节，还有情人节，你要找理由送我礼物，还有什么白色情人节、三八女神节……”
楚天阔大笑：“对哦，还有清明节。”
简艾笑着捶他：“咒我！”
话虽如此，到底意难平。年关之前有千百件事等着收尾，时间如海绵里的水，一滴都挤不出来了，楚天阔仍然抽一个中午的时间，带简艾去意大利餐厅吃饭，享用一瓶好酒。
“小小礼物一份，充个数吧。”
楚天阔递给她一个纸袋，简艾拿出里面的东西，这个包，假如她不认得就太蠢了，是爱马仕的铂金包，温婉含蓄的湖水蓝，细腻光滑的皮质。
“呀，传说这个包要等两三年才有。”
“这原本是我母亲的。因为颜色比较素，容量又大，是她外出时最爱使用的一个包，后来是天语收着。我想起这回事儿，特地叫她找出来给我。她也说适合你，放得下电脑和文件。颜色也素雅，什么衣服都好配。原本还有一个黑色鳄鱼皮的，但是你年纪轻，不适合那种太张扬的款式。”
简艾捂住脸，紧张地说：“啊，是这样珍贵的遗物，我怕刮花了，不敢用！”
“不必紧张，放在那里也是发霉，我希望你经常用它，这样才算实现这个包的价值。”
“那……却之不恭，谢谢啦！”
简艾拿起包包欣赏，见五金和包底四角都有使用过的磨损痕迹，她在脑中勾勒那位美丽优雅的钢琴演奏家齐思贤的形象，居然有幸得到她的包，但愿能沾染一点气质吧。这份心意，不需言说，懂的人自然懂。
以楚大少的身家，什么奢侈品买不起？巴巴地送一个旧包，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价值，简艾岂会不明白。她拿出自己的一条丝巾，很小心地绑在铂金包的把手上，笑说：“跟天语姐姐学的，她说浅色的包容易吸手汗，变色了不好看，这样可以起到保护作用，还能装饰。”
“不错，颜色配得漂亮。春节我们跟天语他们一起过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吃吃喝喝会朋友，去给老人家拜年领红包，人多才热闹。”他说。
简艾没反对，爽快地说：“好。你外婆最喜欢打赏金器，看她今年会不会给我个金项圈，哈哈。”
“那你要多磕几个头。”
简艾硬起心肠，愣是没去母亲和继父那边过年，除夕夜，就在平安大道100号混。张巍巍去美国探亲了，黄茉莉也回南方老家。她还能跟谁玩儿呢？楚家兄妹就是她的亲人，在这庞大的水泥森林里，唯一触手可及的温暖。
那天白天飘着雪花，到傍晚就放晴，到底没有壮观的雪景，只在楼顶背阴处堆积了些棉花糖般的小团。他们吃过年夜饭，坐在玻璃天台下喝酒聊天，远处江面上烟火不断，此起彼伏，在漆黑的夜空上，如一副流动的油画。
张弛摆弄着相机，不时拍两张照片。简艾百般纠结，还是用微信给母亲转账，发个1888的红包，意思一下。
几个小时过去了，艾家燕没有收款，一个字也没说。零点时，反而是黄茉莉给她发个迷你红包祝她新年快乐，然后是林佳璐，她汇了三千块，写了很长一条信息：“错过你的生日，真是抱歉，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有你这个朋友真好，借此机会，祝你新年新气象，青云直上。”
这其实算是还她一部分钱，简艾很感动，这年头，敢借钱给朋友的都做好肉包子打狗的心理准备，能收到还款，那心情比中奖还要High，又相信人性本善了。
“哎，你真见外，存很久吧？你自己过年够用吗？”
“别担心，正月里拜年就有红包啦。这三千是我导师发的过年钱。”
简艾笑说：“你导师不错，挺大方。”
“大方什么呀，肉都被导师吃了，分点汤给我们这些干活的人喝。对了，你年终奖很多吧？”
简艾不敢说数目，怕刺激林佳璐，只好含糊地说：“我老板也很抠门，跟你的导师半斤八两，哈哈哈哈。”
其实石磊对她算不错的，她起初单纯，以为每季度给她发50万分红，真是她做了贡献给公司赚了大钱，后来偶然听见别的老资格同事提起，才知她这个水平的分红，要么是公司里老资格的名嘴，要么是高管才有的待遇。
为何对她这个入职才一年多的新人特殊对待？固然是收买人心的手段，恐怕也有间接讨好楚天阔的意思——看吧，我对你女朋友可是青眼有加，花钱捧着呢！
所以过年前石磊又给她50万的支票时，简艾多嘴，说了一句：“你默默地贴老本养着我，我真是过意不去，春节后一定好好干，争取给公司创造更多的效益。”
石磊一拍大腿，感慨万千：“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总算开窍啦！”
简艾苦笑，说：“我拿的恐怕比我给公司赚的还多，说吧，我还有什么价值可以榨取，尽管剥削。资本家不剥削员工，怎么活呢！”
石磊笑嘻嘻，说：“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哦，有觉悟。放假呢你就好好玩，开年后我们好好讨论一下开发周边商品呀，植入广告呀之类的重大事项。”
“确实很重要，凡是跟赚钱有关的，我都会配合。”
“你缺钱吗？”石磊的潜台词是，楚天阔的女人会缺钱花？他就是一行走的银行呀。
“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钱，有收入才有地位，这可是你教我的金玉良言，没齿难忘呀！”简艾眨眨眼，亲吻手中支票，蝴蝶一样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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