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鱼贩
韩双问的这些问题并不是很难，而且他态度很真诚。老妇人只不过是一普通的小老百姓，她并不管城里是谁人当权，只求一家团聚能填饱肚子。
于是便一五一十的同韩双说了自己所知晓的情况。
“南乡县令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他不仅强抢民女，还将南乡的姑娘尽数被他送到京都的什么张大人手里。”老妇人越说越是气愤，她哆嗦着身子恶狠狠地盯着城门口，“我的女儿就是被那县令绑走的！”
“那起义军……”韩双本想问此事是否与起义军有所关联。
可谁知老妇人冷笑一声，“呵，那群乌合之众也不是好东西！且不提大当家郑鱼。那二当家姜武文就曾是那县令的狗腿子！所有人都说他弃暗投明，脱胎换骨，可我就偏不信！”说到这儿老妇人一把抓住韩双的手，死死的抓住就像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小伙子，我不管你是不是朝廷派来对付南乡起义军的人。但是，请你一定要帮我找回女儿！不管她是生是死，只要有她的消息……我这一辈子愿给你当牛做马！”
说着她便要给韩双跪下。
韩双见状，连忙扶住了老妇人的身子，他道，“婆婆不必如此，我一定会替您找到她的。”
见老妇人千恩万谢，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原以为张大人和那南乡知县只不过靠赋税敛财，却不想已经到了贩卖人口的地步。怪不得惹得民怨载道，起义军势力日益壮大。
他知此次谈判，解决出海税虽是第一位。但那些被出卖的女子更是重中之重。犯人不服法，百姓永远都不可能信任朝廷。
思量之下，他打算率先寻找到那个县令，收集证据。回到京都后，一定要参那张大人一本。
他相信，寻找到铁证，再借陆尧之口。即使对方是太后的亲弟弟，虽不能让恶人伏诛，也免不了那牢狱之灾。
韩双辞别了老妇人后，便选择独自踏上寻找县令的旅途。
他听老妇人摊上的食客说，那县令自县衙被起义军攻破后就不知所踪。可眼见城中几乎所有人都向着起义军，那县令即使手眼通天，也不至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离南乡。
于是，他断定那县令必定依旧在城中。而此时整个南乡对县令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也就只有一个……
大门紧闭的县衙。
此时已过正午，濒临海岸的南乡空气开始变得闷热。韩双看着天上有些毒辣的日头，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渍。
他瞧见这街上众人皮肤黝黑，是常年生活于此的特征。而自己皮肤细腻白皙，一看就是外乡人。
怪不得城中的所有人一看他就知道他是外地来的。
在辞别老妇人之前，他伸手抹了一把锅底灰揩在了自己的脸上，还向街上一晒衣服的大嫂买了一件破衣服穿上。
这才放心的踏上前往县衙的路。
他原本想是回客栈向李钺汇报自己新制定的计划。可他的脑海里终归是因为李钺那一句“我不喜欢阉人”伤了心。
他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即使是阉人也不会比寻常男子差到哪里去。他不想让李钺把自己看扁，也不想自己把自己看扁。
因此在他离开得格外决绝。甚至连行李都拿上，做好了不调查清楚不回去的准备。
县衙位于南乡城中，去到那里十分容易。但韩双并没有抱着百分之百能找到那县令的准备。
果不其然，他还没靠近，就见到了县衙外头有个行踪诡谲的人。那人装作了个在县衙外沿街叫卖的小贩，韩双只一眼瞧出了些端倪。
那鱼贩的脚上穿着不同于寻常百姓的走靴。此种靴子独特就独特在鞋体厚实，里外用的都是双层兽皮。
他记得师父曾说过，这种走靴是专门用于行军的，因为结实耐用且鞋体厚重，双层兽皮的内侧可以存放小刀之类的东西。
在海边，由于猎物有限。这种走靴还可能用一种通体如铠甲一般坚硬的名为革鱼的皮制作。
革鱼的皮不算厚重，反而轻便。穿在脚上行走速度极快，也不影响游泳。这是海军在海上行军的利器。
普通人可能并不知晓，但韩双记性奇好。师父的教诲犹如在耳。
于是他并没有选择立即走向县衙，而是选择了其中一个鱼摊，装作是客人一般上前买鱼。
他蹲下身在水盆里挑鱼，一眼就看到了那双层靴皮中的小刀。他趁着靠近的空档开始物色自己的路线。
时日头半中，街上传来了饭菜的味道。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少去，路上的小贩也收摊的收摊打算回去吃饭。
那县衙附近一下子空了下来，只剩下了他和那鱼贩尚在。
而这鱼贩身材虽然高大，韩双也曾在李钺跟前学过些手脚。虽不一定能把人打伤，但腿脚自是一等一的快。
他瞧见了那县衙后院的围墙，心下已盘算好如何瞒过鱼贩的双眼溜过去。
“这鱼怎么卖？”他抬眼询问着那皮肤黝黑的鱼贩子。
“十五文。”鱼贩冷冰冰的回答，木讷呆板。韩双见这人看着这么木，心里主意敲得更实了些。
“十五文？这鱼半死不活的，我看一文还差不多。”韩双故作嫌弃，心道那鱼贩必定不同意，瞧着街上还有些人。到时自己一脚把这木桶踹翻，引人过来。好借着人多溜进去。
“行，那我就一文卖给你。”
可谁知那木讷的鱼贩居然一口就答应了。
韩双愣了愣，以为自己身份被识破，吓得后背出了层冷汗。
可他依旧硬着头皮，将戏演下去，“你真乐意一文卖给我？你不怕我是为了找茬的？”说着故作掏钱。
那鱼贩诚实道，“这鱼放了大半天了，半死不活的确实不该卖那么贵。”他接过了韩双给他的钱，满脸写着认真，“做买卖最重要的是真诚。”
那样子像极了起誓，仿佛他下一句蹦出个“天打五雷轰”都不奇怪，韩双差点被他逗笑。
不过他有正事要做，可不能被打乱计划。于是他撇了一眼旁边要走过来的行人，眼珠子一转，一把将那木桶踹倒。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倒在地上。
“哎哟！这鱼贩子打人！就因为我说他的鱼不新鲜他就恼羞成怒要打死我！来人评评理啊！”他故意喊得大声，一嗓子就吼的周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人都是好事儿的，更何况他俩就在县衙门口。
眼见着人越围越多，韩双就开始说自己的身世悲惨。说自己买鱼为了给病重的母亲熬汤，又说自己挣的钱被人骗走，还不如拿回来就为了买鱼。
他说的绘声绘色，一双眼睛本就楚楚可怜，此刻又被他硬生生挤出了那么几滴眼泪。
光是叫人瞧了就我见犹怜。更何况街坊邻里都是见识过县令强抢民女的呢？他们对县令的仇恨化作了为这个可怜大孝子声张正义的动力。
看着那木讷寡言的鱼贩，他们想都不想就上前指责。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卖不新鲜的死鱼！而且还在那狗官门前卖鱼！这人定不是好人！”
“对！我们要替那位孝顺的小伙子讨回公道！”
“对！讨回公道！”
声援声越来越大，惊动了在里屋忙着吃饭的邻里。他们有的人刚开始还端着饭碗站在门口看戏，到后来直接翻完一放上前一起声讨了。
那些愤怒的百姓就像是海浪，一股脑的上来将那可怜的鱼贩整个人淹没。
那鱼贩显然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一时之间立于人群中不知所措。只是低头瞧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韩双，银牙紧咬。
“你诬陷我？”好半天他憋出这么一句，但很快他的双手就被百姓们扼住。
一旁善良的大婶扶起韩双，把地上装了鱼的木桶端给他要他快快回家给母亲煮鱼汤。
韩双抹了抹眼泪，冲大婶点了点头，端着鱼就这么在鱼贩子的眼皮子底下走出了人群。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回看一眼那气急败坏的鱼贩子，小小声地念了一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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