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告别

　　域外虚空一角。

　　大战之后，喧嚣不再，只余一片死寂。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战场，没有数不尽的断尸残骸、染血战斧、崩裂战船，只有一团混沌。

　　混沌像个贪婪的巨兽之口，不断吞噬着外界物事，却不酝酿出新的生机，只是不断地索取，直到附近只剩下一片荒芜。

　　一枚铜镜孤零零地在虚空中漂流，离混沌越来越遥远。

　　镜面映照出许多混乱景象，在大战中丧生的亿万生灵的脸一一闪过，快得几乎看不清每个生灵的具体容貌。只有两个生灵，镜子在他们面上定格的时间最长。

　　他们也是最后制造出那团混沌的生灵。

　　巨大的灵能相碰撞，爆发，光亮，而后转向暗淡，直至彻底湮灭，化作无数细微的尘埃，在虚空间飘飘扬扬，落向无尽遥远的时空尽头。

　　魏姝睁开眼，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分明只是入定了半柱香不到，却漫长得像是过了百年。

　　大量尘封的记忆陆续浮上水面，将她重活以来的许许多多疑问都解释了个遍。

　　比如说，藏在元神深处的那道血光究竟是什么。

　　她一直觉得，那多半是她陨落前遭到的最后一击，因为敌手太过强大、又或是陨落前的她太过不甘心，故而将这道血光深深铭刻在神魂里。

　　如今才知道，原来，那道血光竟是玄天的一小片神魂所化！

　　当时，她遭到魔神之力反噬，被玄天趁机囚禁，甚至被他当成了汲取神力的“花肥”，肆意折磨。浑浑噩噩之际，若没有那位敢于为了她和天下人为敌的故人，冒险闯入魔宫，将她唤醒，万年前的战局很可能被改写，诸天万界将会沦为玄天的奴役地。

　　后来，她假意屈从，趁玄天不备，盗走魔眼，将其一分为二，设下重重封禁，大大削弱玄天实力。

　　最后一战发生在域外虚空。

　　她试图将玄天打入能毁灭一切的混沌地，却被其及时发觉，不仅没中计，倒是将计就计，差点反将她一军。

　　这一计彻底失败，还害了顾陵北，为掩护她被玄天重挫，坠入混沌地。

　　她只能动用杀手锏，以自我献祭的方式，和玄天同归于尽。

　　最后，玄天的肉身果然被她封印在了域外虚空，她也因消耗太大羽化。

　　如果不是一开始被玄天汲取了太多神力，后来又耗费心力炼化魔眼、封印玄天于此界，再及收敛仙魔战场上那些英灵，她应该是能活下来的。

　　毕竟，神明寿比天齐。

　　可她当时已经没了继续独活的念想。

　　师门因她“入魔”将她逐出宗派，同门和朋友悉数划清界限，唯有一个顾陵北肯信她。

　　可顾陵北也没了。

　　混沌地是域外虚空中最可怕的存在，甚至可以将仙人法体撕裂，片片不剩。

　　她也想过要不要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闯入混沌地寻找顾陵北那微乎其微的一点生机，但最后，她还是为了另一些人的生选择放弃。

　　那些不近人情的冷漠面庞本该叫她心生怨怼，可他们却大都死在了她的手里，在她那段浑浑噩噩的黑暗日子里，死不瞑目。

　　侥幸逃走的同门也几乎没活下来几个，都死在了仙魔战场上。

　　她以最后的一点神力造了个很小的世界，跟毁灭前的云海界一模一样，让那些还有神魂残留世间的生灵起死回生，自己却不愿回头再去跟他们相见。

　　当时的她以为这就是结束，没想到，不管是她还是敌手，居然都还有些许还算完整的神魂碎片保存了下来，而后，又酿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她记起了一切，可那些记忆唯独没法解释，如今这个异变的识海空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棵莫名其妙的树又是什么来历，还有那些灵种……

　　如今的她既可以说是魏清河，也可以说是一片小小的元神印记，在虚空中飘荡了近万年，不知遇到了什么奇遇，得以滋养成型、开启神智，又重新获得新生的另一个人。

　　这棵树会跟域外虚空有关吗？

　　是异世的大能给她种下的印记，亦或是别的什么？

　　不多时，正入定的龙星惊醒过来，咦了一声，低头看向正疯狂闪着黄光的小水。

　　“奇怪，你怎么突然亮起来了？这里不是早搜寻过一圈了么，哪里还有什么珍稀宝物剩下？”

　　在他指示下，年纪最小、体格却和年纪不相称的罗明德提气飞纵，跟着跳上山崖中段伸出来的一棵歪脖子树。

　　二人目光落向树枝上挂着的小荷包，十分简陋，像是临时用撕下的布片缝起来的。

　　龙星将荷包取下，打开一看，神色微变。

　　荷包里只有一样东西，是个小巧的戒指，稍加感应，便能看到，里头竟是堆积成山、浩瀚无边的法宝丹药。

　　罗明德惊喜连连，攥了飞跃回去给众人看。

　　然而，大部分人脸上毫无喜色，只有震惊和担忧。

　　丁泽呆呆道：“这是师父的储物戒，她向来最是宝贝，从不离身的……”

　　其余人也有认出的，都点头附和，面上隐忧。

　　林舟虽为见过此物，却也神色凝重：“还在福村时，那回师父就曾留下一回储物袋，而后消失数日才归。”

　　胡芳菲恍惚了下，也紧跟着记起那段似乎十分遥远的往事。然而，事实上也不过是数月前发生的罢了。

　　“那时，师父恐怕是抱着一去不回的心思，留下那些东西的……”

　　几块巴掌大的烤鸟肉，足以让他们磕到突破的简陋丹药，还有一枚不到筑基无法激活、看到离开路线地图的玉简……

　　这些记忆突然闯入他们心头，让他们更加不安起来。

　　诚然，那时的师父不能和如今的比，那时的他们都很弱小，师父也是一穷二白，却还惦记着给他们留下那些修炼资源。此刻，这些修炼资源纵然翻了千倍万倍不止，可里头的用意怕是一样的。

　　师父又要离开了，她又要抛下他们去做一些很危险、却不得不做的事了。

　　他们曾经无数次地憧憬过自己变强大后的模样，可，或许除了福村覆灭的那日之外，他们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痛恨过自己的弱小。

　　林舟在云天宗待过一段时间，看过的好东西、阅览过的典籍到底比其他人多些，便很快发现了不对。

　　“不对劲！这些修行资源等级太高了！你们看，这几瓶丹药都是要到炼神以上才能服用的。像我们这样的境界，强行服药只会大伤元气，导致根基不稳。哦，这些瓶子也打不开，都是有修行境界限制的……”

　　“是啊，魏道友如今只有筑基吧。数日不见，以她的逆天修行速度，最多突破到化神。可，这些高级丹药她是怎么弄来的呢？数量还这么大……与其留给你们，她自己用了不是效果更快吗？”龙星很快明白过来，提出质疑。

　　四个徒弟闻言，敛下心头不安，开始认真翻找储物戒中藏品。

　　最后，依靠着他们为数不多的阅历，倒也勉强分辨出许多高阶修炼资源来。很大一部分他们不认得，但都被一层禁制隔绝开来，要求他们必须提升到某个境界才能启用。起码，都是他们当中暂时没人能做到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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