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我最怕疼了，”渠也无奈地叹气，“但有时候不得不疼。”
这里可能是北地所剩无几的沙狼，一直赖以为生的沙漠眨眼之间变成广袤的森林，它们凭着本能逃离，嗅到熟悉的气味蛰伏在此处。
在妖物那儿，无所谓道德和忠心，只有追逐弱肉强食的强大，它们同这些人类修士一样，想要得到那颗妖丹，想要啖其肉、饮其血。
随着月色渐浓，大部分都在筑基期的修士们渐渐不敌，节节败退，很快有人受了伤丢了性命，再待下去难免伤亡惨重，黄袍男子挥臂砍掉缠上他的沙狼的头，环顾四周终于是咬牙不舍道：“丢下狼王肉！快撤！撤！”
众人趁着沙狼扑向狼王肉争抢时，撒腿逃散，连夜奔处数十里，直到东方见亮，这才慢慢停下脚步休息疗伤。
子笙喝了口水，转头去看渠也，渠也背靠一块石头坐着，一手捂住手臂的伤处，神情疲惫，嘴唇发白，喘息的厉害。子笙伸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下一秒猛地缩回手：“好烫！师兄师姐，你们快来看渠师弟！”
玄英宗的众人围了过来，渠也挣扎地颤着睫毛，费力地睁开凤眼，虚弱一笑：“师兄师姐不必担心，子笙师姐别哭，我没事的。”
一位师姐轻轻拉开他的手，一夜奔走，被沙狼划破的伤口又黑又肿，在他显瘦白皙的手臂上越发恐怖，师姐仔细察看，紧蹙着秀眉：“这是中毒？”
“沙狼的爪子上确实带毒，”黄袍男子挤进来，半蹲下盯着渠也的眼睛，“这毒凶狠霸道，不能及时解毒的话，恐怕会进到内腑灵田，随着灵脉游走，最后侵入心脉不治而亡。”
玄英宗众人听了脸色凝重，带队师兄开口询问：“道友可知这毒有何解法？”
黄袍男子微微一笑：“有是有，可也要先知道这毒到了渠师弟的哪里。”他话音刚落，一手探出捏住了渠也的手腕，渠也抬起眼眸静静盯着他。
良久，他抬头，正对上渠也望过来的凤眼，眼里写着平静无波、光明坦荡，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的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的恼火，他按住手下的手腕，沉声质问：“渠师弟成功筑基，怎么也不同大家伙说一声？”
渠也一脸的困倦，语气也是虚弱无力：“我本就该筑基，只是一直卡在临门一脚处无法提升，师门才将我送进小秘境历练修行，这次不过是运气好淋了一场春雨，侥幸突破。”
原来那场还春雨有如此妙用，侧耳听到的人不禁为自己错过感到了遗憾。
黄袍男子冷脸起身，拂袖而去，却被渠也叫住：“道友，我还有没有救？还是说，此番你是来试探我的？”
带队师兄回过味来，皱眉看他：“我师弟所说不错，还请道友告知如何，以免耽搁了救治师弟的时机。”
黄袍男子头也不回，走出几步后才生硬道：“待在这里死路一条。”
渠也暗叹一句：“说得真好，正合我意。”
系统盯着黄袍男子的身影，默了一会儿道：“这人心思较旁人深沉，此时不解决，以后怕有麻烦。”
渠也舒坦地靠着带队师兄，听了也只是说：“先叫他蹦跶着，说不定有大用处呢。”
一句“死路一条”将玄英宗的师兄姐们高高地架起，谁也不愿放弃每一次变强的机会，不愿现在就离开。然而如果不回去，就是对同门师弟视若无睹。渠也眯着眼看好戏，子笙却是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打破了僵局：“师兄，师姐，我和师弟一起回去。”
“子笙？”
“我将要突破，仅剩几天待在小秘境里也是没有收获，还会拖累师兄师姐，不如和师弟一起回宗门。”
带队师兄默了会儿，沉声道：“子笙，你想清楚了？小秘境五十年一开，如果你想继续留下，我送师弟便是。”
“我想清楚了，师兄不必再劝我。”
带队师兄沉默许久，叹了口气：“罢了，我随你们回去。”
他们本是一路狂奔，此时离小秘境元处很近，不过一个时辰，渠也看到了所谓的元处。
四周无草无花，却在半空中停满了符箓，在无风而动的符箓中央，矗着一只鹭鸟的铜像，鹭鸟双翅展开，头微微前伸，恍惚觉得下一刻它就要扑闪翅膀飞起来。
渠也莫名觉得有些许熟悉。
他的胳膊抬不起来，子笙帮两人拂开面前的符箓，走到铜像前，带队师兄犹豫几下，捏指掐诀。
说完，下一刻渠也仿佛听到了一声鸟鸣，一道虚无的光门随之在面前慢慢展开，带队师兄沉声道：“我们走吧。”
渠也叹了口气：“师兄师姐，是我连累了你们。”
两人踏进光门，恍惚一瞬，再次睁眼时已经身处一处峡谷中，带队师兄回身看着光门消散：“没事的，不就是五十年嘛，等下次我们再一起进来。”
渠也笑笑。
五十年？
拿了妖丹的他已经可以随时回到小秘境，整个北地的地皮都是他的。
幸好玄英宗离落霞山较近，带队师兄在地上画了阵法，拿着带队师兄塞给他符箓掐了个法诀，阵法启动，下一刻他们落在了……一堆半高的人类团子之中。
渠也不禁后退几步。
他们突然出现，像是话本中从天而降的仙人，小萝卜头们睁着几十双锃亮好奇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们二人，子笙小声说：“我想起来了，今明两日正好是入门大考。”
渠也气息不稳，余光瞥见山门处进行登记的同门：“还是先回去吧。”
说话间，三人走到山门处，同在此处登记的师兄打声招呼，之后进了山门一路往明石阁去，渠也担心露馅，一直暗自压了修为，时间过去太久，沙狼毒肆虐在他的灵脉里四处逃窜，忍得颇为辛苦。
系统听出来了他紊乱的气息、鼓点般的心跳声，担忧道：“您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还可以再撑一会儿。”
系统还想在说些别的，却话音一转，提醒他：“到了。”
……可算是到了。
渠也脚下一软，带队师兄手快接住他倒下的身体，不敢耽搁：“师尊！师尊救救师弟！”
渠也喘息着靠在子笙身上，身体里的毒压抑的太久，此刻像是反击一般试图侵入他的心脉，他闷哼一声，余光只瞥见明石阁打开的门，便撑不住昏了过去。
“……”
系统沉默下来，他张张嘴，骗子。
等渠也的意识再次缓慢聚起，他动动手指，睁开眼睛看见了垂下的罗帏，绣着漂亮生动的花草，他盯着看了会儿。
“您醒了。”
渠也语气懒懒回：“嗯，没被看出来吧？”
“没有。”
“吱呀”一声响，有人推开他的房门走进来，看见他醒了，高兴地端着水盆快步走过来：“师弟，你终于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渠也对子笙笑了下，撑着胳膊坐起来道：“多谢师姐，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师尊和师兄呢？我还没有谢谢他们。”
子笙放下水盆将他扶起，给他拿了靠枕：“你呀，师尊叮嘱身上的余毒还要慢慢调理，以后多多注意休息，师弟，你这次十分凶险，当日若是再晚上一刻钟，就算是师尊出手，也是回天乏术，你就死了！”
我就死了？
渠也觉得好笑：“我知晓了，这次还要多谢子笙师姐。其余的师兄他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回来？宗门上下一定很忙吧。”
子笙给他解开纱布重新上药：“不仅因为这个，前几日入门大考，好像进了几个不错的苗子，师尊有意再收一个小师弟，正和其他师叔师伯争抢。”
渠也挑了下眉，子笙继续说：“这次的人都留下来了，你院子里没人打扫，现下又要好好调理身体，不如去领一两个外门弟子扫院子？”
系统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您躺了三天，总是坐着不好，起来走走吧。”
“这自损八百的招儿以后可不用了，”渠也应下子笙，缓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又疼又累。”
他让子笙稍等一会儿，去一旁梳洗，收拾好后打开房门不由得挑了挑眉：“这院子挺大的啊。”
院子四周都是竹林，清净的只能听见沙沙的风声，渠也走到石桌前摸了一把灰：“唔。”
系统诚心建议：“您还是去找个弟子帮忙打扫吧。”
“找个听话省心的，”渠也拍掉灰尘，同子笙一起往外走去，和系统商量，“最好会做点饭菜。”
系统点点头：“很有必要。”
子笙在路上给他指了下自己新得的院子，渠也马上说有空去做客，不过要等他收拾好院子。子笙轻轻点头，她将渠也看做家中一般大小的亲弟弟，侧头看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渠也，心道，她一定要给师弟挑一个手脚伶俐的……
“我让你不拿好！让你摔跤！”
一声声怒斥和鞭打声从一旁树林里传来，细听还有几声“咚咚”的闷响。
两人停下脚步，对视一眼，渠也脚下一转走过去，这才看到有两三个人正对着一个半大的小孩儿拳打脚踢，那小孩儿蜷缩在地上抱住头不松手，看不清神情，只听到时不时传来几下闷哼。
一旁的地上落着几个食盒，里面的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这发生了什么，两人一看清晰了大概，子笙轻声道：“都是外门的弟子常见的手段，”她拽了下渠也的衣角，“咱们走吧。”
渠也回神，对她笑了下，转身要走，一阵风吹来，渠也被呛到忍不住咳了几声，惊动了身后的人。
“谁？！”打人的一惊，喝了一声，看清楚是谁后吓得跪倒在地，“见过师兄师姐。”
渠也缓过气，看向他们，一脸的好奇：“你们在做什么？”
他越过对着的人，望向受打的小孩儿，一身外门弟子穿的青衣袍子上沾满了脏污，小脸几片青紫，他挣扎着起身，要给内门的师兄师姐行礼。
其中一人回道：“这小子手脚不麻利，摔了几位师兄的饭菜，我们，我们这是……”
渠也方才装咳有些用力过猛，他闷咳两声：“哦，摔了再去做一份啊。”
子笙上前拍拍他的背，皱眉冷下脸：“还不收拾干净！”
“是是是，师兄师姐慢走。”
两人这才往外走去，身后几人慌忙收拾着地上的残渣，见小孩儿呆呆地跪着一动不动，怒上心头想打，又顾忌着人没走远，恶狠狠啐了小孩儿一下：“倒霉东西！”
小孩儿害怕似地缩缩肩膀，一双玉一般澄明的眼睛紧紧盯着渐走渐远的两人，他瘦弱的手指微微一动，最后猛地攥紧了拳。
系统有所察觉，回头看到了小孩儿狼崽子一样的眼神，许久轻轻一笑：“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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