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少女的心事你别猜
古人云事缓则圆。大周天子独孤罗算是体会到这事缓则圆、苦尽甘来的好滋味了。
得知皇后怀有身孕没几天后,少年皇帝见到了长公主暗卫朱雀卫的领卫井二。
周仁宗在世时给一双儿女留下四支私人护卫,按照天宫二十四星宿命名,皇帝领着青龙卫与玄武卫,长公主则领着白虎卫与朱雀卫。
仁宗文韬武略,承接文帝之仁义,是大周史上的中兴之主。对外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对内减赋税轻徭役,节俭后宫。平生除了一场成平之战,再无其他大战,大周国泰民安,得以修生养息几十年。
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双儿女又都还小,周仁宗拿自己的私库创建了这四支暗卫。为君,他希望儿子继承皇位后能有所作为;为父,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健康、平安到老。
为防止手足相残,周仁宗特命四支暗卫保密身份、不得互通有无,以至于永康四年的三月,皇帝独孤罗才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朱雀卫领卫井二。虽然对方依旧戴着精铁面具,但好歹是见到真人了。
井二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长公主正在回京路上,不仅国宴前能回都,长公主还给弟弟准备了一份厚礼。
“陛下放心,殿下一切安好。”
“很好!朕就知道,朕就知道!”皇帝乐不可支,到底是他的皇姐啊。等皇姐回来,一切就都会解决的,“皇姐可说是什么厚礼了?”
“属下不知,还望陛下耐心等候。”
“那你可知皇姐现在人在哪儿?”
“属下不知。”
单膝跪在地上的井二回答问题干脆又冷淡,仿佛一个机器人。
朱雀卫主要负责收集情报,现在既然有了皇姐消息,如何会不知她人在哪儿?
分明是不想告诉他,皇帝有些不高兴,又奈何不得井二,只得挥挥手:“下去吧。涂石玉给赏。”
涂石玉应声打赏,井二接过赏赐,又递上一封信:“陛下,这是殿下给您的手书,属下告退。”
“啧,不早说,赶紧呈上来。”皇帝急急打开,果然是皇姐手书,“国库,勿忧。婚约,可撤。”
少年皇帝跟随独孤伽罗多年,对她的政治手段和聪明才智是有所了解的,既然皇姐说不需要担心国库问题,他自然就放下了心,可是撤婚约……
不过,就快要拨开云雾见天明了。
皇帝的心情相当好,快乐不过三分钟,又传来一个大好消息——幽州叛乱已暂时得到镇压,原本被占领的中山、固安和昌平三郡已被羽林军右屯卫齐钰率军夺回两郡,叛军首领沈霍琛目前退居中山死守。
大快人心!皇帝高兴得简直要飞起来,前往永安宫时一路都不成体统地哼着小调,连带着整个沉闷的禁宫都多了几分欢快气息。
几家欢喜几家愁。
远在幽州的中山郡郡守正被当成出气筒吊挂在城门口,沈霍琛带领的流民队伍节节败退,最后退守中山郡。
中山郡地处幽州与妫州交界处,妫州可是驻扎着西北王独孤信的二十万大军呐。
若是西北王出手,沈霍琛腹背受敌,不死也难。退守中山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所以此刻沈霍琛气得只能拿中山郡郡守发火。
反正这个郡守也不是什么好鸟,玩了这么多女人、奴婢,现在被挂在城门口也没人同情,城中百姓见了,还争相上去吐口唾沫。
解气归解气,沈霍琛还是为自己的未来担心。走上造反之路注定会有这样的结局,但面对生死存亡之际,谁又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为她担忧的,除了她自己,还有远在平州的雍久。得到消息时,雍久与独孤伽罗已经过了肥如,刚准备落脚抚宁郡。
“到底离京都近,这抚宁可比肥如繁华许多。”雍久扬着马鞭儿,一抬眼就看到抚宁郡那相当气派的八脚牌楼。
独孤伽罗从马车厢中探出头来,绾髻束发,不复梅花寨时的散发模样,四下一瞧:“还真热闹。不过可不都是离京都近的缘故。”
“噢?此话怎讲,还请少爷赐教。”雍久跳下马车,准备好文书,指指她的头发,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定是自己的发型又有些乱了,说话也过于女气。
独孤伽罗将髻摆正,淘气跑出来的几缕头发暂夹耳后,清清嗓子压低声音道:“抚宁依山傍海,不但海浴名享天下,而且更是晒盐产盐的重要之地,这八脚牌楼就是用来表彰当地辛勤劳作的制盐者。此番繁华之景并非全靠京都之凭借。”
雍久满意地点点头,摸摸唇边的两撇胡须,将文书递给看守将士:“原来如此,少爷真是博闻广识。”
“斟叔过奖了。”独孤伽罗昂昂头,似乎有些小得意。
长公主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雍久的眼睛,雍久觉得可爱,低头闷笑。又想到柳永曾做《鬻海歌》,不知大周的制盐者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也是“一缗往往十缗偿,周而复始无休息”?
刚想问问长公主,就听守门将士大喝一声:“干什么呢?抬起头来。”
两人乖乖听话,抬着正脸给看门将士查验。
看守将士看着年轻,但警惕性不低,狐疑道:“二位是莫州人?听口音倒更像京都来的。”
“是。军爷不知,我们家祖籍京都,后来才定居到莫州。”
“唔…”将士本还在犹疑,见文书上写的是做钱庄生意,马车普通,但两人气质不俗,穿衣品味、言行举止都得体有礼,似是大户人家出生,便将文书还给她们,“过了,进城吧。”
雍久应对看守时,刻意压低的声音沙哑又暗沉,颇有几分历经沧桑的爷叔味道,叫独孤伽罗忍俊不禁。
一入城门,长公主就忍不住在车厢里捧腹大笑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雍久怀疑长公主殿下在里面打滚:“少爷,马车要散架啦。”
“哈哈哈哈,那就再换辆新的。”独孤伽罗与车辕上的雍久隔着一道帘子,看不见对方的脸。
她咬唇,撑着心虚厚着脸皮道,“反正我们斟氏钱庄别的没有,多的是银票,不是吗?”
如此说来,做这斟氏钱庄的少奶奶倒也不错,至少不会为钱而烦恼。哪像她这个长公主,瞧着尊贵,却还要为那阿堵物奔波折腰。
啧,便宜她做一天斟氏的少掌柜,这就出不了戏了?
雍久第一次发现长公主殿下也是有几分孩子气的,配合道:“是~斟少爷。”
抚宁城的大道两边酒楼茶肆林立,更有许多路边小摊贩,高声叫着贩卖自家商品,热闹得叫独孤伽罗忍不住引颈张望,车厢里是如何都坐不住了。
“我去过大周许多地方,却从未有机会在这闹市区里流连片刻。人间烟火气真是与众不同。”
天潢贵胄家的孩子出门都是专车专送,去的也都是豪门深宫,此等平凡景象在长公主眼中实在是陌生又新奇。
索性,这位斟少爷爬出车厢,与雍久并肩坐在车辕上,优哉游哉地品味闹市意趣。
左边是卖蔬菜的老人家,其中以蚕豆最多,碧绿的豆子着实吸人眼球;右边是卖各种花卉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娇嫩带笑的脸配上那娇艳欲滴的花,真真是花不醉人人自醉;还有那路边代笔卖字画的,不细看,倒也不比那大内的御用画师差多少……
进了城,不但人的神经放松下来,连马儿都松散了,慵懒的马蹄滴儿溜地往前挪,不紧不慢。
没几步听到一旁发出爆裂的喝彩声,原是杂戏团在耍杂技;再往前几步,又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各种香气,马儿忍不住打起了响嚏,细细寻来,原是花甲老太摆着摊子卖“化妆品”。
长公主盯着那摊子挪不开眼,雍久用肘子戳戳她:“少爷喜欢?”
“倒也不是。”独孤伽罗突然凑近雍久,扯过她的衣服闻了闻,“这些味儿都没你身上的特别。”
直女就是直女,随口一句话都能撩动人心。
雍久心口一跳,挣脱了她的手指,整整衣领便跳下马车,径直往老太太的摊上去。
很快,买好了东西的雍久捧着“化妆品”心满意足地走回了马车。不料,竟有人拦腰截胡。
“大爷,我看您身姿俊朗,相貌不凡,不若来我们这里坐坐吧。”
光听这话,还以为是什么算命先生骗人钱财呢。抬头细看,长公主差点晕厥过去——春风一度。
说话的正是春风一度门口拉人的姑娘,一口一个大爷,手还到处乱摸,搞得雍久窘迫万分。好不容易挣扎出虎口,回了马车,才发现自己又入了狼穴。
“喏,给你。”
那化妆品不是别的,正是大周常见的石黛,用来画眉。
她二人一路北上回京,没有侍从,一切从简,但向来爱美又矜持的长公主殿下还是坚持每日略施粉黛。没有石黛,便支使雍久给她烤两根柳枝,用焦掉的柳枝画眉。
接过石黛的瞬间,长公主自是惊喜。但一想到刚刚那女人将雍久全身摸了个遍,心中又有气。
“哼,本少爷哪里用得到石黛?”独孤伽罗明明喜欢那石黛,愣是为了一口气又给扔了回去。
怎么又生气了呢?
雍久堪堪将石黛接住,和刚收到的纸条一同藏在袖中,牵马到春风一度的对面茶楼:“那我就先替公子收着吧。咱先喝口茶再住店去?”
不知道她生气了吗?还有闲情逸致喝茶?
长公主冷着脸,甩着袖子气呼呼地下了马车,任性的样子倒有几分纨绔公子的模样。
趁着长公主看菜单的空儿,雍久打开纸条一目十行:南楚,已入周;幽州,沈危;七州商会,尚未成。
独孤伽罗仔细挑了几道菜,坐下时,雍久再次从袖中拿出石黛:“省得我再天天烧柳枝,拿着吧。”
“原来是嫌烦了,是不是?不乐意为我做事就直说,谁要你的东西。”
长公主盯着雍久,冷声冷气,似乎对方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她就立刻撕了雍久。
这是什么情况?活生生像是在答女朋友的送命题!
好在雍久嘴笨脑不笨:“当然不是!”
雍久狗腿地把送上来的小菜推到独孤伽罗面前,“醋白菜,少爷您尝尝,和这石黛一样,都是抚宁特色,特别好。”
“噢?刚刚在城门口,斟叔你还对这抚宁郡仿佛一无所知的模样,现在怎么连这当地特色都一清二楚了?”
独孤伽罗夹了一块白菜尝味道,确实不错,“莫不是春风一度楼去多了,那里的姑娘告诉你的?”
咦,怎么又来道送命题呢?
雍久算是知道了,多说多错,倒不如想想那幽州的沈霍琛该怎么办。
独孤伽罗也不知自己怎么,就一口气堵在胸口。雍久说什么,她就想怼什么,都怪那春风一度。
两人各怀心思,默默吃饭,谁都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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