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变相软禁
金莲峰霖归院昨天刚少了一半的住客,今天却空前热闹了起来。打眼看去,屋檐上、墙头上、院西头的老槐树上、东头灶房的青石阶上,都有人影。正厅外的月台上甚至铺了张毯子,几个人团团围坐,磕着瓜子,下着棋。
棋盘上黑子白子厮杀正酣,执白子的沐梵尘眉头拧的死紧,修长手指捻着棋子,盘桓良久而不落。对面的暮长凌微笑提醒:“沐兄,你已经思索了一刻钟了,这子,究竟是落还是不落呢?”
“落,怎么不落?”沐梵尘牙一咬心一横,瞅准一个空位放下棋子。
暮长凌带着成竹在胸的微笑:“沐兄错失了唯一一个破局的机会,白子已成困兽,输赢已…”
“等等!”两声如一声,沐梵尘要悔子,那棋子却被另一只白嫩嫩的手一把抓起,啪一声,白棋如箭,被那手甩得直射厅堂,厅堂门口刚迈出门槛的林月璃身子猛地一侧,堪堪躲开那夺命一子。
“你干什么!想杀人吗?!”林月璃怒喝。
沐梵尘却是抚掌大笑:“这可不是我要悔棋,是她捣乱,来来来,这局不算,我们重来一局。”
暮长凌无奈摇头,苦笑道:“沐兄,这已经是第十局了。”
路晓源又捻起一枚白子放回原来位置,哼道:“十局里输了九局,最后一局还要耍赖,说他是臭棋篓子都侮辱了这个词。”
沐梵尘大怒,呼一下掀了棋盘,暮长凌及时躲开,路晓源躲开的同时及时抱住那壶桂花蜜茶以及酱牛肉,她冲沐梵尘嚣张又鄙视的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向禾雅和姬瑶。沐梵尘怒喊:“你给我站住,有本事单挑啊!”
无人理会站在门口的林月璃,她看着满院子的人,胸脯上下起伏,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从昨天晚上温淮突然出现,她的噩梦就开始了。好不容易在茅房里找到被打晕捆成粽子的婢女和护卫,她静下心来思量,觉得当务之急是给自己插在城里的人传消息,让他们连夜解决姑苏城里那个隐患。但她的信隼刚刚放出便被一箭射死,薄雾冥冥的卯时,院子周围冒出了十好几个人影,为首的羽安带着一张棺材脸,不由分说便将她堵回了屋子,然后一群人各据领地,打坐的打坐闲聊的闲聊,直到日上三竿,都没有要挪一下屁股的意思。
林月璃试了各种方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告诫羽安,她这样做是私自欺辱同学,更是对林氏嫡女不尊,是不仁不义不智的行为,性质极其恶劣,后果极其严重。羽安听了,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棺材脸,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她没看见温淮,因此心里更加不安,为今之计,要么等学宫的师者来,要么自己想办法放消息出去。
林月璃再次迈出门槛,她一出现在月台上,十几道目光便刷刷的射了过来,没人说话,所有人都是挑着眉,一脸兴味与警告。林月璃深呼吸了一次,平静道:“我要如厕。”
眼睛们吧唧吧唧的眨,院中更加寂静无声。
良久,姬瑶终于忍不住了,扶额道:“去呀,还要我们服侍你不成?”
林月璃脸色一僵,她仰着下巴,双手抱于腹前,端庄而优雅的走向槐树旁的茅房。她进去的很干脆,很迅速,以至于树上打坐的于志没反应过来,还呆呆的在上面坐着。
“于志!”路晓源怪声怪气的喊:“你还坐那儿干嘛?偷窥女人如厕吗?”
于志慌忙往下跳,那虎背熊腰的块头,一动整棵树都簌簌乱颤,枝头栖息的大群麻雀被惊得四散乱飞,茅房里林月璃将抱着的双手一放,一只黄褐色跟麻雀毛色差不多的小鸟啾鸣一声,混进了惊鸟的队伍。
然而还没等她嘴角笑容勾起,墙头上的莫寒便高声道 :“西南方第三拨最后一只。”
这没头没脑的话一落下,屋檐上闭目盘膝的羽安猛地站起,张弓搭箭,雪白的箭矢嗖的一声,射穿了那鸟儿小小的身体。
于志才跳下去,还没走远,他弯身捡起小鸟,仔细看了看道:“这不是麻雀,是幼年的信隼,羽毛上涂了姜汁。”他恍然大悟,恨恨的感叹:“好狡猾的女人!幸亏莫兄灵识敏锐,羽师妹百步穿杨。”
林月璃缓缓走出来,看着于志手中的小鸟沉默不语。羽安跳进院中,从鸟儿腿上绑着的小竹筒里取出纸条,打开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道:“林四大患,速除之。谁是林四?你又要杀谁?”
“一个不听话的家奴罢了。”林月璃冷声道:“既然识破便拿去,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羽安微眯着眼睛,平静问道:“你费这么大周章来杀我,值得吗?所有仇恨和不能相容都是你想象出来的,我能碍着你什么?就算是男人,也不是你杀了我就能抢到的。”
林月璃冷笑:“别抬举自己了,你一介贱民,还想与我相提并论吗?你根本不值得我费心谋划,我没有杀你。”
“谎言重复太多次,自己都会相信。”羽安转身道:“我希望你心里能保留一点清醒认识,不要对簿公堂时还这么嘴硬,显得我仗势欺人,冤屈弱女。”
“你!”林月璃指着羽安的背影:“你说谁是弱女?你一介贱民…”
“闭嘴!”沐梵尘忽然拍案而起,指着林月璃骂道:“贱人!你自诩贵族,世间女子都不如你骄矜尊贵,既然如此,杀一个区区贱民而已,你为何不敢承认?像老鼠臭虫一样躲在阴影里算计,为了脱罪不惜陷害真心相交的好友,事情败露还抵死不认,你不觉得街头的乞丐都比你磊落吗?你还觉得自己尊贵,贵个屁!你就是贵族的耻辱!林氏的败笔!全大陆最下流、卑贱的女人!膳食阁后院那只母猪都比你美艳三分!”
院中半晌都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张大嘴看着尚自怒气冲冲的沐梵尘,连一直淡定打坐的风承琰都从屋顶探出了头,剑眉一挑,满目赞叹。
很好,有气势,就这么多骂两回,对方说不定就吐血而亡了,多省事儿?
大家都在慨叹沐梵尘那小暴脾气,院子里一阵欢声笑语。独立树下的林月璃却在微微发抖。
夏日炽烈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照下来,焦黄色的,像是烧焦了的皮子,贴在人脸上钻心的烫,噬骨的疼。她真希望那阳光就是燃着的火,从天而降,将这些人统统烧死!她的毁灭的欲望甚至蔓延到风承琰身上,这一刻她不爱他而是恨他,恨他站在那个女人身后,恨他和别人一样作壁上观,欣赏着她的狼狈和痛苦。
看吧,看吧,这世上的人就是这么可憎,他们只想着自己,不会体谅她的心情,她的难处。她有什么错?她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难道她不该杀了羽安吗?羽安在演武台上毫不留情的羞辱她,又霸着风承琰,难道她不该杀了她吗?还有金惜颜,那么蠢的一个人,从小到大多少回被她当枪使而不自知,那么蠢的一个人,难道不是活该被人陷害吗?
墙头上的莫寒忽然道:“来了两个师者,不对,是三个,暮阁主亲自来了。”
林月璃通红的眼睛倏地一亮,张口就要喊,羽安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先狠狠踹向林月璃腿窝,将她踹的向前扑倒,再一把捞住她的身体,空出的一只手在她颈上一道重击,林月璃身子一软,羽安立刻将她抛到院中。沐梵尘伸手在她臂上一拂,掌心里锯齿状的叶子在柔软的肌肤上划出一道血口,林月璃本已半阖的眼睛猛得一睁,随即昏死过去。
待于志将林月璃扛进屋里,坐在毯子上的暮长凌掸了掸衣袖,站起身微笑道:“看来是在下出马的时候了。”
他不急不缓的走下月台,走到院子中间,对着进门的暮岩和另两位中年师者躬身一礼:“弟子暮长凌,见过暮阁主,徐执戒,李执卷。”其余人也都聚到院子里,跟着行礼。
暮岩瞥了暮长凌一眼,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回阁主,弟子等在查案。”
“胡扯!案子已经查清,认证物证俱全,你们还查什么?”
暮长凌不疾不徐道:“回阁主,经过讨论,我们认为此案疑点有三,一是动机,经羽师妹回溯,金小姐和她确有过冲突,但当时姬师妹和路师妹也在场,羽师妹并不是和金小姐冲突最甚的一个,且演武台一战,曾动杀念差点造成两败俱伤后果的也是姬师妹,金小姐要恨,也是恨姬师妹,这么大费周章的去杀羽师妹实在是没有道理;二是馥香,馥香去见杀手时已经拿出了玉佩,为何还要遮掩容貌身形?而且既然露了金氏的身份,为什么不让自己的护卫去做,还要去找杀手,还是西境的杀手?这一切都像是刻意而为,杀手要找西境的人,前去对接的人还要露出金盏花玉佩,仿佛幕后之人刻意想让我们知道,要杀羽安的人姓金。有了前两项怀疑,我们可以引出第三项,那就是如果有人想杀羽师妹,又害怕人知道,提前设局陷害了金小姐,这个人只可能林小姐。她和羽师妹的矛盾不用我说,几位一查便知,林小姐在演武台上挑战羽师妹时,众目睽睽尚且敢下杀手,何况暗地筹谋?我们刚才还截获了林小姐要送出去的信…..”他示意羽安将纸条给暮岩,续道:“信上说,林四大患,速杀之。这是在我们围了院子后才匆忙送出的,我们是不是有理由相信,这个林四是林小姐的得力属下,参与了谋害羽安的事,知道许多内情,所以要速杀之,以绝后患?”
这一番话说的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就连暮岩一时也难以反驳,他知道自己这孙儿有雄辩之才,却不知他何时变得这么有义气了。林月璃是不是幕后凶手未可知,可知的是她是林氏的嫡女,是林氏在学宫的代表,就这样毫无证据仅凭猜测就说人家杀人,还变相软禁,万一弄错了谁担得起这个责任?这混小子什么都明白,偏还巴巴的来凑热闹,真是要气死他。
暮长凌仿佛知道自家祖父心中所想,诚恳道:“弟子等都是羽师妹的朋友,我们相交多年,但有谁陷入危难,其余人都会尽全力帮衬。林小姐诚然身份尊贵,这件事的后果诚然严重,但我们做都做了,她也记恨了,现在撤也没用。阁主就给我们三天时间,三天后重新审案,我们一定能给众位师者,给霍老一个交代。”
暮岩沉吟不语,风承琰人群后走上前,微微一礼道:“暮阁主,北方贵族一向以我风氏为首,此事关乎北地贵族的颜面,也关乎几大贵族间的和睦,我以为,学宫应该审慎调查,不放过丝毫疑点,以免留下后患。”
他都说“北方贵族以风氏为首”了,也就是摆明了出了事他担着的态度,暮岩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别乱了分寸!”便拂袖而去。
三天,三天后英灵大殿复审,温淮领了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女子上殿,其时殿宇恢弘,列座师者肃穆庄严如神像,女子大步而入,毫无胆怯畏缩之态。行至大殿中间,女子摘下头上兜帽,露出的一张脸俊秀英气,却伤痕累累,她对着左竖排第三个人露齿一笑,说了一句:
“二姐,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被折磨了三天,形销骨立尚且还能保持端庄风度的林月璃,一看到这个人,脸色便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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