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鸦人

　　仔细想来，先前那片黑林子其实离黑桥不算近，但黑河很长，正好从黑林旁边流过。

　　黑河状态的大黑蛇既然能吞噬血龙卷，那么，吞噬几只小冥鸦似乎也不在话下？

　　而且，看这熟门熟路的样子，大黑蛇像是个惯犯。

　　魏姝顿时心平气和起来。

　　既然它诞生于这个秘境空间，想来对此处很熟悉，不会遇到太大危险才是。而且，它能带着阿德自由出入，肯定知道出去的路。就算老镜妖再次不靠谱，她应该也不至于落到变乌鸦的地步！

　　于是，她就一边打坐休息，一边看那群鸦人往黑湖旁边凑。

　　虚老头也看出了点门道，撇着嘴道：“小丫头，你这徒弟可真贼！唉，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老话可真没说错。咱们修真界向来提倡光明正大打架，这样未免有点阴险了。”

　　魏姝问：“哦？这些鸦人为何会被吸引过来？它们若是要喝水，魔沼地上那些水泽不能喝吗，偏要来这儿？它们是奔着冷幽草来的？”

　　虚老头到底阅历比她丰富不少，这才慢慢解释。

　　原来，冷幽草这东西本生长于幽冥界，通体散发着浓浓的死气。所以，对人族修士来说，冷幽草最宝贵的不是草叶本身，而是它的根部。

　　冷幽草的根跟其叶茎完全不同，不仅不含死气，还蕴含着极为珍贵的生命精源，一滴就堪比一粒破阶丹，不仅能救人还能助力修士突破大境界。

　　此外，其叶茎经过特殊处理，也一样可以入药。即便不处理，对鬼修来说也是珍贵无比的灵药。

　　但在幽冥界，冷幽草其实并不珍贵，就跟凡俗界的大白菜一样，有点可有可无的意思。

　　一般来说，一株初生冷幽草能增进冥灵十日修为，二绝翻倍，以此类推。最高级的九绝冷幽草就相当于省去七年的修炼时间，发挥的价值远不及在人族修士手中，能活死人肉白骨。

　　先天冥灵从诞生之初，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就是吞噬比自己弱小的、躲避比自己强大的冥灵。除了正儿八经感悟大道、纳气修炼之外，它们更喜欢简单粗暴的吞噬方式。基本上，吞一个比自己实力略低的冥灵，修为就可以大涨，哪里还用得着啃冷幽草增进修为。

　　所以，它们并不珍视这种灵草，只除了某些特定的冥灵种族。

　　比如说，冥鸦一族。

　　“不同的冥灵种族间也有很大差异，就像妖灵界万族并立一样。冥鸦最喜欢的食物除了新鲜血肉，就是冷幽草了。”虚老头见她听得入神，还卖了个关子。“想知道为什么吗？”

　　魏姝略一沉吟，猜道：“是因为冷幽草的‘饲料’不大寻常？”

　　虚老头啧了一声，面露遗憾：“居然被你猜中了。没错，冷幽草常见于冥河岸边，但也能生长在其他地方，前提是要有新鲜血肉做饲料。所以，一般杀戮气重的地方，比如古战场，生长着冷幽草的几率就比较大。后来，冷幽草传到其他修真界，有些人为了培育出更高等级的冷幽草，还造下不少杀孽。据说，饲料的血肉品种会影响种出来的成果，人族最佳，妖族次之，魔族最差……”

　　魏姝脸颊抽搐着垂眸，看那群被诱饵迷惑了双眼的鸦人。

　　领头的鸦人已经飞到黑湖边，正警惕地蹲下研究那片冷幽草。

　　她瞧得分明，鸦人们似乎真的很喜欢这种灵草。

　　它们一个个凑过去，撅着腚去闻，小绿眼珠里流露出欢喜之态。黑色尖嘴一张一合，虽没发出声音，但魏姝能猜得到，它们多半是在跟同伴分享自己的激动心情。

　　魏姝问：“你不是说这些是傀儡人吗，怎么也这么喜欢冷幽草？”

　　虚老头磕绊了下，一边跟头上的红烟兽作斗争，一边说：“大抵是炼制傀儡的手法问题，它们应该是融合进了冥鸦的部分特征，所以，不仅外貌变得像冥鸦，就连习性也很像。就好比人类炼制傀儡，多半也喜欢按着自己的模样来打造，不会特意去打造外貌特征趋近其他种族的傀儡。审美是一方面，再者，就是方便沟通下指令。”

　　短暂观察过后，领头的鸦人从斗篷底下伸出一只手，细瘦干枯，乌漆嘛黑，不像人手，更像鸟爪。

　　魏姝叹了口气。

　　这些傀儡人果然已经不再是人的，不管是内还是外，都更像冥灵了。

　　领头鸦人的手捉住一株白色冷幽草，将其连根拔起，举到眼前细细查看。

　　其他鸦人却不敢动手，只围了过去看那株白色的草儿，甚至有一两个迷醉地眯起了眼。

　　魏姝闻不到什么特殊气味，虚老头却主动解释了起来。

　　“哦，据说冷幽草生来自带奇香，但只有冥灵能闻得到，其他种族的生灵都不行。所以，我也不清楚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不过看这架势，估计假不到哪里去。”

　　魏姝点头，暗道，怪不得大黑蛇会这么搞，原来是靠着气味诱捕猎物。不过，大黑蛇能幻化出极为真实的幻象，甚至连冷幽草的气味都百分百还原，这能力实在神奇的很。

　　“对了，这些鸦人不会说话吗？它们是用神念交流？幽冥界的死灵都这样？”

　　虚老头从胡子上捋下一只小红兽，随口道：“那倒不是。不同种族有不同的语言沟通，只有冥鸦一族比较特别。据传，在远古时期，先代冥主嫌它们的老祖宗太聒噪，直接拔了它们的舌头，后来的冥鸦都没了舌头，只能靠神念沟通了。”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你那徒弟寄身的大黑蛇，按理来说应该是可以用神念交流的。除非，除非是他的意识压制住了黑蛇本身的意识，而他自己又懵懵懂懂，像个没启蒙的小孩子，只留下了些许本能和情感意识……”

　　魏姝听着心里又是一酸，很是心疼徒弟。

　　不过转念一想，起码徒弟没有不认得自己，没有靠着大黑蛇胖揍自己，这就是天之大幸了。

　　一人一镜闲话之时，下方变故突生。

　　似乎是领头鸦人确认了白色冷幽草的真实，其他鸦人都行动了起来，分散到湖的四周，蹲下去采摘各色冷幽草。不多时，这一圈冷幽草就被摘了个精光。

　　鸦人们神色欢喜，正准备满载而归，却发现，它们兜里的冷幽草居然变成了一根细长乌黑的蛇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住它们，拖进黑湖。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这群鸦人全都落了网，在黑湖表面无声挣扎不到两个动作，就彻底消失。

　　小音希鸟看得啧啧称奇，壮着胆子说：“萝卜，你这徒弟好狠的心啊。这些不是人族炼制成的傀儡吗？怎么说也算你们半个同类，就这么拆吃入腹啊？你还老拦着不让我吃人脑子，对上你徒弟就这么双标，哼！”

　　魏姝淡淡道：“这些鸦人不知道被炼成傀儡多少年了，早就不能算是人了。杀了也就杀了，说不定他们还要为自己彻底解脱而开心了。这跟你丧心病狂想吃活人可是两码事。”

　　她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心里也略有微词，觉得大黑蛇把徒弟带歪了，正要打破“气泡”，下去跟徒弟委婉地说一说人生哲理。

　　不料，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粗嘎怪声，像是砂纸在玻璃上重重划过的嘎吱声，又像是指甲在木头表面抠挖的动静。

　　这怪声模糊而悠远，像是从城池方向过来的，又像是从天际传来。

　　不知怎的，魏姝隐约觉得，那是一个生灵在说话，只是说着某种古老的语言，嗓音又喑哑难听，故而难以辨认出对方在说什么。

　　她暗道不妙，低喝一声：“老头儿，你的空间挪移能把我徒弟带出去么？”

　　虚老头正要答话，黄绿相间的昏暗天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粗大的橙红色闪电当头劈下，竟不偏不倚，直直劈向黑湖，连带着将包裹魏姝的“气泡”震得四分五裂！

　　魏姝惊骇大呼：“阿德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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