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鬼

周羹是孙羊正店新招揽的一名伙计，模样周正，手脚勤快，又擅长口技，健谈爽朗的男音，清脆余袅的催音，悠远浑厚的苍音，戏谑讨人的童音，都可张口就来，掌柜就免了他端盘子上菜等差事，让他专心在门口招揽生意便可。

        正逢花朝节，众人洒水迎欢，驰道上一辆载满鲜花的马车驶过去，马儿抬蹄，花儿合香。

        只不过驶过孙羊正店后，几株鲜花掉落在了地上。

        周羹迎着几个客人进去，刚出来，哎呦一声。

        大声道:“女郎，你可是掉了东西，且回头看看？”

        女郎听这声音啭啭，一回头是个年轻小伙子，头上缠巾，一身伙计的装束，笑道:“既然掉了，便送你罢，辛苦之余，也可醒醒神，怡怡性。”

        “那便多谢女郎了。”

        “客气。”

        周羹低头看，这几株花还沾着露水和尘土，便找个银瓶，仔细洗了花，尽数插了进去。

        摆放的顺序是蜀葵蔷薇为主花，百合，薄荷为陪衬，置于在孙羊正店彩色灯箱上方。

        掌柜见了也未曾责怪，反而惆怅道:“近来是花朝节，人人爱插花簪花，连路边小店的屋檐下都缀满了花，挤满了人，真是赏心悦目，不过可怜了我们，这几日才卖出一坛酒嘞，你在灯箱上簪花，可我们是正经酒家，岂非挂羊头卖狗肉。”

        周羹听罢，想了一会道:“掌柜，我们可以向花行进一些花来，每个桌子上摆上一瓶，客人见了定时欢喜，若有女郎来，花鬓簪花岂不美哉，若有郎君，冠上镶花岂不文雅？”

        掌柜想了想:“不错，可以一试，我这便差人来办！”

        七日后，虽然客人没有往常旺季那么多，但是周羹迎来送往，没闲下来。

        掌柜高兴地给周羹涨了银钱，不过因为忙碌也没空喝水和更衣，客人若有雅兴，还停下来听周羹露两嗓子。

        周羹时常感到喉咙干涩。

        晚上客尽后，周羹去后厨给花换水，只见蜀葵的边缘有些枯皱，爱怜地抚了抚它的边缘。

        第二日，周羹换上笑容，寻了鹂音，声音柔柔地唤了起来。

        待到午时，周羹喉咙已经干涩地仿佛生吞了几个硬核桃，饭也吃不下去。

        只听一个低低的声音说道:“吃什么好吃的？可否给我尝一口？”

        周羹愣愣地抬头，左看右看，无人在此。

        那个声音又开口了:“呆瓜，瞧什么呢，我在这里。”

        周羹这才确定，对着他说话的是银瓶上的蜀葵，只见她的两边绿叶抖了抖，像是拱手，花瓣一摇一摇的，似乎在捂嘴笑。

        第三日，周羹不确定地道:“你当真有此法？”

        蜀葵道:“骗你不成，快说几句来。”

        周羹清清嗓子对着路人道:“南来北往的瞧一瞧，看一看嘞，正宗的孙羊酒酿，味道醇厚，还有上好的鲜牛肉。”

        “客官您可里面请嘞！”

        ……

        周羹趁没人注意，道:“可好？”

        蜀葵挥了挥花瓣，背阳的几片花瓣是低音，正阳的几片花瓣是高音，蜷曲的几片花瓣是混音，纤长的几片花瓣是戏音，蜀葵把周羹的几句话用不同的腔调说了出来，蜀葵道:“我放出来声音的时候你对对嘴型便可。”

        周羹激动道:“好哉，好哉，多谢。”

        蜀葵道:“勿要客气，权宜之计，我需要一些栗米，放在花心里，你帮我取些来。”

        周羹不解“这是为何？”

        蜀葵笑道:“因为你太吵了，我要躲在花心里睡觉，当然要捂好我的耳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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