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阮嫣坐在‘玛奇朵’发呆，手边的咖啡早已凉透，上面的拉花乌涂一片。
莫襄给她换上一杯新的咖啡，问道：“还在想那个梦呢？”
“嗯。”阮嫣下意识的回答道。
见她愣神，莫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啦！”
“啊？你说什么？”阮嫣眨眨眼，抬头问道。
莫襄无奈的坐下，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嗯”
阮嫣想着梦中的场景，梦中的人物，感觉一切是那么的遥远又那么的真实。
“你相信前世吗？”阮嫣认真地问道。
“信。”莫襄不假思索地说。
“都不想想的，敷衍我。”阮嫣佯装生气。
“不敷衍你，说真的。”
莫襄盯着阮嫣看了许久，又看了看四周的顾客，指着其中一个穿校服的女学生问：“凭第一感觉，你觉得那个女生如何？”
阮嫣只看了一眼，说：“普普通通，不如何。”
“那那边那个打电话的白领呢？”莫襄又问。
“普通的上班族。”阮嫣说。
“其他人呢？有特别吸引你的吗？”
“没有。”
“那，平时有没有过在街上突然被一个人吸引的时候？”
“有。”
“有的人，第一眼就想跟他做朋友，有的人，只一眼就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的时候呢？”
“有。”
“这就是我的答案。”莫襄眉眼弯弯地靠向椅背。
阮嫣想了许久没想明白，不解地看向莫襄。
莫襄帮她解惑道：“不管是第一眼缘分，还是日后累积的情分，都不过是前世纠葛的延续罢了。有些人之所以你无感，或许是缘分尚浅，或许是你们本就无缘。即便如此，这些跟你出现在一间咖啡厅里的路人，在某年某月某一天也定是与你擦肩而过过。所以我相信前世，相信我们今天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前世情感堆积的结果。”
阮嫣一听就笑了：“哎呦，想不到你平时蔫不出声的想这么多，我还以为你只相信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呢。”
莫襄嘟囔道：“你又没问过我。”
阮嫣没再说什么，看看外面逐渐阴沉的天空，问：“不是说侑宸他们要过来吗？这眼看要下雨了，他们到哪儿了？”
莫襄看了眼手机说：“他们要先去接衣衣，应该快了。”
“那先给我来俩冰激凌球呗，要薄荷味的。”阮嫣讨好的冲莫襄眨眨眼。
“没有。”莫襄别过头去，没好气的说，“六月前，店里不卖冰激凌。”
“怎么这样”阮嫣苦闷地趴在桌子上佯装哭泣。
‘玛奇朵’是阮嫣和莫襄合开的咖啡厅，同时卖点儿甜品、巧克力之类的。而冰激凌主要是为了满足阮嫣全年无休的冷饮需求。莫襄原是不肯的，奈何她出资少，拗不过阮嫣。
“你说如果当年我不跳槽去俊峰，冰羽是不是也不会改变，是不是也就不会有这间咖啡厅，那过去的一切是不是都会走上另一条路？”
阮嫣环顾四周，三年间，莫襄将这里经营的有声有色。但无论生意做得多大，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当初的那个模样。柜台后面，依旧挂着开业那天他们四人的合影。
“不管你去不去俊峰，蒋冰羽都会改变。不对，她压根就是现在这样的性子，只是一直伪装的很好罢了。”莫襄不客气的说。
“即便如此，如果当初改变哪怕一个决定，或许我们都会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路。”阮嫣转着手中的咖啡杯，叹了口气，“或许真的有能改变过去的人呢，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你想改变什么？”莫襄问道。
“我希望父亲能够活着。”阮嫣条件反射地答道，随后又自嘲地撇撇嘴，“我知道不可能，我只是不明白，冰羽她……不，老爷子他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你觉得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阮嫣忽然问道。
“和蔼可亲，温柔善良。”莫襄答。
“太客气了，说实话。”阮嫣黑亮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莫襄。
“是实话，父亲对我们永远都是温和体贴的。只不过”莫襄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拧成一团，“父亲对有些事情过于执着，以至于得罪了不少人。”
“比如呢？”阮嫣问。
莫襄向前探了探身，谨慎地问：“你记不记得几年前，父亲的研究报告得到考古界的高度重视，准备择日发表。”
“那事我记得。”阮嫣回忆了一下，点点头，“不是说发布会因故取消了吗？”
“你当时人在外地，很多事情不知道。”莫襄挥了挥手，温言道，“父亲做事一向有分寸，可那次确实闹得动静有点儿大。学校当时还找我谈话了呢，父亲也被停职半年，给了警告处分。”
“那我怎么完全不知道？”阮嫣一惊。
“等你回来都大半年后的事了，父亲也复职了，谁还会提起那件事啊。”莫襄被她吓了一跳。
“那到底是发生什么了？”阮嫣忙问。
“结果在发表的前一日，父亲发现支撑这份报告最重要的论据出现了严重错误，而导致如此严重错误的原因是一位助理研究员的粗心所致。当时学术界一切准备就绪，上头决定先开发布会，事后再纠正错误，至于那个助理研究员交由学校进行处分。”莫襄捧起茶杯，润了润嗓子，“但父亲坚持自己的报告发表时不能有一丝瑕疵存在，何况是这么大个错误，将来若被爆出来，自己无颜再在考古圈做研究云云，自己的学生也会前途尽毁云云，后来甚至堵在教授的办公室里阻止他去参加发表会，让会场众多的专家媒体干等了一个多小时。而那个助理研究员，听说后来引咎辞职了。他是农村出身，父母千辛万苦供他读到研究生，如今又回家种地去了。”
“可这件事情，父亲也不能算有错啊，既然有错当然要改正。”阮嫣不解地问。
“阮伯伯有自己的原则自是没错。但人活在世，总要适应社会规则。阮伯伯的做法让上面的人丢了颜面，让莘莘学子丢了前途，不管他有没有错，在外人眼里，他都是错的。”
一身纯黑色西装白衬衫黑领带的鞠谣拖了把隔壁桌的椅子坐到阮嫣旁边，紧随其后的庄侑宸和衣衣也拖了两把椅子坐下，一桌人一时鸦雀无声。
回过神的阮嫣拧眉瞪着鞠谣，又打量了他一身的高定西装，故意找茬似的问：“你刚参加完葬礼吗？”
“他这一身可是我……”庄侑宸刚想炫耀一番自己在鞠谣身上付出的心血便被莫襄在桌下踹了一脚，他尴尬一笑，“你们继续。”
衣衣在一旁识趣的做吃瓜群众。
阮嫣又瞪向鞠谣，问道：“照你这么说，人要活得识趣，哪怕上头的人无理取闹，你也要笑脸相迎磕头下跪了？”
“就是这样，但你太极端了。”鞠谣依旧一脸漠然，“磕头下跪不至于，但你若无权无势，也就只能伏低做小。”
“难道我爹就只能牺牲自己的名誉去满足上头人的脸面吗？”阮嫣情绪有些激动，音调渐渐拔高，引得近处的几桌客人议论纷纷。
莫襄连忙劝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鞠谣却有点儿煽风点火的意思：“这就是现实，因为阮伯伯的不识时务，你和莫襄从小到大吃过多少苦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你敢说阮伯伯的死，不是因为他自己造成的吗？”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给你爷爷洗白吗？”阮嫣将身体转向鞠谣，愤怒地问道。
庄侑宸紧张地拿走阮嫣面前的咖啡，生怕鞠谣再多说一句便会被泼一脸，他心疼鞠谣那身高定西装。
“说话啊！难道像我们这些小市民，即便再努力再认真的生活，也只能沦为你们这些上位者的垫脚石，被牺牲掉的炮灰吗？”阮嫣双手握拳，她在努力刻制自己。
“这个世界上沦为炮灰的人还少吗？杀人很容易，可是为什么杀人，如何杀人，杀人之后又能得到什么，你从来没想过吗？”鞠谣不答反问。
怎么没想过，她刚刚还问过这个问题，阮嫣渐渐松开拳头，别过头去。她不想质疑父亲，但她开始怀疑，父亲究竟做了什么研究？又触碰到了哪位上头人的利益？究竟是鞠老太爷容不得他？还是更上头的人，将父亲灭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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