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 草原民族
原始森林好像是无边无沿一般。前不久进来的时候,宋火只是拼命逃了半日。到如今,他一路沿着冰封的小河,背着苏幕,拖拉着那张死沉死沉的大弓,已经走了三天。
这三天里,或许是因为受了宋火的照顾,苏幕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淡薄,两人也稍微熟络了一些。只是,苏幕体内的毒虽说慢慢的解了,上身也已渐渐能够活动,腿却始终僵得厉害,不能独立走动。
所以,她就只能趴在宋火背上。
直到第四天黄昏,眼看河道渐宽,林木渐稀,小河的尽头,也是原始森林的边界,是一片冰封的大湖。
蓦然间,自狭小逼仄的林间走出,突然来到片广袤无垠、天高云阔的草场上,宋火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渺小。
这不轻不重的一个哆嗦下去,在他背上熟睡的苏幕醒了过来。
“这里是呼伦湖,夫余人的过冬的草场。”苏幕打着哈欠,喃喃说道,声音有些慵懒。
已经在宋火的背上呆了三四天,她已经不觉得如开始时那般别扭了。甚至,她觉得自己缩在羊皮袄上,很是温暖舒服。
只是沉下心,不要把他当男人就行了。反正,他也不像个男人。苏幕一直暗暗地开解自己。
“夫余人,是?”
“小矮人。”
“哦,是他们。”
“只需要绕过呼伦湖,再往南一百多里,就是落日围场的地界了。”
“这么远?”
“最多两天,就到了。”
“你又骗我。”
“……”
两人正边走边说着,忽闻得空中传来一声鹰隼的尖啸。片刻之后,周遭雪沫震荡飞扬,落日尽头处,阵阵奔腾的马蹄声传来。
“铁弓给我!”
“没箭……”
“给我!”
“我背着你,一只手拿不动……”
“……蹲下!”
“……哦。”
当宋火艰难的蹲下身子,苏幕只是一搭手,于是轻巧的将铁弓抄了起来。
她一拿到弓,宋火猛然觉得,周遭好似瞬间产生了一道奇特的威压,气场发生了很大变化。
此时,那张沉重的铁胎劲弓,就如同长在苏幕手上一般,轻巧、自然。
“然而,还是没箭,你总不能,用它丢人家吧……”
宋火咧着嘴,艰难的站起身来,禁不住小声嘟囔着说道。这是一张铁弓,当然很重,重量也全落在了他的背上。
“闭嘴!”
苏幕话音未落,四周逐渐闪现了一道弧形的黑线……片刻之后,数百劲装的夫余骑兵,间隔数十丈,将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衣毛寝皮的夫余人,虽然身材矮小,但手臂很长,擅长射猎,躯干也十分粗壮有力。
“将女人留下!放你一条生路!”
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原人,从众骑的掩护中慢慢钻了出来。他骑了一匹矮马,面相微胖,穿着一身淡青的儒服,脚上踏着一双考究的兽皮靴。
看得出来,他颇受夫余人的保护和信任。
得了,又来抢女人。这让宋火想起了在中原流浪时的某些十分不愉快的经历,让他很不舒服。所以,他虽然很害怕,但仍旧咬了咬牙,想要骂那个变节的儒生一顿。
然而,他还没有开口,苏幕已经开口了。
“呵!儒生!怎么成了夫余人的走狗?!”冷冷的脸,冷若冰霜的话。
“良禽择木而栖,像刘文宗那乞丐一般的腐儒,能有多少?!”儒生耸耸肩,一脸坏笑。此时,他就如同看玩物一般的,色眯眯的看着苏幕。
在夫余人的草场,助纣为虐,如此欺压迷失的中原人的勾当,他早就已经干了不知道多少次。只是,这一次他看走了眼,犯了错误。
一个错误,就足以致命了。
“那,你死吧。”苏幕嘴角一凛,淡淡道。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眉宇之间,那一抹空灵的山水,也不起丝毫波澜。
然而,她已经轻轻抬手,缓缓拉开了半弓。轻描淡写,就如同驱赶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般简单随意。
弓上没有搭箭,而且苏幕只是拉开半弓,缓缓抬起。
夫余人见状,爽朗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只是,这笑声还没达到高潮,便似凝固一般,戛然而止。
一道真气凝结的箭意,已经如光一般刺向了白胖儒生……
于是,随着一道血珠从背部跃起,书生哼都没哼一声,坠马死了。
他的眼睛还瞪着,残留着三分戏谑调笑的模样……
书生死了,苏幕肃然动容,说了句奇怪的夫余话,缓缓将铁胎硬弓举过了宋火头顶。
宋火在颤抖,因为他明显察觉到,背上的苏幕,满腔杀意,如决堤的江河般狂涌……
数百骑夫余人,应声而跪,无不瑟瑟,膝行后退,莫敢仰视。
……
……
天幕慢慢黑了下来,还不到入夜时分,是风雪要来了。
“他们,这么怕你?”绕着呼伦湖,宋火背着苏幕,牵着马,气喘吁吁的问道。
“我是谁?”沉默良久,苏幕没头没尾的反问道。她好像有心事。
只是,她这句话一问出来,宋火也不说话了。他想明白了。
这位天才少女,是箭道宗师沈流云的传人,还是落日围场的主人,沈飞的外甥女。箭道一途,本来修行就极难。沈流云,对于崇尚箭术的草原民族来说,从来就是图腾一般的存在。
所以,只要有威势赫赫的沈流云坐镇北方,游牧族群哪怕冻饿而死,也不敢轻启衅端来犯。
苏幕将铁胎劲弓举过头顶,善射的夫余人,自然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把大弓的份量与地位……
对于这位天才少女,宋火之前就有所耳闻。更何况,他们是与落日城有着密切商贸往来的夫余人。
他们看到一个容颜绝丽的女子,手持铁胎劲弓,箭术惊人,自然很容易就想到了她的舅舅。那是沈流云之外,他们的另一个梦魇,那个三十余年,枕戈待旦的狠人沈飞……
如果沈飞暴怒,禁了夫余人的互市贸易。那夫余人,将很难吃到,哪怕是一粒粮食……
所以,他们必须赔罪。非但赔罪,还得赔礼。
因而,他们走的时候,留下一些吃食,两匹马。
可惜,苏幕双腿僵直,没法骑马,宋火又不会骑马……
“近些年,冬天越来越冷了。”
苏幕望着远处灰黑的天幕,伸伸手,接了片飘落如鹅毛的雪花,喃喃说道。
三十多年,自从周灭宋以来,整个世界,就如同进入了冰期一般,冬季变得越来越寒冷。
北境,不甚靠北的怀荒国已经算是艰难生存,以北冥国为主导的游牧民族,生活条件自然更是越来越恶劣。
虽然周帝重视边防,修起了长城、直道,又命上柱国蜀王钟白马、大宗师沈流云分别镇守东西边疆。
然而,呼延北冥的试探,就不曾有一年中断过。
那道横亘万余里,动辄垂天的阴影,自然就是呼延北冥的意志。
据传,呼延北冥的大皇子呼延鹏,也早已经入了从圣境。眼下,他们父子所代表的,是横亘在长俞万里北境的,所有游牧民族的意志。
“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游牧民族难以生存,奋起杀掠,那中原人,顶不顶得住……只是到时候,陈小渔会作何选择呢?”
宋火喃喃说道,继而长长叹息一声。
他所想的,几乎和苏幕一样多。
……
……
这一日,宋火背着苏幕,负雪南行。他们头上身上,慢慢落满了积雪。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相伴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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