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艾洛安惊变
“如果沃格特陛下准备前往艾洛安平叛，时间可不会长到能够给我返回一趟波林堡召集士兵的机会，哪怕是雇佣兵也都太快了。”林恩摇了摇头：“或许我可以尽量争取在殿下大军当中的地位，但这也应该就是我能做的所有事情了。”
“这不可能。”赫尔曼摇了摇头：“看在迪利亚的份上，我还是让你多少明白一些事情吧，亲爱的林恩——如果你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兵权就打算加入罗恩殿下的军队，等待你的将会是一无所有的结局！”
“根据陛下的意愿，罗恩殿下的军队将会在两个月内招募完毕——总共二十个联队，预计会有两万步兵和两千骑兵，所有的军用物资储备全部从国库开支，这会是一大笔钱。”赫尔曼沉声说道：“所以招募士兵的军费承担，就必须下方到下面去了。”
“或许你也知道，即便是到了今天图特利亚王国依然维持着一些过去城邦时代的习俗，每一个城市都有不少公民，是在当地的议会有报备的，随时要接受王国的召唤，作为代价他们可以减免不少税收，这样的公民士兵在图特利亚王国的人数并不少，而这一次显然沃格特陛下准备动用他们成为罗恩殿下军队的主力。”
“所以，这些军费将会由图特利亚贵族们承担？”
“没错——在图特利亚王国，即便是那些从未参军的贵族们都知道，谁花钱组建的军队，谁就能拥有这支军队的指挥权，所以如果你打算就这样加入到罗恩殿下的大军之中，你将没有任何权力！”赫尔曼摇了摇头：“而我需要你拥有足够的地位，成为艾洛安公爵麾下力量的重要一环。”
“那我应该从哪里得到军队呢，如果不去招募士兵的话——更何况现在也来不及了！”
“所以我们要讲究一下策略——与其现在去训练一支新兵，或者招募一群未必会对你言听计从的雇佣兵，我们需要的是一支早已完备的军队，一支等待你去指挥的军团！”
在盛夏的末尾到来之前，筹备着庆贺节日的图特利亚城却是一片肃杀的气氛，街道上遍布的士兵和耀武扬威的骑士们，让原本应该欢乐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热闹的花园中不再能看得见嬉戏的孩子们，拥挤的街道中也没有人相互打招呼，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起来，警惕的从自家邻居的脸上扫过，仿佛对方也是某个叛军的同党似的。
而在布匹街，却依然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即便是在经历了几度血雨腥风的图特利亚贵族们依然肆无忌惮的享受着一切他们所能够享受的——对于他们而言，这些流血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他们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无论任何时候。
尤其是在沃格特陛下最终的决定，将有罗恩·布里奇斯继承艾洛安公爵，率领大军前往艾洛安平叛之后，一场场明争暗斗早已在这些风花雪月的“上等场所”开始了——从兵源到军用物资，都会是一场极其盛大的饕鬄之宴，光是里面所蕴藏的财富，就令所有人都眼馋不已。
士兵的招募、武器和盔甲、粮食的供给……每一项在这些图特利亚贵族的眼中，都是能够让他们赚得钵满，原本还被城防军团吓得瑟瑟发抖的他们，一下子全像是发现了尸体的秃鹫，疯狂的簇拥上来，准备在这其中分一杯羹。
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的积蓄着力量，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战争开始之前，为自己筹措到足够的筹码——至于那些筹码中所代表的生命，自然也就不再这些高贵而又荣耀的贵族们眼中了，令数十万人丧命的战争，在他们看来也只是一场能够有机会一夜暴富的赌博而已。
仅仅才过了一个星期，小王子罗恩甚至连自己会有多少个骑士追随自己都不知道，整整两万名步兵和两千名骑兵的所有的军旗都被瓜分一空，至于会有多少真正的“士兵”，而不是花名册上的“幽灵”与早就入了土的“骷髅兵”，那就只有眼见为实了。
而在另一边，林恩·布鲁克同样也在为了这场即将到来的远征精心筹划着——无论那位赫尔曼·吉尔伯特侯爵究竟是作何打算，他都不可能真的一丁点儿准备都不去做，至少必须在自己的手中攥住一支能够绝对服从于自己的军队才行。
而至少现在看来，没有冒然接受首席司令官的职务是非常正确的。虽然林恩在亚兰德城与尼克合作的时候，弄到了一大笔黄金，并且在初夏时节的粮食贸易中赚得盘满钵满，但是这些钱要么是见不得光的，要么就是一时间无法拿得出手的。
至少，他就无法解释自己一个小小的子爵，是怎么能够弄到筹措出一支军队的黄金，又是为何没有将这些黄金上缴给国库的。
仅仅是第二天晚上，林恩就将侍从波普和侍卫队长唐纳修全部派了出去——如果真的要向艾洛安开战，粮食和军队都将会成为战争的关键。
在和南方的米拉尔家族建立联系之后，林恩已经得到了一个非常稳固的利益同盟，只要自己能够保证不伤害米拉尔家族的利益，获得他们的支持并不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情；早已在贝宁堡站稳了脚跟的提比略商会，将会成为自己最重要的后勤线。
而唐纳修和他的那些黑鸦佣兵们，全部都是伦德海盗出身——迷雾海的伦德人，即便是在西海岸也算得上是凶名在外，他们那古老而充满血腥的信仰让这些怪物们悍不畏死，一切顺利的话将会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支重要战力。
而真正令林恩做出决定的原因，是因为他终于弄清楚了赫尔曼·吉尔伯特那支留给自己的“军团”究竟是什么。
“宿卫军团——三年前鲁道夫公爵成立的一支守备军团，用于监视艾洛安西部雷霆堡的动向，大概有两千人到三千人，全部都是移民的图特利亚人，还有当地的土著组成的军队。”马可·特拉格坐在软榻上，像是在闲聊家常似的开口说道：“虽然称不上是什么精锐，但确实是极富有经验。”
“我还真不知道，要是连一败再败都能够称得上经验丰富，实力强劲的话，或许这支军队还真的能够算得上是精锐了。”林恩冷笑一声：“或许在赫尔曼侯爵的眼中——精锐这个词汇和我们理解的有差距？”
林恩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如果这支“宿卫军团”仅仅和鲁道夫公爵成立的其它辅助军团没什么区别，那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是显然并不是这样——从成立的那一天开始，这个军团就没有赢过一场胜仗，只要是他们参与过的战争，一次一次都是一败涂地！
仅仅是三年的时间，却已经前后经历了连续十场惨败——从大规模的战役，到几次单独的会战，不仅仅是一次胜利都没有，每一次都是落荒而逃。
而就在最近的一次，这支可怜的军团甚至被一群山野部落攻入了军营，军团长被两头血狼撕成了碎肉块，连军旗都被砍断成了敌人的战利品——在图特利亚王国，一支军队要是连军旗都被夺走，那就等于失去了存在的证明，也就是说这根本就是一支早该被彻底遣散的军团！
“或许是为了保护艾洛安的西面屏障——或者是看起来像是在保护，虽然到最后也是像是他看起来像是在保护一样，鲁道夫公爵将这支残存的军团安置在了一处叫做科茵玛平原的军营，后面还有三个城镇以此为屏障。”
马可·特拉格好像是在说绕口令似的一通说道：“但事实上，这支军团早就在丢掉军旗的时候就已经不存在了，如果按照正常的步骤，他们会被分开来处理——大部分遣散，精锐和贵族子弟编入其他军团，当然我们现在有一个特殊情况……”
“鲁道夫·布里奇斯已经不是艾洛安公爵了，而现在的罗恩殿下还来不及得到艾洛安军队的控制权，这是一支没有人会顾忌的到的军队！”林恩点了点头：“即便是将这只军队收入囊中，也不会有人当成一回事。”
“但问题不在这里……我要一支除了会打败仗之外一无所有的军队有什么用处？”
“因为您是林恩·布鲁克——除了您谁还有能力让这只军队变成所向无敌的怪物？！”马可·特拉格反笑道：“这将会是您最大的，也是最好的机会，真正让所有人见识见识，您那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
“听起来像个巫师。”林恩微微一笑：“我可不会化腐朽为神奇，我也不会创造什么奇迹。”
但你会杀光所有站在面前的敌人……特拉格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一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那这么说，您真的会带上迪利亚小姐一起去艾洛安？”
“不仅仅是迪利亚，还有格雷戈里——这会是决定我未来十余年的一次赌博，我可不像是那些资本雄厚的家伙，我只有赌一次的机会，所以我会挂上我所有的筹码。”
“所有的……筹码？”马可眼角一跳：“我还不知道您居然如此高看我？”
“应该是所有的一切——我当然对你非常重视的。”林恩慢慢站起身来：“所以我绝对不会输，因为我输不起！”
狮心骑士团的正心塔，站在祷告室内的安东尼奥·格兰汉捧着手中的一枚蓝宝石戒指，仔细的斟酌着，立在原地的身影就如同一座伟岸的雕像，仅仅是摆放在那里，就令人升起一种肃穆之情，沉重而又严肃的面颊上，还带着几分犹豫。
“我为这件事情犹豫了很久，因为直至现在我都不清楚，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是不是真的符合一个大团长应有的责任。”背对着身后跪在圣光十字雕塑面前的林恩，安东尼奥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沉重：“你知道在此之前，有另外一个骑士也曾经跪在这里，让我犹豫了很久。”
“艾尔索普·班森——我猜的没错吗？”背对着安东尼奥大团长，林恩的脸上却是一种平静的微笑：“没想到在您的眼中，我已经可以和这位首席骑士长大人相提并论了，真是愧不敢当。”
“敢用这种口气，你已经不输给那个家伙了。”听到林恩如此“失礼”的话语，安东尼奥·格兰汉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的恼怒，反倒很是宽慰的一笑：“那你想知道当初的艾尔索普，在这里和我说过什么话吗？”
“我可以知道吗？”林恩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虔诚”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那冰冷的圣光十字上面移开。
“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成为下一任大团长！”安东尼奥苦笑着轻叹一声：“而我选择了后者，因为不忍心，同时也很期待——或许艾尔索普真的能够成长为一个足够合格的狮心骑士团大团长，或许……骑士团也到了需要变革的时候了。”
“既然我能够接受一个有野心，一个为了复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会拒绝另外一个同样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呢？”一边说着，安东尼奥将戒指捧在掌心，转身走到林恩的身后，正对着那圣光十字的塑像：“或许在未来的很多年，都不会有人能够打破你的记录了——最年轻的狮心骑士团骑士长！”
“记住孩子，你是圣光骑士，是天然的狮心骑士团的首领，我们永远与你同在——不论你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报复，不论你究竟在追寻着什么，永远都会有一群人，默默的站在你的身后，为你遮风挡雨。”一边说着，大团长将戒指重新戴在了林恩的右手：“我们永远不会抛弃你。”
安东尼奥·格兰汉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个骑士长的头衔是狮心骑士团能够予以林恩最后的援助。既然是艾洛安公爵远征，骑士团没有理由不会派遣狮心骑士跟随，而安东尼奥将他们的统御权交给了林恩。
他很清楚林恩现在的窘境，这样一队骑士或许不能够让林恩拥有多少话语权，却也能保证他不会被人忽视。
一个骑士长，足以证明狮心骑士团的态度，以及对于未来的艾洛安公爵支持的态度；要知道就算是当初鲁道夫公爵在艾洛安最艰难的时候，安东尼奥和沃格特都没有同意过让骑士团向艾洛安提供增员！
“而我也同样，永远都是狮心骑士团的一员！”林恩重重低下了头：“即便是死，我也会让这个身份因为我而自豪，我将永远为之骄傲下去，直至末日降临的最后一刻！”
“而那一天永远不会降临！”安东尼奥大声喊道：“因为圣光十字将会与你同在，因为狮心骑士团的英灵与你同在，因为雄鹰的旗帜，将会永远飘扬在图特利亚王国的天际！”
“在你起身之时，就是狮心骑士团的骑士长林恩·布鲁克，你将有权为自己高举狮心骑士的燕尾旗，你将有权以骑士团的名义向敌人宣战，你所在的地方，就是骑士团的威名传播的地方！”
“站起来，然后撑起你应该去担当的——因为那不仅仅是你的使命，也是骑士团的使命！”
“你是林恩·布鲁克，狮心骑士团的骑士长！”
“你是白底狮子旗下的捍卫者！”
高举着手中的那面白底狮子旗，大步走出正心塔的林恩·布鲁克，脸上却没有多少悲喜，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多少，黑色的罩衣外披着狮心骑士白色斗篷，带上自己的“亚兰德”，在一众狮心骑士们的注视下走出了紧闭的祷告室大门。
他们看着这个年轻人一步一步的走出来——仅仅是在一年多前，还只是个侍从的孩子，却已经成为了骑士团的骑士长，拥有了手掌战旗的资格。
祷告室外的走廊中，一个又一个骑士主动走上前来，与这位年轻的弟兄碰拳致敬，当中还有不少人是曾经参加过亚兰德城之战的，对于这位年轻的林恩印象深刻，在得知他成为了骑士长之后，尽管还有许多不能理解，却没有人觉得他会不合格的。
站在最前面的加德纳·休姆骑士长更是百感交集——如果说当初在森林中遇见的林恩，让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个托尔尼尔·加德纳的话，那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另一个艾尔索普·班森！
这种诡异的想法令加德纳极其的难以接受——或许艾尔索普·班森那个天杀的是个优秀的骑士，但并不等于加德纳能够认同这个家伙所说的那些“理论”，至今为止他依然认为把那个家伙派到东境的鲜血绝壁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一个满心仇恨，并且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家伙绝对不是骑士团大团长的最佳人选，也绝对不应该坐在这样的位置上——那只会把整个骑士团带到看不见未来的深渊当中去。
而真正最是“百感交集”的人还不是他——站在王宫御卫簇拥下的宫廷典礼官伯纳德尽管脸上没有露出多少的表情，但是那副傲慢的外表下，依旧藏着一颗难以接受的心。
他见到过太多太多出色的骑士，但是像林恩这种家伙却还是第一次——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沃格特陛下会如此偏爱这个小子，以至于认定了让他担任如此重要的身份，还给予他如此多的殊荣？！
但是无论如何，伯纳德还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径直走上前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恭敬一些，甚至还稍稍朝着林恩行了一个礼：“尊敬的林恩·布鲁克子爵，罗恩殿下已经在王宫内等候您前往宣誓效忠了，请问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如果有请尽快，殿下的时间非常宝贵！”
“这个我也知道——请相信这一点，但现在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林恩开口将老人拦了下来：“但现在还有一个地方必须去，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会怎样？”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看到那个林恩脸上的一抹惊诧，嘴角还弯弯翘着的夏洛特·詹姆士走了出来，一身戎装的他斜肩披着一件斗篷，正好挡住了自己失去的右臂，左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大步走上前来：“看到你这幅样子还真是让人有些吃惊啊，亲爱的林恩·布鲁克！”
“不……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那个叫做夏洛特·詹姆士的骑士是不是真的死了。”林恩笑了出来，将手中的旗帜交给了身旁的另外一位狮心骑士，径直走上前去，狠狠的抱住了站在那儿的夏洛特：“欢迎回来！”
显然夏洛特没有意识到会有这一幕，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最后却也是露出了几分笑容：“我还没有死！”
仅仅是稍微耽误了一些时间，从狮心骑士团出发的两个人就已经站在了王座大厅内，生平第一次坐在王座上的罗恩·布里奇斯意气风发的高举着父亲送给他的佩剑，轻轻在两个人的肩膀上点了一下。
在图特利亚人的风俗当中，出征的大军统帅，拥有坐在王座上一天的特权——这个源自古老的城邦时代的习俗，是为了保障当时的军队指挥官不会受到后方贵族的掣肘，而出现的“一日君主”制度，整整一天内这位指挥官拥有的权力甚至超越了国王，对任何一个图特利亚人都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甚至有资格要求所有的图特利亚人交出自己全部的财富，作为大军的军资。
在那蛮荒的古代作为东方文明之火的图特利亚城，正是靠着这些看似“不合理”的法律和习俗，一次次的挺过了亡国灭种的威胁，等来了来自西方的征服者成为他们真正的主君，彻底统治了半个东方世界！
自然，这样的习俗在布里奇斯家族统治的岁月当中早已是形同虚设——没有哪个司令官或者骑士有胆子要求国王陛下把位子让给自己一天；沃格特陛下会再一次施行如此古老的法律，唯一的目的就是确立起罗恩的威信，让所有人明白自己对儿子的支持。
在正式宣誓之后，激动不已的罗恩立刻敕封夏洛特·詹姆士成为大军的首席副将兼任第一军团统帅，而林恩·布鲁克则是首席司令官——地位仅次于夏洛特·詹姆士。
两个人的身份都是罗恩的副手，但是地位上略有不同——严格区分的话如果在没有罗恩的直接插手下，夏洛特·詹姆士才是整个大军的领军人物，林恩的主要工作应该是负责后勤保障和监督军制，没有直接管辖权。
对于这个结果林恩是相当满意的——果然沃格特陛下从一开始选定的人，就是夏洛特·詹姆士而不是自己，这其实也很正常；换成是自己面对这样的选择的时候，是会认定马可·特拉格还是格雷戈里·多利安？
一个首席司令官的身份已经足够了，何况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得到这支军队的大权，真正的目标是那支即将快要被解散掉的宿卫军团，那才是自己发家的地方。
更何况，现在自己已经是狮心骑士团的骑士长了——十四名狮心骑士，二十五名侍从骑兵外加五十名军士，这样一支重装骑兵队已经为自己增加了足够的筹码，根本不用担心会受到多少排挤；反倒是夏洛特·詹姆士如果连一个头衔都没有就直接出现在小王子身边的话，他的话语权可能连一个军团长都不如。
但这反倒却成了一个最好的局面——对于沃格特陛下而言；拥有大多数人支持的林恩·布鲁克在军队当中拥有一个足够分量的身份；而被逼无奈的夏洛特成为了军团实质上的统帅，这两个人可以就是一个完美的平衡。
统治之道，稳定与平衡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是不是后悔了——如果没有我的话，你才是罗恩殿下首席副将的人选。”从王宫大门中走出来，夏洛特·詹姆士带着几分戏弄的口吻朝着林恩问道：“我听沃格特陛下提起了这件事情——是你主动要让我来代替你的。”
“因为本身你就是最合适的那个——前城防军团司令官，肯定比一个区区狮心骑士要合格的多，罗恩殿下更需要你这样经验丰富的指挥官，而不是一个只知道杀人的骑士。”开玩笑似的林恩摇了摇头：“我只是做了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
“或许吧，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得谢谢你，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站在原地的夏洛特可没有刚刚的和颜悦色，反倒是无比冷淡的表情：“但这不等于我喜欢别人的同情——我不要这么廉价的东西！”
“我是詹姆士家的后代，我的祖辈没有出过懦夫，而我也不会！”夏洛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苍白，空荡荡的披风下面什么也没有，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复杂：“我很感谢你没有忘记我，林恩·布鲁克，但是如果你只是因为可怜我……可怜我是个残废，那么大可不必，我选的路我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那你想要我怎么办，看着一个‘骑士’就这么死了？还是说等到你自己明白过来，再去把你从那个该死的庄园里面拽出来，告诉那位夏洛特·詹姆士：嗨我亲爱的朋友，让我们一起去拯救世界吧，圣光十字在召唤着我们？”
“我还以为你是个很现实的家伙呢，难道说仅仅是断了一个手臂，就让你变成了一个连眼睛都不长的蠢货？还是说你原本就是一个装成很有城府，实际上什么都不明白的蠢货？！”
林恩根本连半点情面都没有留，看着面颊一青一白的夏洛特·詹姆士，除了讽刺就是挖苦：“如果你觉得我只是为了安慰你这个残废，或者说可怜你——按照你的说法，你大可回到你的那个庄园待着去，艾洛安不需要你这样矫情的家伙！”
说完，冷笑着的林恩转身朝着外面走去，甚至连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他其实很能够明白夏洛特·詹姆士现在的心情到底有多复杂，但明白是一回事，能够解决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说断臂这件事情让夏洛特失去了原本骄傲的本钱，那么突如其来的首席副将这个头衔就成了一个突然让他恢复了尊严的“宝物”——但如果再告诉他，这个头衔是另外一个人让给他的，难免会在这家伙的心里面种下一颗种子，一颗芥蒂的种子。
脆弱而又强大——这就是现在的夏洛特·詹姆士，如果他始终无法从现在这个怪圈里面走出来，或许用不了多久，这家伙就会变成和那些他曾经无比厌恶的家伙一模一样的东西。
那才是名为夏洛特·詹姆士的王家骑士，真正陨落的时候。
“你说那些话，其实都不是真心的对吧？”
还没有走出宫殿，一个声音突然拦住了林恩的脚步——公主苏菲面颊上还挂着一抹狡黠。
“可否允许我多问一句，您说的是什么？”林恩轻声开口道，脸上还挂着一抹笑意：“或许能够提醒我一二。”
“就是你刚刚和夏洛特·詹姆士说的那些话。”公主的嘴角很是得意的翘起来：“你是为了激怒他，让他和你决斗对不对？”
“我猜……你还会打败他，然后故意不小心输给他之类的——其实你非常关心他，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可真是个脑筋复杂的好人啊！”
莫名惊诧！
黑色的瞳孔猛然收缩一下，林恩甚至本能的抬起了头。这一幕落在苏菲的眼睛里，让公主笑得更加高兴了。
“您真是……太厉害了。”林恩微微一笑，笑容中甚至有些虚……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联想到了某个人，但是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很喜欢看到你这幅表情罢了。”听到林恩的恭维话，刚刚还一副小机灵的苏菲一下子羞涩了起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躲开了他的注意力，言语之间还带着谦虚的模样：“感觉林恩子爵……可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一眼看透别人在想什么，还能够察觉到对方的性格，谦逊与温和的言辞……林恩知道自己刚刚想起谁来了。
沃格特·布里奇斯。
……昏暗的房间内，泰特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在黑夜中的群星，忍不住生出几分嫉妒的情绪。
真想像只鸟一样拥有一对翅膀，能够飞出这个困住了自己的牢笼啊。
虽然这样奢望着，但他还是很快收起了自己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天色已经快要亮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敌人随时都会开始进攻要塞，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碌呢，一想到那些原本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泰特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头大。
自己只是个书记官，不是军团长也不是后勤长官，更不是什么该死的巫师，变不出士兵和武器来，也没资格向那些城镇长官下令！
正当他还在唉声叹气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脸惊慌的卫兵冲进来，皱起了眉头的泰特刚打算呵斥几句，就被卫兵的话彻底吓傻了。
“兵变，大人——那些士兵们在！”
“该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在长吁短叹的泰特脸上立刻扬起了一抹极其败坏的表情，根本还没有听卫兵说完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冲出了房间，顺着楼梯走了下去，还没有走到门口，耳边就已经能够听见那激烈争执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响。
焦急万分的泰特大步冲了出去，却发现局面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而且更加危险——大半个广场上聚满了半个要塞的士兵，几乎是人山人海一窝蜂的堵在了他所在的军团长房间外面，二十几个卫兵瑟瑟发抖的拿着长矛和盾牌堵在门口的位置，甚至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仿佛那些士兵们随时随地都会冲上来一样。
一个瘦削的年轻人被几个明显是艾洛安本地的土著士兵押着，一边挣扎着一边被拖到了广场上，面颊和额头附近还留着些许青肿的痕迹，鬓角的部位还在不停的流血，显然受伤是刚刚被人打了。周围的士兵们面有怒色的对他指指点点，仿佛要不是周围人拦住，随时会把他撕成碎片一样。
书记官泰特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年轻人——原本第一军团长的儿子斯维夫特，一直在为他父亲担任副官，第一军团被全歼之后，这个孩子就成了一个普通的百夫长，可惜手底下连一个士兵都没有，仅仅是挂着头衔的士兵而已。
“都快给我松手！”一把推开身前的卫兵，愤怒的泰特冲了出去站在那几个土著士兵们的面前，瞪着眼睛大声喝斥道：“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们的弟兄，他犯了什么错！”
大概是书记官的“威严”还有点儿作用，刚刚还一团糟的广场上立刻安静了许多，几个土著士兵也松开了手，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的斯维夫特一声不吭的趴倒在了地上，要不是还有两口气，泰特都以为这个年轻人已经被打死了！
“弟兄，你在说什么弟兄？”阴里怪气的声音从一旁的人群中传出来，让泰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没有转过脸去。但是那个声音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我只看到了一个杀了我两个卫兵，还差点儿连我也宰了的混蛋！”
“你知道不知道——就在刚刚，要不是我还够机灵，被他一剑砍了的就不是那两个倒霉蛋，而是我了！这小子根本就是疯了，难道你还准备包庇一个想要伤害自家弟兄的混蛋吗？！”
周围传来几声应和的呼喊，那声音里都透着几分狂热和嗜血；泰特皱了皱眉头，慢慢把头转过去，乱蓬蓬的头发和大胡子下面是一张有些阴鸷的脸，却也透着几分凶狠。
这家伙叫贾艾斯，第二军团的军团长，只能算半个图特利亚人——他母亲是个被俘虏的艾洛安雷霆堡，他父亲是个来到艾洛安发财的流浪骑士兼雇佣兵，能够在宿卫军团这种顶多算辅助军团的地方混出个军团长的头衔，对于他这种出身的人来说，也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只要有机会，泰特都不会和这位贾艾斯军团长打交道，因为这家伙就是条疯狗——理所应当的，他不会太喜欢第一军团长；因为在疯狗的眼里所有比他优秀的人，都只是出身比他好而已，斯维夫特的父亲就是一位拥有自己庄园的勋爵，一位图特利亚贵族，自然比他这样半个雷霆堡的疯狗强多了。
“恕我直言，但是斯维夫特为什么会袭击您？”周围到处都是喊打喊杀，一副准备将年轻人碎尸万段的声音，让泰特不得不皱着眉头堵着耳朵，才能勉强开口问道：“这简直没有道理，或许您可以解释一下原因？”
“谁知道这个小子为了什么，说不定是给他那个没用的死鬼爹报仇！”嘴里打着酒嗝的贾艾斯一副冷嘲热讽的表情：“自己没本事上阵杀雷霆堡，就想要拿要塞里的弟兄开刀——这小子已经疯了，难道你还想要让我装成看不见，任凭他杀死咱们的弟兄吗？！”
显然这个贾艾斯很清楚应该如何鼓动自己周围的人，仅仅是三言两语之间，刚刚被泰特压下去的声音立刻像开水似的翻滚了起来，书记官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宿卫军团有一半左右的士兵全部都是在本地招募的——这就注定了真正意义上的图特利亚人绝对不会太多，大部分都是为了能够吃上饭，逐渐“文明”起来的艾洛安土著，一旦这些人被激怒，想要和他们对抗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一滴冷汗从泰特的额头上滴落，现在这种危险的局面下，一旦这些土著士兵们准备造反，大半个宿卫军团都会因此而土崩瓦解——不不不，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应该是整个军团彻底完蛋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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