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苏易的水逆期
林穆，也就是苏易公司的林总，他们公司和顾常逸集团有一个合作项目，一起建一个室内社区广场舞馆，林穆那边负责设计，顾常逸这边负责施工。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工程，居然出事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换谁也不能相信一个有着三十几年建造生命的集团做出来的仅一层楼的建筑能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倾塌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
中午大家都在吃饭的时候，这座建筑就轰然倒了下去，周围的居民闻声跑出阳台看发生了什么事，许多人手里还握着碗筷，看到倒成一堆废墟的广场舞馆，以及扬起的大片尘土，心里直冒冷汗，心有余悸，毕竟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昨晚都在馆里跳着舞，它今天就塌了，毫无征兆。
舞馆倒塌的时候，里面有一个女孩正在练舞，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快毕业的年纪，还没穿上学士服，生命停在了那一天。
人命关天，这件事很快就上了社会新闻的头条。
苏易还养病在家里，到现在都还没去过公司，看到新闻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了字，确认了好几遍，是自己公司出事了，建造商是顾叔叔的公司，事故的原因还没查明。
顾常逸那边公司负责这个舞馆工作的是他弟弟顾常安，一个贪利之人，本事不及他哥一半，心思却九转八弯，出事只是时间的问题。
顾常逸算很照顾他这个弟弟了，除去每月固定的几万块工资，平常有什么不大或者是不太难的工程都会交给他，这样他的收入已经非常可观了，但他仍然不满足。
顾常逸什么都知道，也时常担心他这个心比海大的弟弟，常常跟他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类的话。
顾常逸对他还是兄弟情深的，心想，只要他不做违法的事、不做挑战底线的事，都无所谓，任由他盘算也盘算不了多少。
可是贪婪之人的心思总能突破正常人的想象。
这个工作是个小项目，所以顾常逸就没派自己人过去，让顾常安一个人安排了所有的工作，不曾想居然就出了事情。
这是顾常逸无偿赠送给社会的，费用全部有他公司出，包括建造，所以是个公益项目。
顾常逸自己也没想到他的弟弟居然在这个时候掉链子，还惹上了官司。
由于公司对供应商的选择有资格要求，并不是所有建材商都能成为合作供应商，而且公司对新签的供应商有一套非常严格的审核流程，所以除非迫不得已，为了保证工程的质量一般情况都不会随便换合作的供应商。
公司支付出去的每一笔钱都要符合既定的审批流程。
支付货款的单据必须经过主管、经理签字，最后去到顾常逸那里，这样层层审核，还要提供详细和完整的合同及附件资料等，这个过程根本无法钻空子。
但是自以为聪明的顾常安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付款流程照常按照公司规章制度走，材料也按平时的渠道采购，然后他再将那些材料转手卖出去，再从其他供应商那里买更便宜的材料回来填补空缺，这样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一套操作下来他可以中饱私囊差不多5百万。
谁知道，结果还是被去查看工程进度的林穆发现了问题，后面就是他们狼狈为奸的勾当了。
顾常安给了林穆150万作为封口费。
苏易被主管辞退那次，林穆在他老板王董那里听说了赵起帆的家世，家族里官商两边都有大人物，所以打起了赵起帆的主意。
王董表面上难舍难分、迫不得已、口里说的都是公司多倚重他、离不开他，但转眼第二天也就是在新闻爆出来的第三天就给他下了解聘书。
苏易是林穆在东窗事发之后拉的一个垫背，本来打算用她来逼赵起帆帮他们一把，借赵起帆手里的关系极大限度内减轻惩罚力度。
林穆和顾常安伪造了一份工程进度确认书，里面有苏易的签名，他们就是想用这份文件来威胁赵起帆。
林穆还在苏易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苏易转账了5万元，苏易收到银行发的短信的时候还在家养伤，她打电话给林穆他一直不接，把钱退回去他又打过来。
苏易只好跑去公司当面问清楚，林穆告诉她那是公司给她的工伤补偿，苏易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她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疑问，既然是公司给的补偿，为什么要用林穆自己的账户转给她，不应该是公司给吗？
林穆告诉她，公司付款的流程太繁琐，时间太长了，怕她等不起，急着用钱，所以就自己先给她，到时候他再跟公司报销的。
苏易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林穆让她别多想。
没想到这个转款记录竟然成为了他们诬陷她的证据。
苏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们想的很美好，想着借赵起帆的力量免掉牢狱之灾，只赔钱就好。
但赵起帆是个经历了大风大雨的人，怎么可能被他们威胁到。
退一步，假设威胁成功了，面对现在法治透明度如此之高，国家严查贪污腐败，即使卸任了也逃不掉制裁，这样的终身追责，违法成本是没有人能承受得起的，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帮他们扛这个雷，林穆和顾常安简直是蠢到家了，他们竟然以为自己还有希望，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敢这么想，真就是不见棺材不掉眼泪。
顾常逸都摇头的时候他们就该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法院里，开庭时间还没到，赵起帆、苏易还有他们的律师在讨论着，顾常安带着两个律师也到场了，然后林穆和他的律师也来到了，还有十分钟开庭。
赵起帆一行三人，对面是顾常安、林穆以及他们的律师团。
苏易看到他们身后的三人律师团，心里担心了起来，赵老师推荐给她的律师从履历来看很厉害，可顾常安和林穆能请来的律师肯定不比她请的差，而且很大可能比她请的律师还要厉害，毕竟他们一个是有名地产商顾常逸的弟弟，一个是建筑设计领域里数一数二的公司的副总裁。
他们能找来的资源是苏易想都想不到的，根本没法比。
赵起帆虽然脸上没有显露出来，但是心里也在担心，可不管如何他们都要赢，否则苏易面临的不止是过百万的赔偿，还要坐牢，所以他们只能赢，就算这次官司输了，他会上诉，就算花光棺材本也要把最好的律师请来，也请一个律师团，看谁斗的过谁。
倒是苏易的律师，一脸平静，看样子没有被对方的人数吓到。
赵起帆看着顾常安，说：“不要以为只有你们背后有靠山，苏易也有，朗朗乾坤，你们不可能只手遮天。”
顾常安咧嘴笑了起来，说：“我们从来都没想遮天，哪有这个本事啊？赵教授还是小心点说话的比较好，不然人还以为我们是黑/社/会呢，朗朗乾坤的，是吧！”
顾常安和顾常逸有几分相似，到底是亲兄弟，但和顾叔叔的大气稳重不同，顾常安一言一行中透着些纨绔子弟的桀骜不驯，还有几分地痞流氓的痞气。
苏易心里暗自替顾常逸惋惜了起来，顾常安比普通人都更有成为一个成功人士的资本。
赵起帆：“法律是保护每一个没有犯法的公民的，不是保护你们的。”
他戴着副老花眼镜，整个人非常平静，完全看不出来他此刻心里对苏易这场官司的担心，这个担心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教了这么多年书，身上商人的习惯早就没有了，站在这么多人里面，就像是他们的老师，正板着脸严肃地教育自己的学生。
林穆：“赵老师，违法的是你的小情人吧，我们且拭目以待看法律保护我们还是保护你的小情人。”
林穆脸上笑意不明，看向苏易。
现在的他与苏易之前见到的林穆简直不是同一个人，仿佛人格分裂，之前那个平易近人、甚至有点和蔼可亲的林穆，是真实存在的吗？
苏易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觉得受到侮辱，大概是对这些话已经产生了免疫，听过太多就觉得无所谓了，甚至有点麻木，已经不太能感受这些话的意思了。
但她不能让赵老师被欺负，“赵老师是我敬重的教授，请你保持住林总的礼貌，不要对我老师说这些话。”
赵起帆被激怒了，狠狠地冲林穆说：“你早上喝了下水道的水了？嘴巴这么臭！苏易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待她如亲生女儿！”
赵起帆转身看向自己的律师，“高律师，记住了他刚刚的话，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要把个也告，我看着长大的闺女绝对不能受这种冤屈！”
站在苏易身边的律师，高施展，见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觉得应该要干预一下，虽然彼此都是体面人，但在开庭前打起来的体面人也很多，作为律师他得确保在开庭前不要增加新的不必要的矛盾，“快开庭了，我们进去吧。”
大家都坐好，该到的都到齐后，高施展发现自己的当事人明显的在担心，因为苏易总是时不时地就看看对方的那三名律师。
高施展放下手中的材料，看着苏易，说：“苏小姐，是在担心会输？”
苏易心里确实在担心，但不能承认，怕打击到自己律师，于是摇头，“没有。”
高施展笑了，她的小心思怎么可能骗得了他，他已经打了七年的官司了，见过的案件比她看过的故事都多。
高施展：“苏小姐不要再骗我了，也不用害怕承认。”
苏易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高律师，我没有在担心，你放心。”
高施展微微点了点头，假装相信她的话，扭头继续看资料，这么倔犟、好面子只为证明自己没有被对方的力量震慑到的当事人倒是很少见，绝大部分当事人在律师面前都不会隐藏自己对官司成败的判断。
苏易：“他们虽然人多，但能力不是简单的加法，说不定三个人加起来还不如一个人。”
高施展还在认真地准备着，也没太认真听，随便应了一句，“是的。”
不对，哪里不对，苏易的话不对，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安慰他，高施展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苏易不承认担心输官司是怕她的担心会影响到他，怕给他造成心理负担。
笑话，他一个大律师在法庭怎么可能需要别人的安慰，苏易把自己的角色搞反了吧。
高施展不露声色，翻着手里的资料。
接了这个工作后，他这两个星期跟苏易接触得频繁，只觉得这个女孩有着超过她年龄的沉稳，他一直以为只是性格使然，不太爱说话的人比其他人看起来更稳重些。
但今天遇到这样的情况，高施展才明白，苏易并不是因为性格的原因显得沉稳，她确实是真的很沉着应对问题，她自己虽然紧张和担心，却把这些情绪都藏起来，竭力地稳定别人的心。这种处理问题的能力，不经历过许多困难怕是不会有这样的思维方式，看她淡定地说出不担心，真的很容易骗到人，伪装能力极高。
高施展：“苏小姐，你要相信你一定能赢。”
苏易：“我相信。”
她回答得如此之快，快到高施展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明明是他在安抚她的情绪，怎么还是像她安慰他啊？高施展心里有一些无奈，面对一根筋的人你一定要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然她听不进去。
高施展：“苏小姐，你要知道，我是一名有丰富实战经验的律师，心理素质比你想的要好很多，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打不过对面那三个人，但你相信我，我会帮你赢这场官司的，我们来之前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足以应付他们任何的刁难，所以你不需要安慰我，只需要信任我，就可以了。”
苏易：“好。”
高施展半信半疑地看着苏易，可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信任自己，作为代表律师，他该给的信心也给了，也算尽职了。
见她还有些紧张，于是用调侃的语气说：“不是我自夸，你看，对方为了对付我都叫来了三名律师了，这说明我的能力他们还是害怕的，你的敌人都这么看得起我，作为我当事人，你也该自信些。”
高施展：“相信是一种力量，它不是句空话。”
最后高施展帮苏易赢了官司，顾常安和林穆被判处罚款一百多万，没收违法所得，同时判处有期徒刑3年。
庭审结束后，苏易看到了顾知文，她坐在最后一排，却比前面的人都走得晚，苏易一行三人在她后面大概有二三十米的位置，走在她身后。出了大门，苏易看到顾知文站在一边并没有要走得样子，看着眼下往台阶走下去的人，苏易跟着赵起帆、高施展没有停留。
天气很好，艳阳高照。
顾知文在上面喊苏易的名字，“苏易。”
苏易停下来转身看向站在上面的顾知文。
顾知文满是忧郁，语气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我能跟你聊聊吗？”
旁边的赵起帆和高施展看向苏易，赵起帆问：“遇到朋友了？”
苏易冲他点头，“赵教授，你们先走，我等一下去停车场找你们。”
看着他们走后，苏易一步一步地往上走近顾知文。
顾知文看着苏易，平时的顾知文不是这么安静的，今天有点反常，苏易知道一定是因为刚刚的审判结果，她是顾知堂妹，顾常安是顾常逸弟弟，苏易猜测顾常安是顾知文爸爸，而顾知文接下来说的话也印证了苏易的猜测。
顾知文：“我爸做得不对，让你受委屈了，作为女儿我替他说句对不起。”
苏易没有回应，她继续：“我去墓地了。”
顾知文：“去看那个去世的女大学生，听说她已经应聘上法国一个芭蕾舞团了，一直在做出国的准备。生命太沉重了，我该怎么办？
”
顾知文眼眶红了起来，一滴泪珠瞬间从脸颊划落。
顾知文看向远方，幽幽地说：“如果能一命换一命，就轻松了。”
苏易：“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你愿意承担多少就承担多少，是可以选择的。”
顾知文看向苏易：“顾常安是我亲生父亲，我不能逃避，他的祸理应我来承担。”
看着眼前的顾知文，她是如此的瘦弱，又如此的强大，这两种相反的感觉同时出现在苏易心里，不知道为何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突然间很心疼她。
苏易把手放在顾知文手臂，微微握了握，“他已经承担了该承担的所有后果，你为什么还要给自己上一把锁呢？”
苏易：“所有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是没办法逆转的，你能替那个女孩做的事情其实没有，因为谁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没办法替她活着，你只能是你自己，一个人是没法承受两个人的生命的。”
生命的重量只能由一人承担，给不出去，也揽不过来。
顾知文没有回答，苏易的话很对，她基本上没有什么能替那个女孩去完成的，除了一命换一命她能重新活过来，其他的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顾知文看着苏易额头上那一块正方形的纱布，还有她打着石膏的左手，问：“你怎么这个样子？”
苏易：“摔了一跤。”
顾知文转过身，看向法院门外的远处，“不会是因为我哥吧？”
苏易：“不是，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
顾知文扭过头，看她，“应该让他见见，他一定心疼死了。”
说完这句话，顾知文就往台阶下走去，往法院门口处走去。
苏易一个人站在原地，看她远去，想着她刚刚的话，在心里想。
“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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