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花非花篇4
她到底没那个能力决定自己的人生，在坐上前往温州的轿车的前一刻，夏伴鲤回首看向青砖黛瓦的花家大院。没有潘家来接似锦时的红绸满院，只有大门口悬挂的两个大红灯笼，门口零星的站了几人，上车前姑姑抚着她的脊背，似在安慰她。
“姑姑，我不想嫁。”
“潘家是个不错的姻缘，真的。”
“姑姑真的不懂我吗，我从来不喜欢…别人不要的东西，人也一样。”
“伴鲤，不要任性。”
前一夜她的闺房外守了四五个家丁，似锦的贴身侍女常儿又是给她沐浴，又是熏香的，直折腾的她几乎退了一层皮，姑姑便来了。
姑姑似是几日不曾合眼般，眼下带着一层青黑，疲惫的很。姑侄二人聊了半夜，姑姑甚至给她备了一份嫁妆，要她日后去潘家有底气些。夏伴鲤其实已经认命了，但仍有希冀，却是在看见姑姑眼底的复杂无奈时咽了下去。她终是没有花似锦那个勇气，花似锦可以任性，因为便是她捅破了天也有人给她兜着，可她夏伴鲤没有。花似锦不嫁，潘家大不了退亲或是换一个人，但她不嫁，便是不识好歹，便是对不起父母亲人。
夏伴鲤覆上白皙的脸庞，那里仍然可以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嫁？天大的好事砸你头上你不接，你不是脑子给驴踢了！”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用刚刚将她一耳刮子扇到在地的手指着她骂道：“也不拿把镜子照照，赔钱玩意儿，要不是花似锦那个妮子跑了你能有这机会？”
“我老太婆就把话撂这儿，就是绑，也给你绑去潘家！”
夏伴鲤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车窗外，心中按捺着翻江倒海，却是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出。
常儿捧来装点心的盒子，殷切的问道：“姑娘吃点心吗？”
“不用了，你吃吧。”
常儿自小便服侍花似锦，连着她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似锦待她像半个姐妹，她也十分忠心实诚。只是这次花似锦只身一人前往国外，倒是将她们两个一起撇下了，那日常儿被拖下去打了十五个嘴巴子，小脸肿了好几天，现在还能看见嘴边的淤青。
“常儿，你怨似锦吗？”
“不怨，那是小姐所希望的，便是我希望的。”
常儿鼓着腮帮子，费力的咀嚼着青豆酥，夏伴鲤看着她吃的香甜，心里苦涩。花家将常儿同她一起丢到温州，便是舍了常儿了，是啊，对小姐再忠心也不过是个废子。你真的能保住她吗？夏伴鲤，你连自己都保不住。
从苏杭前往温州不过大半天的车程，中间倒了一班火车，等到了潘家别院已经是傍晚了。夏伴鲤看着眼前的小洋楼，奶白色的砖墙，偌大的院子里种了几棵洋槐树，满目青葱。
头发半白的老管家迎了出来，上来便指挥着仆人将行李从轿车上卸下来，然后温和的对伴鲤笑道：“夏小姐吧，我们等你好久了，快先进来吧。”
“你是？”
“元管家，你可以叫我元伯。”
“元伯。”
双方打完招呼寒暄后，元管家便引着她在小洋楼里逛了逛。
“这里便是小姐你暂住的地方，二楼右手边第一间是你的房间，常儿姑娘就住在一楼。这会儿主家那边正在布置婚房，准备婚礼事宜，老太太明天会来别院一趟，见见你。”
“老太太要见我？”
在她印象里这位老太太是潘家的实际掌权者，一生育有二子，老二便是潘明时，乃是老来得子。而这潘明时，便是她这次要嫁的夫婿，那这位老太太将是自己的婆婆。未来婆婆要见自己，她有点慌。
“小姐别怕，老太太人很温和的，她老人家身体一直不太好，好容易将小儿媳妇盼来了，老人家可开心了。”
呵呵，开心？嫁过来的人里里外外变了一个人她开心？夏伴鲤笑的勉强，却还是点点头。
用完了晚饭，夏伴鲤推开二楼的窗户，倚在窗边透过繁茂的洋槐树叶看着窗外的夜景。常儿还在那收拾着衣橱，总共也就四五件衣服，就连首饰和脂粉都给她在梳妆台前摆好了。都是些她以前不常用的东西，夏伴鲤走过去，拾起了一盒香膏，皱眉。
“这些都是些什么？”
“这是夫人按照似锦小姐的用度给您准备的，口脂、香粉、眉膏、胭脂还有各种味道的香膏。”
“……”夏伴鲤嘴角抽搐，她平时顶多洗把脸后抹一层香粉，再加上不爱出门，皮肤较别人而言白了些，她是真的不爱打扮，早上有那个时间涂涂抹抹还不如多睡个几小时。
“别收拾了，没两天我们就要搬去主家了，到时候你还得收拾。”
把常儿赶去睡觉，夏伴鲤躺在大床上，睁着眼愣愣的盯着天花板。绷了一整日的身子放松下来，眼泪也就一起流了出来，她努力的瞪大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终是撑不住酸涩的感觉，抬手捂住了眼睛。
在苏杭她没有哭，被家里□□母一个耳刮子打倒在地她没哭，在姑姑面前她也没哭，反倒是在这个孑然一身的异乡，她哭的不能自已。
今后会怎样，她不知道，她真的真的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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