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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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霁手上捏着把短柄的伞。
阳光猛烈地烤着地面，霎时掀起热浪滚滚，河渠边垂下的柳叶也蔫蔫地打着卷儿。姜书厘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眼，眯眼适应了会。
梁霁打开遮阳伞朝她走近，随即将伞丢进她怀里：“姜书厘，你少自做多情，伞给你。”
姜书厘下意识接住他丢过来的伞，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虎口，梁霁倏的下弹开手指，举起来摸了摸越来越红的耳尖。
他抬起腿往前走着，姜书厘撑着伞在后面跟着：“梁霁，你不跟我一起撑伞吗？”
“我一男的撑屁个伞，娘们唧唧的。”
姜书厘扬起嘴角偷笑：“哦，那我走了。”
“诶，等等。”
姜书厘举着伞回头看他：“又干嘛？”
梁霁从运动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递到她面前：“公司里发来给我们补充能量用的，我不喜欢吃这么甜腻的东西，你要不要？”
姜书厘撑着伞走到他面前，他站在光里，河渠边矮树投下的阴影只罩住了他的半个身子，被他递在手里的巧克力盒温热。
她将伞举高些罩住他，随即接过他手中的盒子：“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喜欢吃？”
梁霁：“我哪会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但他都递到我手里了，我还有不接的道理？”
“那你接过来就送我了？你公司老板男的女的，万一她只是给你准备了呢？”
梁霁蹙眉：“你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
姜书厘垂眸看了眼巧克力的品牌，这个品牌的巧克力她之前经常吃，是国外进口的，在国内买到的很少正宗，她是因为姜维涛经常在国外出差，他知道她喜欢吃就给她寄点过来。
一般的公司发零食估计都是在大超市里进货过来的，那很大的可能就是盗版。姜书厘见过的盗版有很多，但这盒明显就是正宗的。
姜书厘抬眸仔细瞧他。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梁霁，你老实和我说，这巧克力是不是你自己买的，然后准备单独送给我的？”
梁霁愣了下：“你从哪看出来的？”
姜书厘将右下角的防伪码递给他看：“正宗的，是不是叫在国外的朋友带回来的？”
周围空气安静了瞬，无限放大了两人之间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呼吸相撞，热烈绵长。
梁霁也没扭捏，微昂脑袋回她，他的眼里蕴开些光来，语气漫不经心：“昂，叫我弟帮忙的，他前不久刚飞去国外参加个什么乒乓球世界杯的比赛，看到有这个，我让他带点回来。”
姜书厘闻言垂下眼睑看着手中的巧克力，她不知道梁霁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这款巧克力，她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自己买吃的。
那刻她心里所有的喜欢还是不受控制地化作酸涩漫上她的鼻尖，她心里莫名一紧，就像是一双被无形的手用力摁压，难受得紧。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巧克力的啊？”
姜书厘前后的感情转变太快，梁霁还没完全适应过来，眼见着她的眼眶逐渐泛红。
他弯腰凑近看了看她的反应：“喂，你不会又被我给感动到了吧。我跟你说，这事真没必要，我只是凑巧就看到你在吃这个，然后碰巧我弟给我发了照片过来问我想买点什么，然后我很巧地就在照片角落看到这个。”
梁霁盯着她发红的眼眶看了片刻，直起身子抬手盖在上面，他知道她比较爱面子。果然等她意识过来后，她又开始想要躲了。
梁霁眼疾手快地带过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他的手心紧紧地贴在她发烫泛红的眼眶上：“这样我就看不到你在哭了。”
“姜书厘，我都说了这只是碰巧，但更凑巧的是，那时候我偏偏就想起了你。”
姜书厘缩在他的怀里，努力憋住的眼泪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没能控制住地落了下来，滚烫的泪灼着他的手心，他的手微颤。
“喂，真感动到哭了这次？”
梁霁从姜书厘手中接过伞撑着，他扬起嘴角憋笑：“那你继续感动，让我先爽会儿。”
姜书厘：“……”
姜书厘从他的怀里昂起头来，她的眼眶湿润，发红的杏眼水灵得让人心动，而此刻她却张牙虎爪地瞪着他：“梁霁，你是不是有病！”
她将眼泪蹭在他的手心上，随即从他的怀里跳开，梁霁之前是很爱干净的人，他从不喜欢别人碰他或者他的东西。而此刻他只是垂眸瞥了眼手心混着的泪水，无奈地垂下。
“姜书厘，你怎么这么肮脏。”
姜书厘闻言从兜里抽出一张已经被揉得皱巴的纸巾递给他：“呐，你拿去擦擦吧。”
她看了眼他此刻的样子，昂起脑袋轻叹了口气。姜书厘捏起他的手看了眼，随即便垂下眼眸，每根手指都认真地擦过去。
“梁霁，以后送礼物能不能直接送啊，你这搞得我心里压力很大的好嘛，那个蝴蝶发夹还有今天的巧克力，你直接跟我说有东西要送给我不就行了，偏偏要整这么多幺蛾子。”
正午的阳光在遮阳伞的伞面上反射开五彩斑斓的色彩，两人站在伞下，个字瘦瘦高高的男人举着伞，被一个穿着纯白棉裙的女孩拉着手擦着，他垂着头细细地望着她。
说话的语气却又欠得不像话。
“喂，姜书厘，我哪里整幺蛾子了！”
“你老喜欢先铺垫点没必要且听了就想打你的话，到时你比我先生气，然后要我哄你。我看你才真的矫情，这么点破事就生气，你跟我闹别扭，还要我主动跟你求和。”姜书厘越说越觉得梁霁有病，她顺势抬眸白了眼，“无语。”
梁霁：“……”
“你他妈都还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现在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又来气我。”
姜书厘踮脚凑近他：“所以为什么生气？”
梁霁已经被她磨得没脾气，直接坦言：“上次我觉得你作为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轻浮。”
“那这次又是为什么？”
那这次又是为什么？
这样的问题如果放在之前，他要是听到第二遍可能直接就懒得回答了，但这次，梁霁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能够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但能是为什么呢。
答案不就只有那几个吗？
不是因为喜欢她就是在吃没必要的飞醋。
梁霁回了趟浔溏镇，给许久没有吃过新鲜菜的姜书厘煮了碗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腩面后，就又要会黎溪市区的事务所继续工作了。
姜书厘一直好奇梁霁的公司为什么愿意让他这么个年轻力盛的小壮伙子三天两头地往家里跑呢？像他们这样的年轻小伙子不应该都是被圈在公司里加班帮忙设计方案的吗？
那天梁霁走之前，姜书厘还问起过他。
“诶，我觉得你的工作很奇怪。”
梁霁收走放在她面前的空碗，随口问她：“我工作很奇怪吗？奇怪的点在哪？”
“就是一般上班的人不都是每天待在公司里的吗？你怎么三天两头待在古镇里的啊。”
梁霁将碗洗干净，随即垂眼看她：“那我还好奇你的工作是干嘛的，整天游手好闲？”
“……”
姜书厘抬眼瞪他：“我这是把我喜欢的事情做好好嘛，我哪里游手好闲了，我不认真吗？”
梁霁瞥她，认同地点头：“认真。”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闲？”
梁霁垂眸撞上了她的视线，像是撞进了一片绿波荡漾的春池里，充满生机。
“事务所我爸开的，工作也是看他意愿接的，他听说我开了家咖啡店，特准我的。”
姜书厘撑着下巴点头：“哦，那你爸爸对你应该还挺好的吧，只要你想，他好像都支持。”
梁霁收拾垃圾：“确实，都不太管我。”
“那我感觉，你爸其实跟我爸还挺像的，我爸也都不怎么管我，只要我想要的东西，他都会给我办到，就是他这种放养式的教育方式，才让我现在被惯出一身毛病来。”
梁霁换好鞋子准备出门，闻言乐呵呵地看她：“姜书厘，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我向来都很有自知之明啊。之前很多人就觉得我活得非常痛彻，他们都以为我看透这个世界，不想误入红尘了。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清醒的沉沦，才是最难受的。”姜书厘放下盘起的腿跳下长腿的餐桌椅，自顾自地走回房间，“明知没结果，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沉迷。”
她只是一朵开在墙角的血色蔷薇，却无意间窥见了个霁月风光的少年。那时起雾，他就像那细密缥缈的雾，零碎地占据着她的生活。
她自然是知道清醒的沉沦有多难受，因为曾几何时，她也是带着那种心境坠入到那片无人生还的海域，然后陷入没有结果的沉迷。
“梁霁，我好羡慕你有这样热烈的人生。”
梁霁垂眸轻嗤出声：“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我现在都快厌恶死之前的自己了。”
“那是因为你还没遇见喜欢的人。”姜书厘眨眨眼睛回他，“要是碰见了，你就明白了。”
“你会发现她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着你的情绪开关，她开心时你会比她更开心，她难过时你也会陷入自责，做了什么呢，会让她哭得那么伤心，然后你就会去猜测去揣摩，总之，活得小心翼翼，甚至来说还有些卑微。”
“卑微……卑微这个词，我本来很不喜欢，我觉得我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让自己卑微呢，不就是结果的问题嘛，大不了从头再来呗。”
“结果我发现，我就是喜欢犯贱，嘴上说着我怎么可能会卑微，身体却诚实地做着最卑微的事，吸引他的注意力，厚脸皮地牵他手，偷偷送情书，偷偷在音乐教室外听他弹琴。”
姜书厘撇开眼角的泪，反应过来此刻自己情绪有多激动，她坐在房间里背对着房门，等她后知后觉地想要去关门时，她才发现，门早就已经关上了。
而梁霁就站在门外，他现在越来越会考虑她的想法了，他知道她会介意面子的事情。
沉默片刻后，梁霁有些无奈地叹气。
他主动开口调解她的情绪：“姜书厘，要不这样，你还是把那狗男人给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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