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你管他叫爹？
换一个新的环境，接触新的人，干不一样的事情。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痛苦的经历，因为这个过程需要大量的时间来适应环境、磨合他人，掌握一些新环境需要的技能，了解整个系统运转的内在逻辑……
但是对于一个许久没有接触真正的文明社会、长时间脱离人民群众的人而言，他们是渴望进入新环境、认识新朋友的。
比如明天就能到达军营的陆钧，他现在表现出极为难得的兴奋。
一直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仔细听是什么旌旗十万……阎罗、吹角……营、铁马冰河……梦……
只是苦劝陆钧推衍的赵诚表现得很不爽：“你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死要钱?”
“在边军，钱不是最重要的，义气比钱更重要！”
“这种小小的推衍你都不肯，以后什么事能靠得住？”
“陆哥，帮帮忙……”
陆钧不为所动，赵诚无奈之下只能作罢。
……
……
雍州边关。
陆钧把铠甲甩给赵诚，后者稳稳接住，与陆钧的竭尽全力相比，他对这点重量似乎完全不在意。
尽管已经适应了这个铠甲在肩膀的重量，但此时丢掉所有的负重还是让陆钧身体一轻，格外舒服。
“砰“
陆钧被砸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接住赵诚丢过来的包裹，是自己带的随行衣物和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缴获的那柄剑。
他看着眼前的小城，仰天长啸：“老子回不去了！“
……
……
这是一座小城，但不完全是一座小城，因为它不是孤立的。
城楼高耸，背后是数百里荒原，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零星分布的小湖泊。
草原自古以来就是游牧民族的天堂，在这里他们能够找到天然的草场，随着季节更替、永远也不用担心的牧草是牛羊的最爱，相比耕种，他们更喜欢这种直接、干脆、简单到不需要耗费大量脑力的生活方式。
毕竟在任何时间，靠脑力生存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湖泊只是零星的点缀，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中，面积占比可能不到千分之一，但这些湖泊是牧民----或者说蛮族不得不依赖的生存资源。
随着草场上牧草地消耗、生长，牧民和牛羊都需要进行迁移，因为单片的土地提供不了如此庞大的消耗。
转移后的水源，就是这些可能会小到不到一个平方的“湖泊“。
季节永恒地交替，每当牧民发现冬季来临，牛羊大批冻死或者因食物不足而饿死的时候，他们总会想要得到一个能够解决牧草短缺的办法。
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总是能达到“民心所向“的地步。
古往今来，不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朝代，也不论是谁做了蛮王，部族在有意无意间总会选择一个极为简单，却非常有效的方法。
对外发动战争，以转移内部矛盾。
牧草短缺，总有牛羊饿死冻死，进而导致蛮族人生存艰难，这是一个在内部无法解决的内部矛盾。
发动对唐国的战争、消耗多余的人口，一路烧杀抢掠，获得生存的物资，这就是解决的办法。
为了应对蛮族入侵，唐国选择在边境屯兵，对来犯者进行狠辣的还击。
一般来说只是击退，因为没有足够的人口去耕种占据的土地。
在边关的军队最高统率叫赵天骏，职位：大将军，蛮族称为折多，又称拦路虎，折多意为道路曲折，凡是想要进入唐军地界，这位在边关从不动身的赵大将军是最大的障碍，所以称作拦路虎。
整个唐国只有这一位大将军，其余人均有具体封号。
这是一种赞誉，表明赵大将军功绩卓著，于百年前由上一代唐皇李睿文册封。
此时这位功绩彪炳的赵大将军正在边关小城里犯郁闷。
他看着陶瓷小缸子里一动不动的乌龟有点犯难。
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就过了一个冬天，怎么就死了呢。
对于赵大将军而言，一只乌龟而已，死了就死了，就算再死上一万只，他也不会皱眉头，天下乌龟多的是，就算边关没有，从其他几个州运过来也不是难事，大不了通过道门的通道、给上几百斤元玉就是了。
只不过这乌龟是他最喜欢的小侄女儿从豫州送过来的。
小侄女听说乌龟长寿，执意花了百斤元玉从豫州传送过来，要给远在边关的舅舅求个平安。
只是小侄女年幼，不知道其实他舅舅镇压边关百年的实力，比乌龟的寿命长了不止几百年。
何况，百斤元玉，能换来一船乌龟。
如果是陆钧听到元玉，肯定会羡慕到流口水，这得催动骰子多少次啊，能保住多少次狗命!
“老杨，再从豫州运一批乌龟过来，要比去年这一批大一点的。“
杨鹏说道：“是。“
“你说这玩意儿怎么就养不活呢？在豫州不是挺好养吗？“
“因为将军不肯用元气滋养。“
“妮子专门说了，要让它自己慢慢长。“
不得不说，宠爱侄女和女儿的男人都一个样，不管他是不是个将军。
贴身护卫杨鹏正默默无言，听见有人喊道：“赵将军，七营一校校尉赵诚前来报道。”
赵诚带着陆钧，站在将军府门前，门口值守的卫兵目不斜视。
府内的赵天骏面色一变，说道：“妈的，带过去一伍人，就回来了一个！”
杨鹏说道：“本就十死无生，如今他还回来了，挺不错。“
赵天骏想再骂几句，想到侄女前些日子的话，硬生生吞下了说到喉咙边的脏话，只说了句：“让他进来。“
陆钧二人进入将军府，看着将军府明显葱郁的花花草草，陆钧低声道：“没想到赵将军还是个雅人，种着这么多画，还以为是个拳头上站人、胳膊上跑马地壮汉……“
赵诚贼眉鼠眼地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带路的军士没有回头，仆役依然在干着自己的事情，丫鬟还是在打扫着并没有灰尘的假山。
他松了口气，低声道：“不要胡言乱语，赵大将军脾气不好。“
陆钧闭口不言，这种级别的大佬，说不定和袁道士是一个级别，都是放个屁能崩死自己的高手，简称屁级高手。
走过几个转角，陆钧陆续看到了穿着华丽服饰的丫鬟、室内的养鱼池子，里面游动着红色的锦鲤，还有人造的假山……
不得不说，在边关地界，这是相当豪华了，甚至不像是个将军住的地方，反而像当地乡绅、豪商巨贾置办的东西。
莫非是个附庸风雅的货？
见陆钧有些迟疑，赵诚解释道：“赵大将军有个最疼爱的侄女，去年小姑娘说要来看望舅舅，原本空旷到遍地是草的将军府连夜挖了鱼池、搬了假山，为了照顾她起居，还专门从豫州送过来一批丫鬟。“
陆钧咋舌，将军对侄女果然是真的疼爱。
赵诚有点不自然地说道：“赵大将军对他儿子都没这么好，即使是当年最受宠地幼子在侄女面前也逊色不少，这些丫鬟从豫州运过来花费元玉都不止千斤，当年他小儿子在豫州说要一个丫鬟差点被他命人赶回豫州打断腿……”
赵诚说的话陆钧每听进去多少，他就听见了花费元玉都不止千斤，此时回头再看那些无所事事的丫鬟，都不是人，是黄灿灿的、五颜六色的元玉啊。
没有到真正的议事厅，带路的士卒直接将赵诚和陆钧领到了一处亭子外。
“赵将军，人已带到，属下告退。“士卒单膝跪地，回禀赵天骏。
赵天骏挥了挥手，士卒退下，还不忘对赵诚陆钧二人一笑，看得陆钧莫名其妙。
“说吧。“赵天骏坐在凉亭中，随意说道。
“此行抽调七营、四营精锐共十人，战损九人，歼杀魔道六人，其中四阶六人。“
赵天骏沉默良久，尽管这是早就收到的消息，但听到自己的小儿子亲口说出这些话还是让他不太开心。
诚彼娘之非悦！
“整个赵家军不足五千的修行者，里面三阶往上能作战的不到二百，这一次就折损了十个。“
“回禀赵将军，折损九人。“
“你还有脸回来？让你他娘的带队带成这样，四阶了，了不起了，结果被六个魔门的崽子全杀了!“赵天骏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陆钧感觉耳膜都快要震碎了，他抬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脸上毫无怒色的赵天骏。
扭头一看，赵诚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想笑。
这是怎么回事？
“爹，这招不管用了，当年十四五岁还能吓到我，现在这招已经被我老赵吃透了。”赵诚似乎有点不屑，又有点无奈。
陆钧大脑仿佛在轰鸣，他管雍州最高军士长官叫爹？
原来一路上都在夸的是你爹，说什么英明神武，镇压雍州边关百余年使得蛮族不敢南下牧马，说什么年轻时风流倜傥，当年把豫州的大小娘子迷得神魂颠倒，最重要的是还好意思说赵将军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老子真是看错你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浓眉大眼满脸大胡子的赵诚也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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