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劫囚问斩
天牢。
十字木架上的人披头散发,脑袋耷拉着,瞧不清模样。两臂平展绑在横木上,左手手掌毫无气力地低垂着,鲜血从指尖滴滴答答流淌下来。
“真是够硬气的。”
这场刑讯从傍晚一直持续到了半夜。皮鞭抽过,铁烙印过,银针都扎五个手指了,雍久还不肯认罪,林勤书恨不得拿她的手直接盖章算了。
“大人,换个手再继续吗?”这才哪儿到哪儿,一众人等都已经有些疲惫了,但天牢典狱长却更加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依属下看,这贱婢体弱,但骨头硬得很,皮肉之苦恐怕没法摧残她的心智。不若……”
“本官要活的,你可别把人折腾死了。”
过了今日,还得两天,才是午门问斩,所以一些留在脸上、外露的伤不好太过明显,以免被百姓看去,说皇帝残暴。要能让这贱婢留着一口气去指证恭亲王,那才是最上策。
林勤书贪功,所以不敢乱来。
“属下省的。”典狱长依附在林勤书耳边献计献策。
裸/刑?似乎可行。林勤书乜斜雍久一眼,大家闺秀,冰清玉洁,让她在众男子面前袒胸露乳,确实是奇耻大辱,常人难以忍受的。
更何况,陛下说她与长公主的私交甚好,隐隐有带坏长公主的趋势,不给她点教训那可真是便宜了这贱婢。
林勤书决定:“照你说的做。”
典狱长露出猥琐笑容,立马领命,将狱中在当差的男人统统叫了过来。
“是雍小姐吧?”
又是一桶冷水自头顶浇下,在这午夜时分,冻得刺骨,雍久一个激灵,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头发被人向后抓起,使她不得不看向眼前人。
“说起来,前刑部尚书雍之礼大人也是属下的长官。小的感念大人有恩,小姐若是肯出面指证其他谋反之人,小的定替你向林大人、向陛下求情,怎么样?”
典狱长脸上挂着谄媚的笑,眼神却猥琐下流。
感念有恩?向陛下求情?根本就是一派胡言,拿她当三岁小儿蒙骗,雍久用尽全力朝典狱长狠狠地啐了一口。
唾液喷典狱长一脸,典狱长立即暴跳如雷,狠狠揪住雍久的头发,对着左脸就是一耳光:“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老子现在就扒了你的衣服,叫所有人看看你这大小姐冰清玉洁的身子。”
惶恐从雍久的眼中流出,叫典狱长好不得意。
那只肥胖粗短的手暴力撕扯着雍久的上衣,无奈这身短打材料甚好,做工又精致,挨了许多鞭子也不过是裂开几道,撕扯起来更是费力。
典狱长愈加恼怒之际,天牢门口传来激烈的器械打斗声,使得他不得不停下动作:“大人,外面好像出事了。”
天牢关押的都是些重要人物,典狱长在此间做了十余年,亲眼见过几起劫狱事件。初来天牢时,也听带他的师傅说过这种事,所以耳尖,敏锐得很。
“还不赶紧出去看看!”经典狱长这么一说,林勤书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带着一众手下出去看个究竟。
果不其然。
一群精铁面具的红衣人手起刀落,毫不客气地将天牢外的守卫们砍了个七零八落,如同一群恶煞。
“快,快去拦住他们。”
林勤书有些手脚功夫,但和这群红衣人相比,实在相差甚远,还是保命要紧。
手下们显然也没看过这等场面,抽出刀剑,拉开架势,迟迟不敢上前,天牢的侍卫都守不住,他们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了呢?
奎老大救下雍久时,怀中女子浑身湿漉漉,奄奄一息地打着颤儿,神志不清。
“姑娘,姑娘,你醒醒。”
“怎么样,还活着吗?”朱雀卫领卫井二牵来一架辆马车,警惕打量四周,“我们得赶紧出城,巡防军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的。”
“还活着,不过得赶紧找个大夫。”
“来不及了,你带着她先出城吧!”井二将抱着雍久的奎老大一把推上马车后,立马回身抽刀,朝马车后的追兵狂奔而去。
“驾——”奎老大也不墨迹,将雍久放平在车内,驱车往城门赶去。
批阅完奏折,堪堪躺下的少年皇帝听闻天牢被劫,勃然大怒,命令全城的巡防军和禁军在天亮前必须将劫犯和囚犯一同缉拿归案。
少有人知那精铁面具和红衣代表着什么,但林勤书清楚得很,装模作样在天牢门口抵挡一阵就悄悄溜走进宫觐见皇帝。
皇帝听说劫囚的竟然是长公主的暗卫,气得将暖阁摔了个稀巴烂。
涂石玉想劝不敢劝,带着一众太监宫女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天子一怒,浮尸万里啊。
“斗听命,立即带玄武卫截住囚犯,绝对不能让她们逃出城外。”
戴着精铁面具的红衣人与黑衣人在黑夜无人的街道上狭路相逢。
斗的玄武卫与井二的朱雀卫本就同属二十八星宿,师出同门,两路人马相遇即厮杀,谁也无法完全占据上风。
这给奎老大赢得了许多时间,架着马车,执公主凤令,一路从京都北门狂奔而出。
然而,出了京郊不过二里地,一伙黑衣人从天而降,将奎老大驾的马车团团围住:“把人交出来,饶你不死。”
听声音无法分辨男女,似是被刻意压低了。
奎老大哪里肯依:“来者何人?”
“上!”对方不与奎老大废话,直接上手。
白虎卫的其他成员都有保护长公主的任务在身,朱雀卫正在城内与人厮杀,奎老大一拳难敌四掌,走了百来招后,终究败下阵来,眼睁睁瞧着雍久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劫走。
索性对方似有意放他一条性命,并未赶尽杀绝,奎老大才得以苟延残喘回宫向公主复命。
待奎老大赶回公主府邸,天边已现鱼肚白。
长公主整夜都惶惶不安,无法再度入眠,早早起来梳洗,刚要启程进宫,奎老大就满身是伤地回来了。
“属下无能,人被劫走了。”
“什么?怎会如此?”
派了一整个朱雀卫,竟还是保不住人吗?不待独孤伽罗多问,奎老大便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朝露,赶紧找黄太医来。府上一应事务都由你负责。春风、夏至,随本宫进宫。”
“喏。”春风、夏至二人将朝露准备好的字画一一搬上公主座驾,“哒哒哒”的马蹄声在清晨的东大街显得格外清脆嘹亮。
同一天的凌晨,大周西南的南楚皇宫就显得静谧祥和许多,丝毫没有那些兵荒马乱的紧张感。
一只海东青扑棱着翅膀停留在精美的窗格之上。
尽管窗开着,但没有主人吩咐,不敢冒入半步,鹰爪踩在窗楞上,小步徘徊,喉间发出“咯咯”响声。
“蠢东西,公主还歇息着呢。”侍女轻轻拍了拍海东青的脑袋,给挂在窗上的鸟饲盒里添了些细碎生肉,“吃吧。”
“萝藦,把信拿来吧。”女子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是。”叫萝藦的侍女从海东青满是软毛的腹部挖出一个竹筒子,随即碎步前往屏风后。
屏风后,一圆脸娇俏女子从竹筒中抽出信件,急急展开,脸上笑容不自觉地越扩越大:“天助我南楚也!”
寥寥几笔,一封简讯卷进竹筒,又被塞进海东青毛茸茸的肚子里。这东西吃饱了还未在窗楞上打足够的盹儿,就又被主人派去干活了。
宽长有力的翅膀“扑棱”几下飞向北方渐亮的天空。
而那北方的大周皇室,此刻,正爆发着一场空前的政治危机。
长公主来到章宁宫,看到的便是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以及一列精甲铁面侍卫。
“皇姐意欲何为?是要造反吗?”
少年皇帝的咆哮声充斥着整个章宁宫。
“朕在猎场时就说过,任何为雍久求情的人都与她同罪。皇姐,你与政事堂老家伙一唱一和,替她求情也就罢了,现在竟派出朱雀卫劫囚!简直不可理喻,太让朕失望了!”
淡粉色华服裹身的长公主殿下面对皇帝的暴怒,压抑住内心烦躁,长裙微微往上一拉,跪伏于地:“陛下息怒。”
春风和夏至也上前跪下,双手各捧三卷字画:“请陛下息怒。”
涂石玉亲自上前接过字画,舔舔唇,斟酌道:“陛下,长公主殿下一片心意,您就消消气吧。”
少年皇帝随手展开一卷字画,好一副千里江山图,以前央求过皇姐好几次,皇姐都舍不得给他,这次倒是舍得了。
皇帝爱书画,得了心头好,脸色稍霁,但转念一想,皇姐是为了一个贱婢才甘愿献出字画,便又更为恼火。
“陛下,雍久,本宫要定了,还请陛下成全。”长公主直起腰,跪得笔挺,不卑不亢地望向皇帝。
“哈哈哈哈,”皇帝怒极反笑,用手指着长姐,俊俏的脸因皱眉抿唇显得狰狞可怖,“好你个独孤伽罗!好,很好,朕倒想看看,你怎么个要定法!”
一旁的涂石玉急得频频给长公主挤眼睛,奈何对方全当没看见。
长公主从容地从宽大袖袍中抽出一张铁皮:“丹书铁券,见券如见先帝。”
少年皇帝险些晕过去,涂石玉扶着他跪在独孤伽罗对面。姐弟俩互相跪着,场面有些滑稽。
“……泰山若砺,国以永存……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钦此。”
长公主的声音于殿中朗朗响起,一字一句打在皇帝心间,沉重又痛苦。他怎么都想不到,父皇如此偏爱长姐,竟还给她留了免死铁券。
“儿臣遵旨。”
皇帝对着铁券磕头领旨,站起身后,面无表情地下令:“郎中令与青龙卫听令,即日起,死守宫门,不得让康宁公主踏出宫门半步!”
“喏!”
原本镇定从容的长公主惊讶地望着皇帝:“罗儿,你敢违抗父皇圣命?”
“皇姐,江山是列祖列宗打下来的,朕不敢不从父皇遗命。正值多事之秋,皇姐便留在章宁宫,以免不测吧。”
“你!”
少年皇帝踱步回龙座:“皇姐,丹书铁券护佑的是你和你的子孙,而非一些不相干的旁人。来人,请公主去东暖阁休息。”
独孤伽罗哪里肯乖乖任人摆布:“谁敢动本宫分毫?”
长公主掌握权柄多年,威望极高。众侍卫面面相觑,不敢造次。
只是这稍一犹豫就如同在打皇帝的脸,独孤罗眉尖一蹙,咬牙道:“皇姐莫要胡闹。”
姐弟俩四目相对,谁都不肯让步。
僵持之间,天牢来报,说是禁军于北城门外二里处捉回潜逃的女囚。
闻讯,少年皇帝暴喜,得意地睥睨着身体微颤的长姐:“扶公主下去休息吧。”
永康元年,不到秋日肃杀之时,午门便迎来元年第一宗枭首示众案,被枭首的还是位女子。
该女子被关在囚车中游街示众时,始终耷拉着脑袋,让人瞧不清真面目,直到挂在城门上枭首之际,眼尖的百姓才看清这女子早已容貌全毁,连五官都无法分辨,遑论是美是丑了。
城中百姓唏嘘不已,有说女子大逆不道,活该如此;也有人觉得少年皇帝过于残忍,担心今后的岁月里会酷刑泛滥……
对于外人来说,这些都是些闲暇轶事,听过便如过眼云烟般消散在生活的琐碎小事中,再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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