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甲木
这句话一出口，宋火打了个激灵，他隐隐猜测到，此刻站在眼前的，就是那个人。
“你来收我……”宋火的牙齿开始打颤。
那一日，东海之水倒立，千丈法身，自冲天的波涛中走来，睥睨万物，如神明直视蝼蚁……
那一日，万千剑意，破空、断影、冲云、化形！一招长空铸剑，就斩落两大从圣境高手……
“不要误会，我从来不收徒弟。只是见不得朱门酒肉臭，也不想让你这么早死罢了。”
“什么朱门酒肉臭？什么我就要死了？”宋火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刘文宗却不说话了。
“笨！笨！笨！不如死了算了！”中年人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有笑意。
“……”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中年人又晃了晃身子，缓缓侧脸，向着刘文宗说道。
“怪哉！怪哉！”出人意料的，刘文宗竟然叹息两声，捋着胡子，扯着驴僵，慢慢走开了。
夕阳西下，晚风渐起，一个青年人牵着驴子，驴背上的中年人呼呼睡着，走入沙河山阴那无尽夜色中。
……
……
“你真的是来教我……”宋火蹲坐在火堆边上，翻弄着架起的野兔，瞅着那侧卧在地的中年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夜风不小，但男子身前的一堆篝火，却没有丝毫摇曳的迹象。
“烤好了吗？”男人半眯的眼缓缓睁开，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宋火说话。
“就差点盐巴了。”宋火答了话，皱皱眉，暗暗叹气。
三天以来，男人每天指使他牵驴，买酒，烤野兔，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若不是宋火对他甲巨子的身份深信不疑，他当真会以为，这个终日满身酒气，似乎总也醒不了的男人，是专门来找他骗吃骗喝的。
“我在海里呆的太久，今天不想吃盐了。”他说着话，微微抬手，那架子上的野兔，就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宋火摇摇头，掏出面饼架在火上烤起来。他一面叹息，一面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带足了干粮。
这一幕，不禁让他想到了先前在漠北草原，自己与陈渔相处的场景。那种蛮横决绝，象征着某种嗜血幼兽的两颗小虎牙……于是乎，一丝笑容，慢慢爬上了已经被烟火炝黑的脸颊。
“你在想姑娘。”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并不带任何情绪。很显然，他洞穿了宋火的心思。
“没有。”宋火有些愕然，忙矢口否认。
“我有个闺女，就在这附近；我怕她乱跑，所以才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宋火察觉到，男人的心动了一下。因为他面前的篝火，在刹那间开始摇曳。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的确确像一个父亲了。
“是墨玉吗？”宋火问道。
说这话的时候，宋火想起了那个修长坚毅，善良的墨家姑娘。他们的关系，算是很好，而且应该算是朋友。
“所以，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谁？”男人抬了抬眼皮，始终没有去吃兔肉，就好像连手中的兔肉，都变得不香了。
“剑宗，甲木。”宋火咬了咬牙，小声说道。
虽然离初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天，但是每当想起“甲木”这个名字，宋火的心跳就会变得很快。此番说出甲木的名字，他仍旧需要狠狠心，说出之后，牙齿仍旧禁不住打颤。
他面前的，是圣人境下近乎无敌的剑道魁首。放眼整个大周帝国，也只有太傅陈庆之和蜀王钟白马能压得住他。
然而，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宋火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的，是一个真真实实，平平常常的中年人。唯独不同的，或许就是他的嗜酒如命罢了。
“你想变得强大。”甲木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三天以来，他第一次提到与修行有关的话题。
“是。”宋火干脆的回答道。此刻，他漆黑的瞳孔中，有火光在摇曳。
“你才踏入修行一途，只有修徒初期的境界。”
“是。”
“青崖书院，有两个七杀巅峰的强者。而且，他们已经接到长安城一个贵人的信，让他们设法杀掉你。”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一股寒流自宋火的脊背传遍了他的全身。
“你这句话，不觉得多余吗？”男人微嘲说道。
是啊，这一路走来，每到一个地方，都有无数人，穷尽心思，恨不得杀自己而后快。然而，每一次的谋划，一切的一切，都不需要理由。或者说，根本就只需要一个理由。那就是他的出身，他是怀荒的世子，是亡国之君的后裔。更重要的，他的死对很多人来说，很有意义。
虽然在张苍的谋划当中，每一次都出奇制胜，绝处逢生，但又有哪一次，不是近乎“履虎尾”式的凶险？
“害怕吗？”
“害怕！”
“如果你到了我的境界，你就会发现，那些七杀巅峰的所谓强者，一剑斩下去，也不过是飞灰罢了。”
宋火撇撇嘴，没有说话。
七杀巅峰和从圣境，貌似只差了一步，修为却绝对不可同日而语。甲木是剑宗，他当然有资格说这句话。只不过，这句话实在过于离谱，以至于不论从谁的口里说出来，都让人觉得有些托大。
毕竟，七杀巅峰的强者，对普通人来说，真的是神圣一般的存在。
“但是，他们不一定会杀你！就算他们杀你，我也绝不会出手帮你！”
“我知道。”宋火心里十分清楚，身为大周帝国少数几个从圣境的强者，甲木不能，也绝对不会随便出手。
他唯一的任务，也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任务，就是防卫大周的海疆，防卫那一片横亘在整个朔漠上空的一片阴影。
“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说这话的时候，甲木突然踅身而起，一口烈酒到了宋火的脸上，继而一把捏住他后颈风池，将他高高抛起……宋火不等落地，又被他一拳打了上去……
……
……
宋火在一片鸟鸣中醒来，浑身三十六处大穴就好像被烙铁烙过一般疼痛难忍。他体内的七条经络，伴随着每一次心跳，仿佛随时都会被血液中的真元撑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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