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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各方波澜


杨柳垂丝,春风激荡在玉门关上,又折了回来。回肠的春风袭来,长安城的御花园中,已有了三分嫩绿的春意。

        一身常服的周帝支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一杯凉了的春茶,静静的发呆了足足三刻钟。他的身侧,那个佝偻如害病老榆树的掌印太监垂手而立,眯眼不语。身前,一个年轻的皇子侧身避坐,静静的看着花圃中的嫩芽出神。

        “羊刃送来甲木亲焙的春茶,是怕朕肝火太旺不成?”周帝长出了口气,破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甲乙东方木,肝属木,想来也是为臣子的一片孝心。”说这话的时候,佝偻的掌印老太监仍旧半眯着眼,没有睁开。

        “欣儿,你怎么看?”周帝没有理会老太监的话,反而微微侧首,看向那侧身避坐的皇子说道。

        “儿臣以为,阿翁说的极是。”皇子说话的时候,目光缓缓从嫩芽上收回,看了老太监一眼。

        “嗯。”周帝也看了眼老太监,不说话了。

        “老奴接到线报,宋火大闹台城的原委,是一个与他有故交的小伙计,遭了炉头的猥亵。”

        “就为了这?”周帝闻言,又慢慢回过头来,看了老太监一眼道,“就没有像样点的借口了吗?”

        确实,为了一个贫贱的小伙计,不惜冒死,冒犯羊祜及长安城的一众勋贵,确实不是好的理由。

        “欣儿,你能明白吗?”周帝看了看面前凝眉沉思的皇子道。

        “儿臣以为,在没见到那个世子之前,说什么都太早。”皇子缓缓坐正了身子,正襟危坐道。

        看得出来,他对宋火仍旧持有非常谨慎的态度。

        “太初,你以为如何?”

        “老奴认为,四皇子说得极是。”说这话的时候,老太监欠了欠身子。

        “不久以后,你们就能见到他了。”

        说罢,周帝端起桌上半凉的新茶,一饮而尽。

        “贝儿也要回来了,我倒是对那个小伙计越来越感兴趣了。”周帝意味深长的看了老太监一眼,看了眼漫天的烟霞,踱着步走开了。

        老太监和皇子见状,侧目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

        ……

        落日城,总兵府。

        “阿大,信送去了?”博带青衣的苏幕坐在堂上,同样捧着一杯新茶。腾起的水汽飘散开来,将她那亮若秋星的眸子遮掩在弥漫的雾气之后。

        “送去了,主子。”阿大低头拱手道。他的身上,还带着隐约的寒气。

        “你见到他祖父了?”

        “见到了。”阿大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

        “怎么?跟他,长得像吗?”

        “像。”

        “哦。”苏幕淡淡道。

        “阿大,你跟我去趟中原。我倒想看看,那个贝儿,到底生的副什么模样,值得他去拽人裙子……”良久,苏幕吃吃笑了起来。

        “是。”阿大抬起头,疑惑的看了苏幕一眼。

        ……

        ……

        东海城,同泰寺。

        “委屈吗?”

        说这话的时候,齐王羊刃着了半袭袈裟,正侧着手点燃一柱香。今日,他为表虔诚,屏退左右,半俗半释,供的却不是诸佛,而是弥勒背后的韦陀。

        韦陀是佛界的护法天王,护佑诸佛;而他齐王羊刃,兼领周朝的刑狱事宜,护佑着周帝。

        空荡荡的大殿,跪在韦陀身前,狠狠咬牙不语的羊祜默默点了点头。

        “你觉得宋火是废物吗?”

        “不是。”羊祜斩钉截铁的道。

        “可是,从今往后,但凡没见过宋火的人,都会觉得你被一个废物欺侮了,好几次。”

        羊祜的头垂得更低了。

        “那你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吗?我羊刃!生了个废物吗?”

        “不是!”羊祜狠狠咬牙,他的眼睛里面,已经有泪珠在打转。

        “不是!不是!不是!”羊刃怒目而起,一把薅下韦驼尊者手中的法器,劈头盖脸的向羊祜身上打去。

        粗重的法器并没有开刃,却足以导致脏腑的伤痛。只两三下,羊刃直接被打倒在地,紧咬的牙关没有松开,鼻孔却已经开始渗血。

        “我告诉你,你在周狱和台城被欺侮的消息是我故意放出去的。莫要说各国密探,就连太初老太监的暗线蛛网,有几根触角,我都一清二楚!”

        说罢,羊刃向着地上的羊祜狠狠啐了一口。

        “请……父王明示!”羊刃强撑着跪起身来,嘶声说道。

        “父王老了,老皇帝又……你觉得,会想让我把王位传给一个明君?”

        有些话,虽然没人在场,但也没必要说的太清楚。

        “你最好,是个废物!”

        羊刃看着口鼻留血,战栗不已的羊祜,眼角挣了两下,微微弯腰,似要去扶,却又蓦地变色,留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父王……儿臣是个废物!”喊出这几个字,羊祜匍匐在地,看着面露凶色的韦陀尊者,泣不成声。

        不出三五日,世子羊祜太过丢脸,被羊刃打得痛哭流涕的消息,早已传遍了长安城。

        ……

        ……

        “这……是在学我吗?”

        东海城根儿的向阳处,嫩绿的老柳树下,宋火正将两口袋干饼拴在驴肚子上,圆睁着眼睛说道。

        他要去很远的地方,那里沟洫纵横,石崖栈道间,荒野千里不说,时常还有越族剪径的山贼出没。

        他先要带够了口粮。

        在他的不远处,一个衣衫破烂,儒冠严整的枯瘦老儒生,也在往驴背上拴两个不时滑落的口袋。

        这个老儒生,他当然是认识的。就是那个当年号称“儒冠”,如今被讥讽为“腐儒”的,前朝国子监祭酒,刘文宗。

        宋火系好了袋子,一边向他走去,一边暗叹道:“手无缚鸡之力,真不知道,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你要去什么地方?”宋火一边系口袋,一边问道。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刘文宗似乎预见到宋火要过来。他既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哦?”

        宋火有些诧异。这当然不是因为刘文宗不给他行礼,而是因为刘文宗的这句话。

        先前,在很长一段时间,刘文宗为了保护自己,刻意装作不认识。为何如今,他的态度竟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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