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误伤
时间转瞬即逝,沈鹜已在大禾村生活了十几天了。
这里也算是山清水秀,空气很好,人员构成也不复杂。
没想到上辈子不能拥有自己的房屋,这辈子轻易就实现了愿望。
虽然只是一间简单的木屋,沈鹜也觉得甚好。
他询问过六六,距离它讲述的事情发生还有两年,沈鹜也不急于去见苏厌。
可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沈鹜如往常一般拾完柴禾,往他设置陷阱的地方去。
还没到达,他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寂静的山林中,除了他的脚步声,还有另一人的喘息声。
沈鹜面色不变,脚步一顿,细细听声音的来源。
发现是他前几日放捕兽夹那一块地方。
不好,不会有人误踩了吧。
他是经过一番考量才选择在那个地方放置捕兽夹的。
经过他这阵子的观察,大禾村的人多依赖于手工活和种菜,少有村民进入深山中打猎。
怕遇到猛兽,村民们大多是在外围捡柴禾,伐木。
而且他设置的陷阱对人类来说,自是再明显不过。
他只浅浅挖了个坑,放置好捕兽夹覆盖了叶子上去。
他怕自己忘记地方,还在陷阱附近插了一根小小的树枝。
也是为了预防有人恰好进入踩到陷阱。
没想到千防万防,最不想发生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那个捕兽夹是他自己做的简易版本,幸亏不是铁制的。
不然这么一脚下去得骨折。
他可以假装是某个无意间路过的好心人,可是沈鹜不想这么做。
他自己造成的不好的后果,自然会负责到底,赔偿对方医药费。
短短一瞬,沈鹜便在脑中思考完应对方法。
加快脚步朝着那片地方走去,拨开灌木丛,果不其然看到一个跌坐在地上的身影。
估摸着是个少年,颈侧青筋浮现,额前都是冷汗,正在试图用力掰开夹子。
或许是因为太痛,屡屡失败,而且少年掰开夹子的发力点也不对。
沈鹜快步上前,匆匆瞥了少年一眼,便轻轻拂开少年用力到指尖泛白的手,“我来吧。”
沈鹜动作很快,不过须臾就把少年的脚腕从夹子中解放出来。
沈鹜把捕兽夹妥善收好。
这才把视线转向顾及到身旁不住喘气的少年。
沈鹜呼吸微不可察顿了一下,下一瞬便恢复正常。
只一眼,他就认出眼前人是谁了。
无他,脸侧的胎记和望向虚空的眼睛都说明眼前人就是六六所说的反派,也是他的任务对象。
看不见,所以才会不小心踩到陷阱。
沈鹜看着苏厌还在流血的脚腕,伸手握住他的脚腕。
苏厌忍着剧痛,迅速挣开,拖着脚躲避,厉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沈鹜一时忘记了这里的哥儿,跟男子也是有别的。
他望着苏厌冷汗直落的面庞和紧紧攥成拳的手掌。
沉声解释道:“抱歉,这捕兽夹是我放置的……是我观察不周,以为这里没有人来,我先帮你止血吧。”
说着便撕下衣服下摆的布料,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苏厌没再拒绝沈鹜的动作。
如果不及时止血,伤口估计会很难好。
苏厌感受到沈鹜的手虚虚握住他的脚腕,用布条缠绕了几圈,打了个结。
沈鹜看了眼天色,这么一会儿太阳就已经缓缓升起了。
和煦的阳光洒落在枝叶上,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暖和的阳光把他心中的郁气也驱逐了些许。
他摁了摁眉心,看着不住吸气,一身防备的苏厌。
在心底叹了口气。
“我送你回去吧,你如今这样也走不了路。”
苏厌不想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过多接触,他会踩中陷阱也是他自己看不见造成的,跟旁人无关。
可他也深知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若凭他自己,不知得到何时才能走出去。
苏厌低低地“嗯”了一声。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被人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腾空感让他双手紧紧搂住男子的脖颈。
他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难得有几分无措,他只想让人搀扶,没想到是这种姿势。
身体不由一僵,但是在他有意控制下慢慢放松下来了。
从男子刚才的一系列行为,苏厌能看出眼前人对他并无恶意。
沈鹜身后还背着几捆柴,不方便背人。
便直接把苏厌打横抱在身前,还顺手掂了掂调整了下姿势。
苏厌很轻,还瘦的有点硌手。
沈鹜只用了五分力,便将人轻轻松松抱起。
存在于六六口中的苏厌不好过的日子,在此刻有了实感。
受人打骂,缺衣少食,身体自然是不会好的。
沈鹜低头看着靠在他肩膀的苏厌,苏厌正一言不发窝在他怀中,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乖觉。
但是沈鹜知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一个哥儿,一个眼盲独自生活的哥儿,没几分狠劲确实生活不下去。
但是除了这点,在那种扭曲的环境下长大,苏厌本身就是个阴狠、神经质、过分自我的人。
自卑敏感,又偏执扭曲。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绝对不是件好事。
沈鹜本打算在马文涛无意间闯进苏厌居住的地方那一天把人引开。
或是作为一个路人提醒苏厌离开。
没想到因为自己一个小举动,直接促成了两人见面。
算了,解决完这件事,两人也不会再有牵扯。
忍下心中的微微烦闷,沈鹜问道:“冒犯了,我背了捆柴禾,这样方便点。你住在哪里?”
苏厌也不知道他住的地方是哪儿,只低声描述了下住所附近大概有什么。
“嗯,应该是那里。”沈鹜根据他的描述,心下了然。
稳稳抱着他,走了半个多时辰,抵达苏厌的住所。
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之前应该是个废弃的小庙宇。
屋里有三座掉漆的神像,一张破烂的桌子。
还有一堆厚厚的干草和一个小炉子,一些柴禾。
没有床,也没有椅子。
屋顶也有漏的地方。
沈鹜扫过屋子的全貌,把苏厌放在那堆干草上。
苏厌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看’向沈鹜,“多谢,我自己到了,你可以离开了。”
沈鹜瞄了眼他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
但看着还有点渗人,鲜红的血迹把布料浸湿了一小块。
沈鹜蹙了蹙眉,“伤药我午间时拿过来”,说完不等苏厌回应,把身后的柴火放在地上,留给苏厌,抬脚离开了。
苏厌坐在干草堆上,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右手指尖摸索着被随意包扎的脚腕,一下又一下地啃噬着左手的指甲,虚焦的眼睛透露出一股……晦涩难言的情绪。
他自小受到苛待,几乎没收到过他人的善意。
苏家人有时候打他打得很过分,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或许要死了。
可是每次却又偏偏拖着一口气,痛的死去活来,却还是顽强的留着命。
村里人碍于他灾星的名头,也是对他避之不及。
但有几次在他被苏大友暴打时,有那么一两个心软的婶子会忍不住出声阻拦。
他曾经寄希望于她们能够救他于水火,可是到头来还是异想天开。
软和劝阻的话语都被苏大友流氓蛮横的话直接堵了回去。
“我打的是我自己的种,老子管自己的哥儿,天经地义的事,你们外人插什么手!”
“怎么?还是你们大发善心,要把他领回家养。”
那些短暂心软的人很快就静默无声。
长大后的苏厌明白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小时候的他还是会很失望,他甚至会恨恨地想,既然帮不了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口。
给了他微乎其微的希望,却又很快变成巨大的失望。
没想到他第一次接触到的实际的具体的善意,是一个陌生男子。
他大可以事不关己的离开。
可是没有,他背着几捆柴,抱着他,走了大半个时辰,送他回家。
其实在他说出住所时,他心里想的是,男人会不会嫌距离远,把他丢下去,让他自己走回家。
可是没有,他只是应了声知道了,便稳稳地抱着他,一步又一步。
在回来的途中,他能够听到男子胸膛跳动的声音,还有规律的呼吸声。
他不知不觉也放松下来,甚至放纵自己在男子怀中休息了一会儿。
听着男子平稳有力的心跳,感受到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他竟然觉得脚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痛了。
他忍不住唾弃自己,瞧瞧你这副德行,是太久没跟人正常往来了吗,一个陌生人的举动竟然也让你心中大乱。
男人动作细致地把他放在干草堆上时,他以为对方要走了,两人不会再有交集了。
没来由的,心中有些许失落。
这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没有被他面容吓到的,正常对待他的人。
但是他没想到男子说午间再来看望他,给他带药。
苏厌心里诡异地泛起一丝丝庆幸,庆幸他受伤了,才会遇到眼前人。
他希望他的伤口好的再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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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鹜回到家中,翻出所剩无几的铜钱,问了几户村民,终于买到了一小罐伤药。
看了眼外面的日头,简单擦了擦身子,随便下了一碗面。
沈鹜闭目休息了一刻,又翻腾了一下,找到两个鸡蛋和一颗蔬菜,用自己编的草篮装上,去看望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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