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小碧等人由阮画萝送着出了门,好在外头还静悄悄的一片,出去时并没有碰到什么人。
阮画萝回到屋里,抱着胳膊打了个冷战,奚玉拿起搭在榻上的披风绕过阮画萝的肩膀给他披上,当他的臂弯接触到那瘦小的肩膀时,舍不得放开,便架在她肩上停住了。
阮画萝手肘往奚玉怀里一撞,横着眼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起开,男女授受不亲。”
她认识的奚玉虽然表面看上去风流倜傥处处留情,但向来守规矩,不会对任何人有轻薄行为。他俩十多岁开始就打成一片,但向来也只有她拍他肩膀、敲他头的分,他从不会主动挨她一下。
她看到他受了训斥后胳膊突然弹开的样子,又觉得好笑,道:“行了,真会装,果然是看多了戏。你也得走了,别让人看到你早上从我这儿出去。”
“这会儿,角门还没开呢,我出去了怎么办?我又回不了家。”
“那我不管,趁着黑你悄悄儿的躲到哪个角落里,等到天亮了门开了你再回你自己家呗,彻夜不归你这又不是第一回,你的办法多,还用得着问我?”阮画萝往榻上一靠,精致的小下巴朝上翘着,将如玉般白净的脖子拉得更加细长,她和奚玉太过熟悉了,在他面前也不用避讳,懒懒地打算再睡上一觉,连嘱咐晚香送他出门的话都没说一句。
奚玉也不再多说,开了门果断往黑暗中走去。
天还没大亮,阮画萝就被晚香走动的声音朝醒了,她猛地翻了个身,抱怨道:“可真够讨人厌,一大早就走得啪嗒响。”
“才睡了两个时辰,谁想起这大早呢?还不是因为姑娘你遭人疼,夫人打发朱嬷嬷送了粥和点心过来,说这熬粥的方子是从一老郎中那儿新得来的,早起喝一碗最是养胃。我都放在外头温着呢,姑娘要是睡不着了就干脆起来,吃了中饭补个午觉就是。”
晚香说着,在阮画萝身边坐下,她看到阮画萝睁开眼睛没打算睡了,又接着说道:“朱嬷嬷心眼可真多,还站在院里呢就缩着鼻子到处闻,还往屋里瞟了几眼,我看她八成是闻到这里头的酒味了,昨晚大伙儿喝着喝着酒撒得到处是。”
“别管她,让她去告状。”阮画萝两条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月白色的中衣向下褪去,露出了光洁如玉的细腕。她坐起来时,头发蓬乱地堆在一侧,眼睛耷着不似平时那么有神采。
晚香给阮画萝穿着衣服,口里嘀咕道:“越是仗主人势就越见不得别人好,偏偏姑娘就是命好,虽不是夫人生的,但夫人疼你,她心里酸才会老想揪你的短去告状。”
“也怪不得她,平时我也没少得罪她,随她告状,别理她就是。”阮画萝懒懒地答道。
晚香给阮画萝穿好衣服后,准备将她拉到镜前给她梳头,迫切地想要将这朵暂时蔫了的花打整得鲜亮些。
“姑娘起来了吗?”那喊声笑里带着尖利,让人一听感觉像把戳子从耳朵直戳到了后脑勺。
“朱嬷嬷又来了。”晚香抱怨着,打算先出去看看,她刚打算将梳子放下,朱嬷嬷已经自己走进来了。
这是个一眼看不出真实年纪的中年女人,打扮上看着像三十,面容看着像四十,而一开口说话那神情看着又不止四十。在阮画萝的印象里,这人的打扮就十来年没怎么变过。
她经常都是穿着一件桃红色的比甲,在这毅勇侯府的仆人中显得格外亮眼,日子久了,其他丫头婆子们都不敢穿她这个颜色的衣裳,所以园子里只要这桃红色一晃,大家都知道是她来了。
朱嬷嬷在门口站着,脸上堆着笑往阮画萝这边看过来:“姑娘还在梳头呢,那粥可要热着喝,晚香记得催姑娘快些喝了。”
“劳烦你一清早送过来,已经吃过了。”阮画萝大声说道。
朱嬷嬷尴尬地笑了笑,向里又走了几步,道:“夫人那儿有人新送了一些衣料过来,让姑娘晚点去选呢。”
阮画萝转头看过去,见朱嬷嬷一脸笑打算继续往里头走,便道:“行,我知道了,梳洗完就过去,你先回去吧。”
朱嬷嬷伸着脖子小心地四处看了看,点头答应后转身出去了。
晚香在阮画萝耳边道:“仗着是夫人跟前的能人就这么闯进来了,还不是想进来看看有什么把柄可以抓。叫你过去选料子,使唤个小丫头来就是,哪里用得着她来跑一趟?姑娘等会儿小心应对吧,她回去了一准儿要告状。”
晚香嘀咕了一阵,阮画萝却一声不吭,她已经习惯晚香经常在她耳边说这些了,她心里没想其他事的时候会回答一句“不用理她”。要是在想其他事时索性都懒得回答她。
阮画萝突然间想起奚玉昨晚走之前说的话好像有些奇怪,什么“我们还在这里,我没死”,听着像是醉了的疯话,可他说这些的样子又清醒得很,而且以奚玉向来的酒量哪里是这点酒就能喝醉的。
晚香以为阮画萝不说话是在担心奚玉出去的时候被人发现,便安慰道:“四爷那边也没见什么动静,但愿不会传到夫人耳朵里去。这爷也真是越来越胆大,昨晚非说自己醉得回不去了,要在这里和大家歇在一处,咱们也是玩糊涂了,竟然没赶他走。”
“他就是个疯子,我被他牵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阮画萝照着镜子,随口抱怨道。
阮画萝梳洗完后,果然像一朵蔫了的花插到水里又鲜活过来了。鬓发梳得齐齐整整,将眉眼衬托得更加清澈灵动,一张脸也显得更加白净光洁,起了身在这屋里一站,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沾到了她的光。
她分出来单独到这牵萝苑里来住还不到半年,这里位置处于毅勇侯府的西边,算是比较偏僻的一处院子,但这里里外外都是精心布置出来的,随手摸到的案几桌凳,随处看到的假山藤萝,大多都有些来头可说。
外头人说,这府里的老爷一代比一代官做得小,府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但这园子好歹不会变小,这就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出了外屋,旁边的墙上挂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晒干的葫芦,这些都是她搬来牵萝苑后种出来的成果。这院子里原本搭了个好花架,不论是种上茑萝或是种上凌霄花,与旁边的景致都相映成趣,而阮画萝偏偏觉得种葫芦最有意思。奚玉看了这到处挂着的葫芦便取笑阮画萝,说她是葫芦精,这儿应该改叫葫芦洞。
从牵萝苑往东走,又绕过两处院子,便来到了这府里平日最热闹繁忙的地方,夫人周氏的住处。
宽阔的园子里不见花草的杂色,整整齐齐都是一片绿,唯一显得有些生机的便是那两边对称得像双生子一般的桂花树上还残留了一些花,幽幽地能传出阵阵香味。
周氏屋里刚出来两个行色匆匆的中年女人,点头朝阮画萝打个招呼便赶紧走了。
“我的儿,我等你好一会儿了。”
阮画萝刚朝屋里迈进一只脚,便听到周氏热切的说话声。
周氏四十多岁年纪,因身材有些发福,面盘阔大,尽管皮肤光洁没有斑斑点点,仍显得有些出老。她头戴着金丝镶玉的抹额,身穿赭石色绣着玉兔纹样的宽袖褙子,整个人看上去华贵而不失温和。
阮画萝给周氏行礼,叫了声“母亲”,周氏笑着朝阮画萝伸出手去,让阮画萝到自己身边坐下,拉着阮画萝的手关切地看着她:“听说你昨晚喝酒了?入了秋寒气重,你可有凉着?早上起来肚子里可有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阮画萝摇摇头说道,她的手被人这么握着,总觉得有些别扭,好像手心里在不停地冒冷汗,让她直想抽出来凉快凉快。
那朱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周氏旁边,脸上要笑不笑道:“我听人说,昨晚三更了姑娘屋里还亮着,隔得老远都听得到说说笑笑的声音……”
阮画萝白了朱嬷嬷一眼,知道她接下来还有更难听的话要说,索性直接了当和周氏坦白道:“没错,我昨晚给小碧做生辰,睡得晚了些。”
朱嬷嬷听了一脸嫌恶:“哟,头一回听说主子给家里戏子做生辰的,姑娘心善是没得说,但这帮戏子越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要脸的小东西,下贱胚子也配让主子给她做生辰?”
周氏将阮画萝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朝朱嬷嬷瞪了一眼,小声骂道:“姑娘还小呢,什么戏子下贱胚子的话少在她面前说,只要她喜欢,你就没有多嘴的份!”
“夫人可是真要把姑娘宠上天,对自己生的哥儿都没到这个份上吧。”朱嬷嬷话说出来像是不服气,而脸上却是看着阮画萝艳羡地笑了。
站在阮画萝边上的晚香也得意地笑了。
只有阮画萝心里觉得挺别扭,小时候府里人说周氏疼她她是真相信,可到长大些了,周氏表现得疼她看重她时,她慢慢觉得不像那么回事了,现在周氏明明就是在和朱嬷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拐着弯儿给她颜色看。
周氏让朱嬷嬷把布料拿过来给阮画萝挑选,几人正说话间,周氏身边的小丫头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也来不及看阮画萝就说:“夫人,奚府里来了人请您去呢,说是夫人要打四爷,今早上戏班的小碧昨晚没回去被她师父打了,有多事的看到小碧被打了,又看到四爷也是早上离开的咱们府里,就朝奚府递了话,说四爷和小碧昨晚歇在一处……您要么去看看吧,上次四爷在外头捧戏子被姨妈打了个半死,这次再打只怕要出事啊。”
周氏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隔在案上的手臂直颤抖,咬牙骂道:“好好一个爷们,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要和这些不要脸的贱胚坏蹄子粘到一起,也不怕坏了前程辱没了祖宗!要不是看在老夫人爱看戏舍不得赶她们走的份上,我早将她们吆出去了。”
周氏一时气恼,也顾不得阮画萝还在一边,口里骂骂咧咧气冲冲和朱嬷嬷出了门。
晚香步子仍然轻快,跟在阮画萝后面念道:“夫人还是疼姑娘,听说四爷和小碧到一块要骂四爷,听说姑娘给小碧做生辰,却没骂姑娘。”
阮画萝看着周氏和朱嬷嬷匆匆而去的背影,举起手指用力往晚香脑门上一戳:“缺心眼的傻丫头,人家指桑骂槐就只有你听不出来,贱胚坏蹄子你以为骂的是小碧?”
她说完又在晚香手腕上一抓,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来,在晚香手腕上一抓,坏笑道:“走,四爷挨打的戏又要开始唱了,咱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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