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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二章 大晚上虐狗,不怕遭天谴吗……


  “烛伊,  随我回去,可好?”

  纪允殊被数百名将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再没皮没脸,  也终有些耳热。

  烛伊不敢抬头,伏在他泪染的前襟上,闷声嘀咕。

  “也、也好,我未曾跟世子和九儿作别。”

  纪允殊既欢喜又气恼,  以下颌抵住她的额尖,咬牙搓摩:“就冲这一点?本将军真想当众啃你。”

  烛伊唯恐他自恃位高势众而肆无忌惮,  连忙推开他。

  纪允殊笑而牵牢她的手。

  死也不放了。

  他对众人诚恳致歉:“诸位忠肝义胆,  令人钦佩!纪某一时大意,  以致大伙儿奔忙,很是过意不去。请众位弟兄随我回府痛饮,不醉不休!”

  余人听得是虚惊一场,  再见他豪迈邀请,纷纷欢呼,声势震天动地。

  纪允殊借机向明琅投了记飞刀眼,随即搂着爱妻一跃上马。

  从后拥紧纤背,细语时略微俯身,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一派春风靡暖。

  烛伊羞得用斗篷的连帽盖住半张娇颜。

  “纪允殊……我还想要脸呢!”

  “要脸还跑?”纪允殊佯怒,“我回屋发觉你没了影,不知有多窝火!恨不得插翅飞来逮人,然后……哼!”

  “什么嘛!”

  他提缰的手箍得她更贴服,嘴上则撂狠话:“剥皮拆骨!生吞活剥!”

  烛伊闷哼:“用得着么?”

  纪允殊料想她暂时无法理解汉语的博大精深,决定找机会用实际行动与她演示几遍。

  图册上大胆热烈的场景冲破心绪,令他脸红心跳。

  烛伊忽觉他整个人像被点着了似的,  语带嫌弃:“已是二月天啦!又不冷,抱那么紧干嘛?”

  纪允殊细嗅她发髻的淡香:“不抱紧一点,怕你飞了。”                        

                            

  “我既不会武功又没长翅膀,怎会飞呢?”

  “别想蒙本将军!”纪允殊竭力摆出一本正经状,“天上的仙女……都是腾云驾雾,无需翅膀就能飞。”

  烛伊先是一怔。

  随后才反应,死活不肯夸她的家伙,竟在说甜言蜜语!

  她努力抑制唇畔的甜笑:“我又不是仙女!”

  “你竟不是仙女下凡?”那人故作惊讶,“本将军可不信!那……定是妖精变的!说说看,你是小猫妖吗?”

  两人躯体相贴,耳鬓厮磨,哼哼笑笑说了一路。

  话音虽压得极低,但尾随将士多为身负绝艺之人,就算无心听小夫妻耳语,以非凡耳力也听了七七八八。

  五大三粗的壮汉们或脸热或憨笑,不约而同放缓马速,拉开距离……心下默默苦恼。

  ——纪将军大晚上虐狗,不怕遭天谴吗?

  

  停马将军府门前,迎面撞见十余名青年男女匆匆飞掠而近,竟然是净山堂北宗的师姐妹和师兄弟。

  为首的姑娘身穿鹅黄色春衫,圆脸透着英气,眉眼弯弯,正是岑缃。

  “啊啊!纪师兄!我们路上耽搁了,下午才到冽京,还以为是在侯府举行婚礼,巴巴赶过去发现搞错啦!欸?嫂子怎跑外头来了?”

  纪允殊笑道:“贪玩呗!”

  岑缃笑嘻嘻将烛伊从马背上接下来,拉着她热络问候一番,冷不防纪允殊交代了几句,即刻把新婚妻子捞回怀内。

  “都成亲了,师兄怎么仍是一副怕别人抢媳妇的模样?”岑缃不满,复道,“对了!孙师姐说,谢谢你的慷慨资助!她还说,当时断定你在开玩笑,让我特地再向你郑重道谢呢!”                        

                            

  “小意思。”

  纪允殊没多言,召呼众将领和师门兄弟姐妹入内。

  烛伊好奇,小声问:“开玩笑?慷慨资助?”

  纪允殊薄唇微抿,眸光浮游,明显很不自在,半晌才搪塞她:“堂里事务,没啥可说的。”

  “你和孙师姐……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烛伊横睨他,破天荒漫过微妙醋意。

  “没!”

  纪允殊眼见府内一堆人要围上来,当即抱了她,直窜回廊瓦顶,飞速奔向新房。

  见他在喜宴过程中一言不发带了几十号人马风风火火往外闯,半个时辰后又率领数百号人马浩浩荡荡堵满了大街,回归后招呼也没打,直接搂着灰衣红裙女子消失了,余人无不面面相觑,忙不迭向纪泓远探听内情。

  当爹的没法解释儿子的离奇行径,只得四处找寻外孙,让晚辈去问明情况。

  其时,顾思白正和宋含紫躲在花园一角,各自握住两只猫的前爪,在玩“拍爪爪”游戏。

  闻言,他不情不愿请心上人稍候,将大虎揣回前襟,慢吞吞挪步去新院。

  还没到门口,恰逢侍婢和喜娘被纪允殊请出院。

  顾思白开始大声叫嚷:“舅舅!舅妈!外甥奉外祖父之命,迫不得已,须打扰二位!请问方便进院吗?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再等等?等多久都行!”

  ——鬼知道贸然进去,会撞见何种羞羞场面!

  他还想活着娶妻生子养猫猫呢!

  纪允殊当然猜到他的来意,沉稳嗓音透门而出:“你去跟我爹说,没事,我方才接朋友去了。”

  顾思白嗤之以鼻:“舅舅,我可以糊弄他!但你别糊弄我呀!你跟净山堂的师姐妹们感情可没那般好!”                        

                            

  “我和你舅妈新婚夜玩躲猫猫,玩脱了,行了吧?滚蛋!”

  顾思白挠了挠耳朵:“啊?”

  感觉还是被糊弄了呢!

  

  院外喧闹声渐远渐散。

  新房内沉默蔓延,唯有燃过半的红烛时而肃静,时而跳跃,映照喜帐纱影微晃。

  新娘婚服搭在衣架上,凤冠霞帔、用于三礼的诸物皆闲置案头。

  一对新人端坐于架子床,相距尺许,各怀心事,偶尔偷瞄对方,迟迟没开口。

  良久,纪允殊柔柔启齿:“烛伊……”

  “我、我事先声明,”烛伊突然抢过话锋,“跟你回将军府,不是真嫁给你,更没打算跟你留在京城,或去西路十一州定居。我还有事……要办。”

  尽管纪允殊早猜到她不可能轻易留下,听她亲口道出,仍免不了心酸。

  “那你有何打算?”

  烛伊深深吸气,以坚定语气回答:“我要去南国宜京,找我的二……二公主,嗯,是奉三公主之命!”

  纪允殊唇角笑意隐然:“我陪同你去?”

  烛伊杏眸瞋瞪:!!!

  他笑颜渐舒,轻握她的手:“我在宜京也有姐姐,不是吗?”

  “也”字说得很含糊。

  但烛伊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咯噔一响。

  “才不用你跟着!”她强行把手抽回,“我有明琅就够了。”

  “再说一遍?”纪允殊瞬间变脸。

  “我……”

  烛伊话未道尽,余下的音节皆被他吞入腹中。

  他没敢肆意,两唇搓磨须臾便放过了她,半哄半警告:“你,只能有我。以后,嘴巴乱说话,就得堵上,才不用经你同意!”

  烛伊螓首微抬,神态隐含委屈颓靡,又自带无匹丽色。                        

                            

  双唇哆嗦又抿起的情态,无辜且无助。

  “你、你又来了!当初明明是你自己说要挡桃花!你什么时候废除那个约定了?”

  见纪允殊语塞,她愤愤不平数落他的“罪状”。

  “你想想,我那回在马车里隔纱巾亲你一口,你可生气了!还咬牙切齿,凶巴巴问我‘什么意思’……

  “我说我俩‘像爱侣’,你凶我!说‘一定会把我咬死’!我、我就觉着你讨厌我亲近……自己又时不时乱咬人!”

  纪允殊颤笑着圈她入怀:“马车那次,怕中毒连累你啊!我辛辛苦苦忍着,你还反过来招惹我,我能不气么?你口口声声说‘像爱侣’,在我心中,我俩早就是爱侣!”

  “有吗?”

  “从……躺一起,就算是了!”

  “才没有!天天把剑横床中央,生怕我占你便宜!”

  纪允殊心虚:“再不济,陪你挂花灯时,就算是了!”

  “不算数!”

  “我从荻夏手里赢回你,还当众亲你,这该作数了!”

  “将军大人,我记性不差的!”烛伊不屑,“你那阵子说,是我先前亲你,你要还回来!”

  纪允殊不依不饶:“你围着我跳舞,说要勾引我!还趁我喝多了,趴我身上乱亲……要是不算,那算何意?更别提你在马车里摁着我亲,后来还药倒我,摸了好久!你别告诉我,是闲着无聊,对任何男子都能‘这样’‘那样’!”

  烛伊:……!

  “可你每次都抓狂啊!发脾气啊!还嚷着‘下回再试试’、‘饶不了你’之类的!”

  “我承认,有时抹不开面子,”纪允殊自知理亏,却有难免不甘,“谁让你心里藏了那么多男人……”                        

                            

  “我、我几时藏了很多男人?”

  烛伊怒而推他,奈何力弱,反被他锢得死死的。

  纪允殊不理会她的挣扎,收拢两臂。

  某些人,某些事,他不想多提。

  被她“始乱终弃”的荻夏,死了,还引发诸多混乱。

  她梦里还提了个“会让着她”的什么哥哥!

  前未婚夫也不晓得是不是那叫“莫梅山”的家伙……

  但他终究咽不下气,抱怨道:“你和小明琅老是叽叽咕咕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听说,你和‘成璧先生’关系不错嘛!”

  烛伊:?

  纪允殊有大病?

  吃明琅这种小弟弟的醋也罢了,“成璧先生”,不是他本尊么?

  转念一想,她才明白,在他眼中,她维护的是另一个男人!

  可她对“成璧”也没做出格的事呀!小气鬼!

  清眸流转,她换上俏皮神色:“对啊!我跟你家大外甥一样,特别崇拜‘成璧先生’!崇拜到咣咣撞大墙!”

  纪允殊怒目几欲瞪炸了。

  可他哪里敢冲她发火?

  只好以委婉语调劝诱:“烛伊,其实我的字也挺好,我教过你的,手把手,你不记得了?所以,你大可不必太仰慕其他男人……”

  烛伊几乎要笑出声。

  又觉他期待夸奖的样子过分可爱。

  “你以后教我写字时,我就称呼你‘纪先生’吧!”

  纪允殊心花绽放。

  她说“以后”,意味着在她的规划里,他们是有“以后”的!

  他以认真且期许的眸光凝视她:“我教你写字,能有你做的小香包吗?”

  烛伊无奈:这家伙跟香包杠上了?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你真要?”                        

                            

  “嗯,要更大更漂亮的!”

  烛伊莞尔:“好吧,不许嫌我做得丑!”

  “我没嫌过你,”纪允殊语含歉然,“我只不过偶尔骄傲自大,常坚信你心仪我,又认定天天腻在一起,腻腻歪歪的,你早知晓我心意,才很少夸赞你。”

  烛伊难得从他嘴里讨到几句软言,弯起笑眸:“那你多夸夸我呀!”

  纪允殊捧起她如小花猫般的笑脸,俯首与她以额相触。

  “我嘴笨,要亲亲才会变聪明。要不……你再赐个吻?”

  他柔暖气息妥帖滑过她的温凉的肤,勾惹她缓缓昂首,贴上他的唇。

  哪怕此前有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亲昵,这却是双方坦诚心迹后的头一回。

  不需要找额外的借口,也无须以演戏为理由,而是两心相印的唇齿磕碰。

  他虔诚碾弄粉唇,不疾不徐地侵占丁香舌。

  而她承了他的予取予求,也由浅入深,逐渐予以回应。

  那些被误解和谎言蒙蔽的思念,化作辗转野望。

  春宵良夜,庭院深锁,两相释放堆叠的情思,轻哼短嘤如压抑的天籁。

  捣腾多时的新婚之夜,不但没能补全剩余礼节,还缺了诺玛族的风俗,最终没能完整。

  纪允殊明瞭,他的妻是喜爱他的。

  但因身份、重责等缘由,不肯认账。

  当情致绵密至崩塌之前,他终归止住了,没舍得碰她。

  他还得再想法子,哄她应允。

  至少,确定彼此的夫妻关系,并承诺相守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如他那夜当众许诺,共度余生,同悲同喜,同生共死。

  他忍耐无尽绮念,温柔抱她进浴室,为她备好洗浴用具和替换衣裳,乖乖守在门外。                        

                            

  而出逃失败的烛伊,沐浴更衣后困倦躺卧于婚床,被枕边人犹带湿气的怀抱包围,身心酥软且疲乏。

  既然被抓回来,就该想办法吃掉他。

  但今天折腾太久,好累哦……

  明天的事,明天再思索好了!

  她只要今夜的温暖和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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