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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三十六章


山长确实来了。

        不过不是往书童这一处,而是被陈子俊请去听审祝英台。

        陈夫子原想让祝英台直接脱衣证明自己并非女子,不料却被后者以“若身份无错,要联合其他士族以‘侮辱士族子弟’一罪状告夫子”一话吓退。他退而求其次,转列了十条“罪证”要祝英台一一述清,倘若不能有合理的解释,便要将他逐出书院。

        王悠闻言松了口气。比口才,祝英台确是不怕输的。只是她也仍旧有些担心,毕竟诸如绣花一类的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圆转。

        她悄悄扯了下马文才的衣袖,让他低头,小声问道:“你觉得我该不该去和叔母打个招呼,让他们给英台放点水?”

        马文才即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知她心软但还是泼了冷水:“众目睽睽,你觉得可能?”

        王悠的嘴角随即抿了起来,脸颊因而显得略有些鼓,透出几分可爱。马文才达到目的,轻笑一声,满意低头道:“不过,提醒一下还是可以的。”

        “去!”王悠朝他做了个鬼脸,要不是人太多,她是想在腰间掐他一把的。这人最近恶趣味得很,不再试探她之后就开始找着各种机会逗她,她越着套,他看得越开心,也不知道是什么见了鬼的想法。

        孟颦就坐在王世玉身旁,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陈夫子和祝英台身上,王悠悄悄地从旁边绕过去,跪坐在孟颦身旁和她耳语了两句。“真”字一出,孟颦就瞪大了双眼,她失态地握了王悠的手,反应过来后没出声,仅用眼神向王悠再次确认。王悠不动声色地点头,再给了肯定的答复。

        余下的她叔父叔母自会处理。王悠看着孟颦悄悄与王世玉传消息,自个儿又默默退回了原位。马文才本以为她会为了不引起人注意而继续留在山长夫妇身边,却不想她还是过来跟他挤在了一处。

        王悠毫不保留地说了自己的小九九:“要是我就在那里,有心人看见了,保不齐就认为我是在为英台求情,到时候她就算解释清楚,人家对她的信任也还会有所保留。但是呢,我头先跟你说了悄悄话,眼下呢,又喜笑颜开地汇报着进展,旁人看了指不定就认为我是你派遣去吹耳边风的急先锋,自然也就摸不准我去说话,到底是说好话还是说坏话了。”

        马文才顿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这话听着像是好话,又听着像是在明褒暗贬,着实让他心绪复杂。王悠注意着他的神色,小小心地撒娇:“嗯,我之前就说过,我或许会小小地利用你一下。”

        是啊,她早就说过,而且他还心甘情愿来着,不然心底怎么会有一丝被依赖的喜悦?马文才暗暗叹了口气,“那或许我还应该感谢你,让我知道我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王悠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不客气!”

        再也没有比她更会顺杆爬的小丫头了。马文才笑笑,隔着衣袖握了她的手腕,随后将视线落到房间正中的祝英台身上。

        她如今在答第三道题,为何不与大家一同到澡堂洗澡,非要一个人躲在房间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连木蓝也会了。作为义兄的梁山伯对此每每都会跳出来先行解释:“英台自幼体弱,不能吹风,怕得风寒,必须以小桶洗浴。”

        这答案照搬即可,都不用另外编话,简单得让王悠都觉得陈夫子是不是为了凑个整数才出的这送分题。

        果然他很是不悦,紧接着再问:“身为男人,为何你耳上会有女子才有的耳洞?”

        祝英台下意识先摸了一下耳垂。她的目光避开陈夫子,沉吟片刻随即开口:“那是因为我自小容貌姣好,所以村里举办酬神庙会时,年年都由我扮演观音。”

        王悠忽而想起一句“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是巧合吗?她记得华敏曾经跟她说过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也分别姓梁和祝。那完整的唱词是什么来着?

        王悠敲头之际,陈夫子已经问到了绣花。那是谢先生下山前不久的事情了,祝英台转转眼珠,与王悠目光相接却又移开,似在犹豫,故有欲言又止之感。

        “她知道我在怀疑她。”王悠踮脚。

        马文才知道她的意思:“想做什么就做吧。”他的手移到腰肢处,稍一用力,将王悠送了出去。

        “夫子,那个花是我拜托英台绣的!”王悠举手,挤进中间这块空地,“你也知道我们书院里大多都是男人,针线好又有闲的没几个,我只能拜托祝公子了。他针脚还不错的,你可以问山伯!对吧?”

        梁山伯慌忙点头,甚至还想展示他袖口由英台修补好的痕迹。陈夫子一把挥走了他,“王悠,如果是你,为什么你不请王兰和王蕙帮忙,而要找一个男人?”

        “因为那花就是要送给她们的啊!”王悠此刻无比感谢她二姐,保持住了她随机应变的能力,“夫子你也知道我每天都很忙,所以刺绣一直都做得很慢,最好就是再找个人搭把手了。送人东西总不能还叫收礼的人帮忙吧?”

        王蕙适才想起王悠还欠着她们一条手帕:“哦对!悠儿,你可拖了一年了!”

        这话立马显得更可信了。王悠脸上得意,心里头却挺苦。她二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就让她听见了!

        陈夫子却还是不信:“那你再说说,是什么时间,绣的什么花?”

        花样可以现编,时间倒令人发愁。王悠佯装回忆,揉穴挡脸,悄悄瞥了一眼祝英台。后者也十分识趣地与她张了张手指。那就是:“五月!绣的桃花!”

        被拉来作证的学子其实并没有看清花样,只有时间他记得牢牢的,“那段时间文才兄脾气特别坏,应该就是悠姑娘离开前后,五月差不多了!”

        莫名被扯上的马文才:???……

        眼看着最难的两道题已被解决,王悠趁陈夫子不注意,快速地向祝英台眨了下眼,随即带着功与名拂袖而回。这一波,不亏!

        有了这一出,众人似乎也意识到了陈夫子兵败的必然,关注的重点慢慢就从祝英台身上分散到他那里。果然,接下来机灵善辩的祝公子势如破竹,打得心怀不轨的陈夫子是节节败退,几近招架不住!

        王悠耳边已经响起了锣鼓声,她正想着回去该如何跟不在场的王兰和木蓝形容这场赛事,冷不防那也不在场的马统跑了进来:“公子!公子!我把大夫请来了!”

        嗬!成事不足!

        王大小姐咬牙,然而陈夫子已经高声叫起:“来的正好!就让大夫给祝英台把把脉,看他是男是女!”那叫一个铿锵有力!

        能怎么办?王悠与马文才对视一眼,送佛送到西呗!她向下一滑,顺势晕倒在了他怀里。

        一回生,二回熟,王悠对装病这事已经非常熟练,技巧掌握得十分到位。马文才这回亦是演技不俗,相当入戏。然而坏就坏在他将紧张的情绪表现得太过,以至于忽略了对手演员的感受,待他抱着王悠一路跑到了医舍,王悠已经被他颠得七荤八素了。

        “唔!”她捂住嘴,真想吐到那位尼山书院长跑冠军身上。

        马统请来的大夫,好不好巧不巧是去年请到太守府里给王悠看病的三位中的一位。一见这少爷是熟人,再瞧着姑娘的年纪,隐约就想起了当时的战战兢兢与重点诊断内容。他气喘吁吁地跟进医舍,再见姑娘这欲吐不吐的模样,心里就先有了六七分底,因而行了个礼施施然坐下,把诊脉的垫子取了出来:“请。”

        见外头人快到了,王悠先把手放了上去,随后塞过一个金锞子给大夫,低声交代:“稍后诊脉,记得反着说知道吗?”

        她来不及细说更多,心想着就把自己好好的一个身体说成有病也没有大事。谁知这大夫思路根本没跟她在一个水平面,还刻意显得非常懂地点了头:“我办事,你放心!”

        王悠的小把戏在王世玉夫妇眼里一看就破,因而他们压根就不担心,稳步走的同时顺带还遣走了一群人,好让王悠他们有时间和大夫串供。

        王兰往后山采药,王蕙又还不会诊脉,重任自然就全落到了这位山下“知名神医”肩上。只见他有模有样,望闻问切,把了左手又换了右手,捋着胡子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看得人真怀疑有病时,终于睁开了眼,煞有介事地重重点头:“小夫人没事!”

        王悠听到这个称呼就直觉有事。然而为了显示自己高明的大夫已经站起踱步,向着王世玉夫妇的方向而去,连衣角都难以令人抓住。

        “恭喜恭喜,小夫人已经有喜了!”

        王悠面如死灰,在桌下踩了马文才一脚,果断站起反驳:“我不是!我没有!”

        大夫很懂这种以退为进之法,张口就来:“夫人月份还小,没有反应不能察觉是正常的。差不多也才,一个多月吧,就是寻常大夫,若是经验少点的,也不一定能诊得出来。”

        很好,连月份也跟她回来的时间对上了。

        王悠将脸转向马文才,眼里满是威胁:恭喜你,喜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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