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傻子

晏清上前，轻轻将孩子拉开：“大宝，你怎么在这儿？你爹呢？”
  沈璃抬头看他：“你认识？”
  晏清点头：“嗯。村子里的孩子，脑子有点不清醒，你别介意。”
  沈璃却想起了上辈子的念哥儿。
  大宝非常依赖地抱着沈璃的腿不肯撒手，逮着她一个劲儿的叫娘。
  沈璃看得红了眼。
  她轻轻地掰开大宝的手，将他的小手放在自己手中，又拿手帕拭掉大宝嘴角的口水。
  沈璃看着大宝的眼睛，柔声道：“大宝，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大宝一双眼亮晶晶的，呵呵傻笑：“回家，回家。”
  倒也多少能听懂些话。
  晏清站在一旁垂头看着沈璃极温柔地与大宝说话，一颗心柔软至极。
  刚才，他还怕这孩子惹恼她。
  毕竟，一般人家的贵妇人娇小姐，见到这脏兮兮还有些傻的孩子，都会厌恶，也会不愿意靠近。
  没想到沈璃不仅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反而还如此温柔耐心的待小宝。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晏清在前面带路，沈璃牵着大宝走在后面，还时不时与大宝说句话。
  这一刻，晏清竟然莫名觉得温馨，就像是，一家人……
  将大宝送到家时，他爹已经急疯了。从大宝跑出去开始，他把周围都找了个遍。正在吆喝着让邻里帮着一起去找。
  一见着大宝，立马冲了过来，红着眼将孩子抱进怀里：“大宝，你去哪儿了？爹爹找了你好久。”
  大宝也不闹，嘿嘿直笑：“爹，娘……娘……”
  大宝爹这才发现大宝被人牵着。
  他退后几步，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大宝脑子不太清楚，不识人……”
  在抬眼看清沈璃的穿着打扮时，大宝爹更是惶恐地弯下了腰：“这位……公子……孩子有点傻，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沈璃忙往一侧避了避：“无事的，孩子很可爱。”
  晏清也出声：“无事，大宝你得看紧点儿，不然真跑丢了就麻烦了。”
  大宝爹这才发现一旁的人是晏清，忙行礼：“见过将军，多谢将军。”
  沈璃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大宝爹的左手从手腕处被齐切断。
  她眼神一黯，又是一个退下来的老兵。
  大宝不肯跟着他爹进屋，死拽着沈璃不放，还一个劲儿的喊“娘”。
  大宝爹一边擦脑门上的汗，一边和大宝讲道理，最后讲不通时干脆红着脖子粗着嗓子大喝。
  大宝吓得松了手。
  沈璃暗叹一声，蹲下身与大宝对视：“大宝乖，等过段时间，娘再来看你，可好？”
  前世有带念哥儿的经验。
  她知道这类孩子的智商相当于一两岁幼儿，认死理。但是若认真坦诚地反复与他们说，他们是听得懂的。
  所以，大宝认为沈璃是他娘。沈璃也就顺着他的话说。
  沈璃反复承诺，最后连时间都说上了。大宝终于同意了。脸上带了笑，依依不舍地回到了他爹身边。
  大宝爹一脸感激之色：“多谢多谢。”
  沈璃与晏清走了老远，回过头，还见大宝与他爹站在他们门前，遥遥地望着他们。
  大宝甚至还冲她摇了摇手。
  她蓦地就想起了前世念哥儿傻了之后，每回只要她一出他的院子，他就是这副模样。
  眼眶一酸，沈璃差点落下泪来。
  心里，却有一个想法慢慢成形。
  “他们如今已经是极好了。”晏清开口。
  沈璃明白他大概是明白了她心中所想，这才开口安慰。
  沈璃心中感激，冲他展颜一笑。
  晏清被晃了眼。
  片刻后，才不自在地别开眼：“大宝一家以前都住在边关，有一回敌军突袭后方，进了村子。大宝他娘死在了大宝面前，他……就此受了刺激，变得痴傻。后来，他爹也伤了手。我回京时就将他们带了过来。”
  沈璃没想到大宝还有这样的经历。
  转念一想，住在这一块的人，又哪一个没有一个惨痛的过往呢？
  可就是这些人，往年守在边关，与敌军对抗。换来了他们这些人的平安安稳。
  也是这些人，用自己的苦难，换回了人间太平。
  沈璃突然停下脚步，郑重地对晏清行了一礼。
  晏清挑了挑眉。
  “小侯爷，往日我听说京中的传言，只觉得你冷血无情……”
  晏清心头一跳，脸色沉了下来，急切地打断沈璃的话：“我没有，那件事我可以解释的……”
  晏清自然是知晓所谓传言是指什么。
  此前，他一直在刻意地绕开这个。
  此刻，听沈璃主动提起，晏清只觉得心跳如鼓。他怕沈璃误会，也怕沈璃因此而疏远他。
  这么多年，他首次这样患得患失。
  沈璃浅笑：“还请小侯爷让我把话说完。”
  晏清抿了抿唇，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神色隐忍间抬了抬手，示意沈璃继续说。
  “以往我听了那些传言，只觉得你冷血无情。可后来，与你有所接触，我就知道外面的传言肯定是以讹传讹。你不是那种人。如今，再看了霍爷爷大宝爹他们这样的人，我心里只剩下钦佩。”
  晏清怔住。
  他没想到沈璃说的会是这些。
  他张了张嘴，突然就觉得刚才急切地想要说出口的解释，其实说不说，都无所谓的。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心情，一下子就明媚起来。
  晏清抿唇：“那些都是做为将领的职责，没什么的。”
  说完，他就不自在地转了话题：“饿了吧？带你去吃馄饨？这条路走到头，街角有家馄饨摊，味道着实不错。”
  沈璃假装没有看到他的不自在，浅笑：“好啊。”
  她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眼扫到晏清的手，想起传言，又忍不住问：“小侯爷，传言说你的手才回京的。你的手……”
  晏清回头看她，向她摇了摇自己的右手：“不能过于用力，不过现在没事了。”
  眼角瞥到沈璃的目光，他话锋一转：“当时是整个手臂受了伤，差点接不回来了。还好的是随行的军医医术了得，才保下来这只手。”
  整只手臂都差点保不住。
  沈璃喃喃道：“那当时应该很疼吧？”
  她的语气里带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心与心疼。
  晏清的眼神亮了亮，不动声色地道：“嗯，挺疼的。当时胸前还被砍了一刀。人都差点活不了了，也就没空在意一只手了。据说当时流了许多血，把军医的那几位徒弟吓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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