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悲
“知道了，听你的就是。”飞白半趴在桌上，轻轻舒了口气。
虽是已经靠着海魂香消解了大部分蛇毒，但仍有残留缠于五脏六腑不说，冰魄银针的寒毒也留在经脉之中，以至于飞白的体力还不如凡人，走几步路便会累得气喘吁吁。
无情在飞白的脸上瞧见了倦意，却不见伤感，不由得好奇问道：“为什么，你的父亲死了，你却并不是十分悲伤？”
“因为我见过他的次数，还未必能有你多。”飞白嗤笑了一声，满是不屑，“我与他之间，倒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无情哑然，是呀，炼就三仙龙凰丹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年，飞白如今骨龄才过四十，在他短短的一生中，本就不曾见过飞衡。
有父亲却从未见过，和自己又何其相似呢，只不过飞白拥有天赋，自己拥有虚假的归属，至少都不至于彻底孤立。
短暂的沉默。
老板娘没有再来招呼他们两个，送菜的是店里的厨子，想必也兼着伙计。
那是一个怎么看也不像伙计的人，人高马大，肌肉虬结，整个人犹如铁塔一般。
这个汉子话并不多，甚至根本没打算开口说话，他只是轻轻地放下面，转身便又回去。
他转身回去带起的风，都让无情的发丝飘扬。
飞白咬着筷子，凑到无情跟前：“看样子，这是个体修，嗯……一般吧。”
“什么叫做一般？”无情可不这么觉得，此人根基扎实，力强劲猛，虽只在化神境前期，却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飞白如实答道：“我认识的体修，在他这个境界至少能揍他十个。”
无情冷笑了一声：“你认识的那个体修，不会是星虹吧？”
“要不然呢？”
“哼……吃面吧。”无情不再多言，对于一个没什么常识的人，要让他能够理解人生的艰难，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
这里的素面量可不多，无情只扒了两口，面就少了一半，而飞白早已经把碗也舔干净了。
此时，一个老头走了进来，虽然步履蹒跚，但看上去和蔼可亲，长长的指甲卷曲，看上去毫无威胁。
“爹，您来了。”
老板娘又恢复了那娇滴滴的模样，轻轻拍了拍手，那龙精虎猛的汉子便把菜一盘盘端了上来。
糖醋虎蛟，全烤羬羊，白斩肥遗，九尾狐的尾巴切片，甜点是白睾树汁汆丸子，还有一坛窖藏的老白干。
食材是各种异兽，这本来不算稀奇，但这些异兽生活在天南海北，要聚齐这么多也很真不容易。
老白干倒入酒碗的时候，无情还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她不是个好酒的人，但对于酒却有自己的理解。
又是轻轻酌上一些，也未必不是一种乐趣。
老板娘为老者斟酒的时候，仍是带着那柔媚的笑容，却又十分恭敬，似乎他们真的便是父女。
无情本以为这会是他们三个人一起享用的，却不想上过菜后，老板娘和伙计便退了下去。
老者没有先夹菜，而是拿起酒碗，浅浅酌了一口，那样的动作，就真的和寻常的老者一般。
“燕侣莺俦，麟子凤雏，倒是难见得的，不知二位来此何事？”
“与你无关。”
说罢，无情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口，表现出一副不想多停留的模样，这也是正常人的反应。
毕竟一个普通的老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又怎么会有一个那么厉害的女儿呢。
就算他们不是父女，但凡有点经验的人也能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飞白却朝着老者躬了躬身，转而对着无情笑吟吟道：“上尊老下爱幼，别这么对老人家不礼貌嘛。”
“又多嘴，”无情伸手拧了拧飞白的面颊
那老者笑了笑，筷子未动，反而又对无情说道：“年轻人孤身在外，不如跟老朽一起用膳吧。”
“不用，我们吃过了。”
无情放下瓷碗，丢出几个铜板，拉起飞白便打算离开。
老者笑得慈祥，一双眼睛盯着无情，不肯放开，继续劝道：“何必着急，一碗素面岂能填饱肚子？”
“填不饱肚子，至少填补了食欲。”
“其实我还没吃饱，让我再吃点也行。”飞白却是毫不客气，径直坐到了老者对面，大快朵颐起来。
“你再不走，我就不管你了。”
说罢，无情一只脚已踏出了门，似乎是在等着飞白的回应。
但回应她的只有老者的一声叹气：“本来你可以做一个饱死鬼的，可惜了这一桌子好菜。”
紧接着“咚”地一声，飞白已栽倒在了桌上，无情回过头来。
红衣的老板此刻娘也从后厨出来，倚着门框笑颜妍妍：“一，二，三，倒。”
娇俏的声音刚落，无情也便倒了下来。
老板娘又笑了：“嗨嗨的迷子，便是‘一招仙’也没用喽。”
一桌子好菜老者纹丝未动，他又站起了身：“今日早些打了烊吧，带他们回山庄去。”
说罢，老者再次步履蹒跚地出了门，这一次他仿佛在飘荡，足尖点地不带起一点尘埃。
那壮汉也出来了，一手提起无情，一手提起飞白，就如同提起两只鸡仔，也便马不停蹄地离去了。
很快，壮汉便转过了一个山头，这里竟有一座山庄。
粉墙黛瓦，绿柳成荫，倒是一个好去处。
如果没有看到门口的摆设的话。
寻常人家门外，是一定会摆上一对石狮子的，镇宅辟邪，子孙延绵。
就算不摆石狮子，也会摆上一对貔貅，狻猊之类。
可是这山庄的门口却非如此，而是一对貔貅的骨架，貔貅又名“辟邪”，乃是神兽，活的尚不多见，何况骨架。
山庄门口一块大匾，上书四个大字，骷髅山庄。
庄如齐名，不光门口镇宅的是两座辟邪骷髅，就连庄内的陈设，也大多都是骨头所制。
不知道哪些是禽骨，哪些是兽骨，又有哪些是人骨。
无情被带到了一间大房，既不像是卧房，也不像是大厅，却好像是一个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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