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鱼入江湖
桑乾河畔,狂雪虽休,却早已积满了四五寸。马儿载了两人狂奔,早已累极,正打着嘟噜,在雪下寻草吃。
陈渔横趟马上,将胳膊枕在脑袋下面,冷眼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关隘。
宋火穿着厚厚的羊皮袄,如同老牧民一般,佝偻着身子,慢慢燃起半干的柴草,将好不容易逮到的野兔烤上。
他拨一拨篝火,搓了搓寒气渐染的双手,瞥了眼马上。一身单衣的陈渔,正翻着白眼珠,嫌恶的看着他收拾兔子。她的脸很白,眼珠儿更白。
宋火心下不爽,不禁又暗骂陈渔变态。
良久之后,夜色慢慢笼罩荒野,兔油噼里啪啦的嘀到柴火上的声音,伴着兔肉的香味传来的时候,陈渔一个翻身,落在了篝火边上,默默的瞪着宋火,没有说话。
宋火见状,满脸苦笑,心里骂骂咧咧的,将已经抹完盐巴,几乎要送到嘴里的兔腿递向了陈渔。
等她吃饱了,宋火拿出干粮烤了烤,可怜巴巴的,一点点啃着。
陈渔好像很高兴,火光之下,她鼻梁上的两条细细的皱纹若隐若现。
真是个变态啊……
宋火默默诅咒着,就差在地上画起圈圈来。
“等过几天,到了落日围场,咱们应该就不用露宿荒野了。”
宋火吃下半块干饼,一边说着,一边将抖落在皮袄上的干粮沫子抚笼起来,小心翼翼的填到口中。
“……”
到现在,他们已经有一整天没说话了。宋火这般做派,着实让陈渔瞪大了眼睛,更加无话可说。若不是在云台城亲眼所见,她打死也不会相信,宋火竟然真的是怀荒的世子。
自己的身世,宋火告诉过泥人张,告诉过小马儿、小鸡贼,当然也告诉过炎阳。然而,除了疯癫后的炎阳,他们也都只是当个笑话听听。
就算是追杀他的人,谁能相信这是个王子?或者说,也正是他的这般做派,才让他躲过了无穷无尽的追杀?
“落日围场,据说有个世上最美的姑娘。”
随着陈渔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笑意,宋火心底一阵寒凉,生出一股十分不祥的预感。
“你很想去看看吧?”陈渔补充道。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
“怎么?不想看吗?那你急着去落日围场做什么?”
“……”
“那你想法子,让我见见。”
“……”
“我想看。”
“……”
“一提起女人,你不是很有办法吗?”陈渔话中有话,自然是暗指宋火寻找炎阳的那些谋划。
“……”
“你一直不说话,那就算是同意咯?”
“……”
这次,宋火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说话。
其实,他之所以提起落日围场,就仅仅是想告诉陈渔,很快,他们就不用栖身荒野了。
虽然如今的陈渔,很不怕冷。然而,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陪自己再入江湖草莽,吃这些苦,他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
看就看呗,宋火使劲皱了皱眉,心下暗暗,有些无奈。
“来来来,告诉姐姐,你没有拒绝,是不是想看?”
陈渔竟然真的笑了起来,她一笑起来,眼睛就眯了起来,鼻梁上就有两条细纹显现出来。她笑起来,嘴巴微微张开,就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这让宋火不禁想起某种叫做丛林之王的幼兽。可爱,且嗜血。
“……”
毕竟是个二十岁的男人,他承认自己对女人有着天生的兴趣。他不是圣人,甚至,就连修行界也不曾踏足。
其实,不仅对炎阳,陈渔来云台城这些天,他也曾偷偷瞄过几眼。但是,包括对炎阳,他也不曾动过那种歪心思。
是不想动,还是不敢动?反正是没动过。
“你很喜欢炎阳吗?”陈渔不笑了,她看着宋火,问道。
陈渔这句话问出口,宋火就不禁想起了初见炎阳的那天。
……
那一日,东海城春意正浓。柳巷中,微风醉人,蝶影花红。然而,当炎阳从红袖坊的阁楼上探出头来……宋火顿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配不上她。
如果说一见钟情太过俗气,日久生情,又免不了些许苍白,然而这惊鸿一瞥,深深印在了宋火的心上。
“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很想去看看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宋火摇摇头,默默盯着火光,似是自言自语道。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很多次。所以这句话,他回答得很是认真。
“你不清楚?你不清楚,还和她拉拉扯扯,整天腻在一起?”于是,陈渔的脸上,又有了笑意。
“……”
“你脸红什么?”陈渔依旧不依不饶。
“是火光!”宋火无奈的摇头,终于涨红了脸,争辩道。
“不论如何,你带我去看苏幕!”
“见见见!吵吵吵,让人心烦!”宋火很不满,他羞怒之下,将这种情绪表达了出来。
“心烦?心烦怪我啊?!”陈渔话中有话,谁让宋火心烦?
“我……”
“别和我说话,给我滚一边去!”
“……”
于是,宋火默默地走到了一边。虽然离火堆远了,有些冷。偶尔顺风而来的狼嚎,也很让人害怕。但是,话说到这个份上,没有挨陈渔的一顿毒打,他已经很庆幸了……
唉,怂货!他一边暗骂着变态的陈渔,一边默默叹道。
……
……
落日围场,其实是魏国东北边境的一个互市,也是一个军镇,一个要塞。他的北边,是夫余人的南疆草场,由此往北一千里,就是北冥国。严格说来,在北冥国的羁縻之下,夫余人的草场,已经算是北冥地界了。
这里还是周朝的马场。周朝的军马,大抵有一半,或生产于此地,或由夫余人贩卖,经此地运入中原。因而,周帝特令魏王经营,常年驻兵十余万在此,到如今,三十余年间,未动刀兵。
这样一个重要的军镇,自然要派心腹坐镇。落日围场的总兵沈飞,曾经是魏王杨巨目的副将。
当年,周朝兴兵灭宋,雁丘死战,沈飞冒着箭雨,将杨巨目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其后,沈飞虽身中十七箭,折了左眼,硬是背着他奔袭百里,整肃败军,终于等来了那扭转战局的煊天一箭!
雁丘一战后,周帝将倒马关收入囊中,强行镇压了大宋从圣级的大魔头,切断了宋帝辛与河北各地联系。
沈飞出自河北大族。赵郡沈氏,还出了个沈流云。
苏幕住在落日围场,沈飞是她舅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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