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程海川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此时的蒋微言正在浮云国际机场，不过不是回红城，而是去法国巴黎。
晚上十点半，池亦扬站在安检口，看着不远处的蒋微言和路晓彩紧紧地抱在一起，哭得梨花带雨。他帮蒋薇言先买了去红城的机票，以调虎离山之计骗走了程海川，再带着她来到这里。
“微言，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办？”
“晓彩，你放心，我可以照顾自己，就当去旅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到时候来接你。”
“我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我会跟你联系的。”
池亦扬走过来，安慰哭成泪人的姐妹俩：“放心吧，我安排好了。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好了，我过去找你。”
蒋微言抬起泪眼，疑惑地看向池亦扬。
“我去巴黎是真的有重要事情要办，不是特意为了陪你。放心吧，我的行程是保密的，他不会知道。”
蒋微言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了一句：“谢谢你，池亦扬。”
池亦扬接收了她的谢意，轻轻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蒋微言攥着刚买的新手机，朝他们挥了挥手，拖着行李箱消失在安检处。
送完路晓彩，池亦扬迅速赶去了西云区，走进一个顶级富豪俱乐部，推开包裹双层隔音材料的包厢门。
一道充满寒气的高大身影站在窗口，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怒指着门口的人：“你居然让我等了十二个小时？你知道我这十二个小时可以做多少事情吗？！你可真行！”
虽然地上铺了厚重的地毯，但池亦扬仿佛听到对方皮鞋踏在上面，沉重的“嘎达”声。对方挥手喝道：“另一个就更厉害，关机、不接电话！我发现你们俩——”
“另一个是谁？”池亦扬走到半环形的红色皮沙发前，盯着怒气冲天的韩冰，搞不清楚他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还能是谁！”韩冰翻了个白眼，抚着额头试图冷静下来，半分钟后，他长腿一迈，往沙发上一坐：“坐下！”
池亦扬深知理亏，乖乖坐了下来。
韩冰拿出一个干净杯子，给他倒酒，琥珀色液体刚齐杯三分之一，他顿住了手：“对了，你不能喝酒，我差点忘了。”
池亦扬眼眸闪过一丝讶异，自己的病他居然都知道，不禁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韩冰没回答，从西装内侧套出上次在圆顶酒会一晃而过的银灰色薄片，丢给他。
池亦扬伸手一接，触碰到薄片时，他像是被电流电了一下，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这冰凉的触感和前几天在池家酒窖捡到的那片一模一样，是采用同一种材料制成的。不同的是，这块薄片上刻着一个“冰”字。
“微格金属。”韩冰看穿了他的想法，脱口而出。
微格金属是池家西北军工厂里最珍贵的材料，也是世界上最轻的金属，可以防震、防高温和能量波动。
池亦扬缓缓抬起头，嗓音轻颤：“你也是灰狼成员？”
韩冰将长腿往茶几上一架，浑身充斥着老大哥的傲气：“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灰狼是一个由国安局在制度外建立，反境外敌对势力的特殊组织，成员不限于军人，也包括军工、商业、金融、娱乐等各界权势，他们获得国家大力扶持后，根据所处领域的优势和力量支持境外敌对势力清扫。
池亦扬的爷爷池政书是灰狼组织的创立者之一，池政书去世前，将儿子池振兴和儿媳关莉纳入灰狼，接替他的工作。
池亦扬出生后便被池政书选为了第三代接替者，因为他曾被绑架，所以被组织特许在国内设立雇佣兵团队保护其安全。至今为止，他还没有接触到任何与灰狼组织有关的任务。
既然韩冰也是灰狼组织成员，那证明他的父亲也是。据池亦扬所知，韩谦达在龙城商界的名声并不是特别好，江湖传言他和某些黑势力有关。
“所以，你接手了你父亲的工作？”
“接手了一半。”韩冰垂头一笑，语气揶揄：“你知道，你为什么还没接手吗？”
“因为我的病？”他的病一度使得池振兴考虑放弃将他选为继承人。
韩冰摇了摇手指：“no！”
“那是什么？”
“因为……幼稚！”
“……”池亦扬翻了个白眼：“能不能认真点？”
“我不能更认真了，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像你和程海川这样，大庭广众下动不动就吵架，你知道躲在背后的坏人看到会多么开心吗？”
“程海川？”池亦扬猛地站起身，双眼瞪得浑圆：“他、他也是？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的父母——”
“和他父母无关，他的外公邾辞礼，林海城上界商会主席，直接点名让程海川接棒，因为女儿和女婿能力不足，一个太天真，一个太死板。”
“……”这个形容池亦扬很是服气，要是被程海川听到，估计又是一顿争吵，他嘀咕了一声：“居然能跳过父母直接接手。”
“那是自然，所以按照辈分，你们都得喊我一声韩叔。”
“……”池亦扬望着眼前这个只比他大了几岁的男人，内心受到了强烈震动：“所以，你来是为了让我放他一马。”
“不是放他一马，是通力合作。为了一个女孩，可真有你们的！”
池亦扬往沙发背一靠，感叹道：“不，是为了一个爱的人。”
韩冰又翻了个优雅的白眼，静默了一会，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正事。你的任务虽然不是由我布置，但我还是可以给你透露一点。现在形势十分严峻，华南省是境外敌对势力的重灾区，光是林海城半年就失踪了265个人，浮云城失踪了85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池亦扬瞬间想到了失踪的王慧，他刚想问什么，就被韩冰的手指打断了。
“听我说完。连家是华南省的接头人，原本一直是由连赫主持，但他被你送进了监狱，我们只好暂停，等连翰或者连莎接手他的工作。”韩冰埋怨地瞪了池亦扬一眼，继续说道：“我们用十年跟着连赫这条线，顺藤摸瓜查到了泰国近2000个窝点，也在里面布控了自己人。接下来看连家有什么动作，我们需要查到他们在泰国的老巢，配合泰国警方，一次性铲除。但这只是失踪人口一项，已经十分艰难了，我们在去年一年，就牺牲了6名卧底和56个线人。”
池亦扬震撼不已，境外敌对势力竟然这么猖獗：“还有其它线？”
“还有两条线，一条是利用商业间谍潜入我们的高新科技、航空和军工等国家支柱产业，试图窃取我们的商业机密，窃取不到就直接损毁。龙城有好几家遭到了攻击，生产线全部断裂，损失巨大，当然我们没有对外公布。所以反间谍这一点，你们西北军工厂是佼佼者，十分有必要分享一些经验。”
池亦扬点了点头：“那还有一条呢？”
“还有一条。”韩冰顿了顿，身体靠近池亦扬，轻声说道：“绑架豪门二代，尤其是那些重要产业的继承者们。”
池亦扬脑海一炸，后脑立刻冒出了滚烫的汗，心脏几乎停跳了。
“所以，你的绑架案不是为了赎金，是他们的行动，明白了吗？你的身份特殊，这就是为什么你被允许有一个雇佣兵团队保护你。你的那几个兄弟……在他们眼里都是透明，不然，早就出事了。”
池亦扬的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他没想到韩冰会知道这么多，结结巴巴道：“所、所以呢？”
“你现在最大的任务是……利用自己的豁免权，迅速培养出一支可以保护灰狼组织接班人的机动队伍，最少要有五十人，你们池家在浮云郊区的保护区可以用起来了。我们需要招募雇佣兵先训练，最好配备一些泰国籍、英国籍、法国籍，到时候有用得着的时候。队长是英国人对吧，那很好，我们会用得到他。”
“为什么不用国家的部队？”
“动动脑子，你说为什么不？”
国家部队是有严格纪律的，不接受部队以外的个人调遣，池亦扬脑子已经一片混乱，才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
“现在你知道了，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无条件信任我。我们和程海川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必须找到你大哥，撤销对微海科技的攻击。”看见池亦扬的疑惑表情，韩冰一脸冷肃，低声问：“你知道微海科技代表什么吗？他一个蚂蚁小的公司，为什么能入主圆顶酒会？”
池亦扬诚实地摇了摇头。
韩冰嘴角溢出了一抹半邪恶，半冷酷的笑容，池亦扬不懂是正常的，因为他没有深入灰狼组织，但韩冰并不打算透露太多。
“我只能告诉你，微海科技代表新生力量，它未来是用来抵挡国外对我们芯片行业攻击的利剑。也许你不知道，程海川走芯片这条路，完全是受到邾辞礼的影响。所以，从它成立开始，它不能受到任何阻拦和后滞。不仅如此，你们池家还要尽全力支持它的发展。用不了多久，邾辞礼觉得程海川担当够了，便会将所有资源全部交给他……”
“说回你，未来振兴集团不可能永远独大，你父亲深知这一点，所以放手让你大哥去经营。你大哥经营公司比你的父亲差远了，若不是后面的军工产业支持，振兴集团早成为国外敌对势力进攻的目标。当然，不是亲生儿子，确实差一些。没办法，你们池家，除了你，已经挑不出优秀的了，你爷爷也尽力了……”
池亦扬鼻腔一酸，韩冰的话直戳他的心窝。一想到池亦飞每天忙得身心俱疲，他就忍不住心疼。尽管这样努力，在韩冰的评价里仅仅三个字“差远了”。沉默了一阵，他冷不丁地问：“你认识我爷爷？”
韩冰顿了顿，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摇了摇头：“不认识。”
“西北那边，你了解得多吗？组织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找什么人？”韩冰一脸茫然。
看来韩冰也不清楚，池亦扬靠在沙发上，叹息道：“可是，我过两天要离开浮云了。”
“去哪？”
“法国。”
“那好，去法国，招募一个法国小队，留在法国备用。”韩冰毕竟对池亦扬不算特别了解，也不是他的上级，按道理是不能吩咐他做任何事的，但还是忍不住劝道：“不要跟我玩消失，到时候国内有任务，你必须赶回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还会需要我的帮助，你不是混黑——”
“……”韩冰白了他一眼：“你真以为我是黑啊，不过，比你们这帮幼稚鬼确实下手狠一点。不这样不行，你知道龙城有些人就是特别虎，不来硬的，不听话。”
“你们韩氏国际还掩饰得挺好，娱乐事业搞得风生水起。”池亦扬的脑海里冒出了韩冰多次占据娱乐版头条的风流模样。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娱乐公司只是表面，我下面的子公司才是我们真正的业务，这个可不要说出去，我不想被境外敌对势力攻击，那帮人简直不是人。”韩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今天就到这，回去吧，我晚点走。”
池亦扬离开后，他又打了一通程海川的电话，这回终于接通了。
“哟，程大少爷，终于肯接电话了。”
裹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传来：“韩总，不好意思，今天比较忙。”
韩冰听着这几乎撕裂的嗓音，以为他还在为富泰科技的事情烦恼：“呵！看起来情绪不好啊，忙是吧？你在哪，我来找你吧。”
“我不在浮云。”
“……”
一阵沉默，对方率先打破：“韩总，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打你电话干嘛，吹水吗？”
“那等我明天，明天联系你。”
韩冰：“好。”他挂了电话，心想，池亦扬让我等了十二个小时，我看你会让我等多久。
他往沙发上一靠，抿了抿唇，幸好乔慕晨在这边，分散了自己一部分注意力。
韩冰在私人俱乐部坐了半个小时才离开，回到乔慕晨的新房子里。
走进屋子，一眼望见乔慕晨躺在沙发上玩手机。韩冰将外套脱掉，搭在衣帽架上：“你们程总出什么事了？被抢了一个项目而已，就被打倒了？真让人看笑话。”
“嗯？他怎么了？”
“半死不活的样子，谁知道。”
“你确定是因为公司的事？”乔慕晨斜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说道：“人家刚订婚……”
几秒后，乔慕晨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难道是——”
她立刻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半天没得到回复，心里奇怪起来。
韩冰看见她一惊一乍的样子，习以为常，走到沙发前，脱下羊绒衫，赤着上身走进了浴室。
再走出来时，乔慕晨已经回房间了，韩冰在门口低声一笑：“没礼貌，都不跟我说晚安。”
“——晚安！”
高昂的声音从房内传来，韩冰摇头笑了笑，走进了隔壁卧室。
此时，浮云国际机场上空，一架硕大的白色客机从地面缓缓升空。
蒋微言紧紧抓着座位扶手，不停地咽口水。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真正地离开这座城市了。她闭上眼睛，回忆如梦一般的半年时光。
原本是一场美梦，碎成了一场噩梦。
一大早，程海川从噩梦中惊醒，眼神茫然地盯着对面的衣橱，愣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
他抱着脑袋晃了晃，从床上起身看向窗外。小雨飘进了窗台，他将窗户关上，低头看见了桌旁的艾菲尔铁塔，挂在上面的明信片在随风飘荡，像是对他招手。
程海川像被从天而降的惊雷劈中，他呆立当场，如梦方醒，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了灰暗的天空。
——蒋微言去了法国。
程海川迅速转身，到床边拿起手机，不顾此刻仍是睡眠时间，给航空局的朋友打电话。
在坐立不安的焦急等待中，他收到了朋友的短信：
昨晚十一点，蒋微言在浮云国际机场办理了登机手续，目的地是法国巴黎戴高乐机场。
程海川木然地坐在床沿，双手掩住了脸庞，痛苦地哭泣起来。
他既开心又难过，那是他们一起选的蜜月之地，可她却丢下自己，一个人去了那里。
她是一个人吗？
程海川倏然抬起头，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回到浮云城，已是下午四点。程海川坐在书房内，书桌上仍放置着与富泰公司拟定的正式合同。他皱了皱眉，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没有富泰科技，他必须找到可以与之匹敌的大订单。幸好，他还有时间。
极度疲惫的程海川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半天，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他起身走到储藏室拿出了行李箱。收拾好东西后，简单吃了一碗面，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拨了一个电话。
“妈，我要去找微言了。”
“你要去哪里找她？”
“法国。”程海川的鼻腔透露着酸楚与委屈，像是一个不见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心疼的语气传来：“微言去法国了？可法国这么大，你怎么找？”
“我会找到她的，肯定会的……”程海川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喃喃自语：“我不能坐在这里等，我受不了，我不能承受她离我这么远，我会疯的……”
“小川，那你去吧，好好跟微言谈谈。注意安全，随时跟妈妈保持联系。”
挂完电话后，程海川又给何青原打了一个电话，交代他自己要出远门几天，富泰的事情他想办法，让他和乔慕晨耐心安抚下属。
犹豫了几秒钟，他拨通了韩冰的电话。
韩冰一听说他也要去法国，终于生气了：“你是在跟我玩捉迷藏是吧？！怎么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呢？！”
“韩总，你先别生气，我确实有特殊情况，你有什么不如就在电话里说吧。”
“我难道不知道电话能谈事是吧？问题是这不能在电话里说，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程海川抬手看了眼手表，心不在焉地建议道：“那不如一个小时后在机场见吧。”
韩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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