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人的礼物(3)
电梯停在一层,宋玉墨擦干眼泪,除了眼眶仍然泛红,其他一切恢复如常。
直到把人送到停车场,温晏才点了根烟,夹在手指,幽幽开口:“谎言永远无法掩盖事实和真相。宋记者,找真相的路还长,别被那些铺天盖地的谎言击垮了。”
“你知道贺修宁是被诬陷的?”宋玉墨敏锐地抓住话柄。
温晏微怔,和宋玉墨明明只是刚认识的点头之交,她什么时候有了恻隐之心?
轻笑着含糊其辞:“我只是说些你想听的,以示安慰。”
明目张胆的敷衍,宋玉墨更相信温宴安慰她的说辞。从事新闻行业数十年,她能很敏锐地从被采访者的表达语气、措辞中提取到有效信息,其中就包括情绪、态度。
宋玉墨凭着直觉坚信,温宴一定知道贺修宁是被冤枉的,并报以同情。
该怎么让她开口说出真相呢?
刚才对周芷兰的采访没得到任何有利信息,想起上楼前温宴的说辞,宋玉墨换了种问法:“其实我很好奇,温律师怎么看待周芷兰和贺修宁的感情?”
见她不依不饶,温宴无奈轻笑:“我和他们都没什么交集,这是实话。”
“至于我目睹贺总给周助理送红玫瑰这件事,确实发生在七夕当天。”
“那天我也收到了来自朋友的香槟玫瑰,而我和那位朋友没有任何暧昧关系,推己及人,我亦不能凭一束红玫瑰判断贺总和周助理的感情状况,你说呢,宋记者?”
她的解释太诚恳,宋玉墨看不出任何破绽,无奈叹气:“霍律师说的没错,你果然滴水不漏。”
“霍琛?”温晏的笑意真切了许多,“他给贺修宁辩护?”
“没错。”宋玉墨点头,眼神探究,“霍律师说,你和他师出同门,只是走上了不同的路,过上了不同的生活,最后的归宿也不同。”
温晏听着她意味深长的转述,笑意盈盈:“霍琛的原话是我下地狱,他上天堂吧?”
宋玉墨错愕,这就猜中了?
“霍琛这人,迟早死在他那张破嘴上。”温晏嗤笑着,把燃尽的烟头掐灭在垃圾桶上。
宋玉墨听得瞠目结舌,这是昔日同窗的诅咒魔法?
温晏拍拍她肩膀,笑容温和:“没事,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宋记者别介意。”
“……”这变脸也太快了,宋玉墨不想再和这种复杂的人有太多交集,礼数周到和温晏道谢,“不管怎么样,谢谢温律师带我上楼,也谢谢你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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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市局拘留室走廊里终于在饭点和放风之外的时间有动静。
贺修宁抬头透过那个巴掌大的窗户看太阳角度,也就□□点钟。
他已经在市局拘留室住了七天,因为冷处理策略,到现在都没提审。
反抗市公安局对省政法委书记独子贺修宁□□案冷处理的横幅已经挂在市局大门。
有几十条,非常刺眼。
不过开始处理这案子并非碍于舆论压力,而是贺书记对记者表明了态度,让公安放手彻查,如果自己儿子□□罪属实,法律必须严惩,绝不姑息。
一时间主旋律媒体开始歌颂贺书记大公无私、大义灭亲……
殊不知省委办公室里,平时不苟言笑的贺其昌正盯着手机里仅有的一家三口合照,湿了眼眶。
照片拍摄于十二年前,贺修宁在高考后不顾家人反对选择出国留学,父子俩在他妻子的病床前大吵一架,最后被妻子拉着拍了这张照片。
照片里只有妻子在笑,满脸病容也难掩她的温婉清丽,父子俩都板着脸,一个赛一个不高兴……
“书记,市局俞副局长来电话,开始审讯了。”秘书范磊报告。
贺其昌微微颔首:“案子由谁负责?”
“市局刑侦支队队长江子成。”范磊回答,为了避免贺其昌一时想不起来,又补充,“去年建党节表彰大会,您给杰出警员骨干颁奖,江队长站在左侧第一个。”
贺其昌有印象:“我记得,前几年月泉区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就是他办的吧?”
“是,他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提的支队队长。”
贺其昌叹气:“查吧,清者自清。”
这是不让范磊去下面打点的意思。
范磊应下,出去把门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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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吧,贺公子。”江子成扣扣眉角,觉得非常棘手。
贺修宁站起来,走到门口。
关了七天,身上的西装已经皱了,悉心打理的发型也松软了,之前被发胶梳起的刘海搭落在额头,神色疲惫,嘴巴周围已经冒出细密的胡茬。
即便如此,还是难掩他的帅气,那种属于男人的,清俊硬朗中透着股颓废的帅。
江子成身高不占优势,比贺修宁矮了个头尖儿,距离太近,还真有点儿被压迫的感觉。
贺修宁在他跟前十公分左右站定,声音沙哑:“请叫我贺先生,或者直呼大名。”
“……”江子成嘴角微微抽搐,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吧,贺先生。”
审讯室落座后,江子成让人给贺修宁倒了杯水,如同老朋友一般开场:“贺先生,怎么样?市局的拘留室,住的还舒服么?”
贺修宁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直接问吧,不用顾忌贺其昌。”
江子成舔舔嘴唇,点点头,示意手下记录:“那行,那咱们直接开始。”
“8月14日晚上十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那天是七夕,那晚的一切都是他精心准备、精心安排的……
贺修宁如实回答:“和周芷兰在一起过七夕,地点是星航大酒店顶层的景观房,房间号是3301。”
“周女士说她在当天晚上七点半左右用餐的时候,就向你提出分手,是否属实?”
“属实。”贺修宁颔首,“不过我没同意,安抚了她很久。”
江子成蹙眉,追问:“周女士是否自愿跟随你前往3301包间?”
贺修宁点头:“我们都喝了点红酒,不多,都是清醒的。”
“在你们发生关系的过程中,周女士是否有过拒绝的言辞、挣扎的行为?”
贺修宁沉默了,抬手搓搓脸。
沉思许久,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随即自嘲般轻笑两声,再次点头:“是,她说过不要,也推过我。”
“分别几次?具体是在什么时间、什么阶段提出的?”负责记录的警察追问。
江子成眼神嫌弃,在桌子底下给他一脚,手下茫然。江子成又补了一脚,嘴皮不动,咬着牙低声吐槽:“你他妈精虫上脑的时候还有心思管时间?!”
手下委屈:“人家还没有精虫上过脑……”
贺修宁无视他俩的奇葩互动,稍显尴尬地轻咳两声:“应该是各一次。”
“……”江子成摸摸鼻梁,这也太配合了,“那周女士的言辞或者行为,是否剧烈?”
贺修宁摇头:“没有,跟平时撒娇没有区别。”
“你是否给周女士下药,以达到让她无力反抗的目的?”江子成问。
贺修宁露出抵触反感的眼神,摇头:“绝对没有。”
“但是根据周女士的口供,她当时浑身无力,很可能服用了安眠类药物。”江子成蹙眉。
这能解释她为什么没有剧烈挣扎,但是报案已经在两天之后,法医是无法从周芷兰体内再检测出任何药物成分的。
关于这点,目前无法证明,更无法证伪。
任何证据都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被磨灭或者混淆,尤其是人体分泌物和药物。
就像林正平被杀案里,林芳在屋里的活动轨迹确实能通过化学试剂识别脚底汗液分泌物来显像,但是时间间隔太短,痕检人员是无法精确判断出各组脚印的先后顺序的。
这也是警方对林芳的证词始终持有疑虑的原因。
林正平死亡前后,林芳到底在屋里干了什么,全由她自己说了算。
走神了,江子成甩甩头,思绪回到这个案子。
这次贺修宁沉默了许久,低着头,神色不明,放在挡板上的双手紧紧握拳。
过了一会儿,抬头问江子成:“我能不能见见她?”
江子成摇头:“这不符合规定。”
“好。”贺修宁垂眸。
他的眼神过于落寞和茫然,让江子成瞬间想起自己当年被女朋友戴绿帽子的时候那种感觉。
贺修宁遇上这种比仙人跳还恶心的事儿,只会更想不通。
“你和周芷兰进入3301之后,是否饮用过任何饮料,或者进餐?”江子成快速丢掉脑子里的共情,继续问询。
“没有。”贺修宁摇头,“结束后,我叫了瓶红酒,想和她看夜景的时候喝。但她非要回家,我就送她去地铁站了。红酒也没开,送给她了。”
“那时候大概是几点?”江子成身体前倾,隐约有了头绪。
“晚上十点五十三分,我提出送她回家,她不答应,非要去坐地铁。我担心错过最后一班,特意看了时间。”
江子成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会同意,让她坐地铁回去?”
“她情绪崩溃过一段时间,平复之后,她说她想一个人冷静冷静,让我不要打扰她。”
江子成蹙眉:“什么时候崩溃的?事前事后?因为什么?”
贺修宁稍作反应:“事后。因为她向我坦白了一些事情,是在自责吧。”
“什么事情?”江子成追问。
是周芷兰以前为了走捷径,多赚点钱给妈妈治病,跟过几个成功人士的事情。
那天之前贺修宁还不是完全心无芥蒂,但她主动坦白了,也哭着说就是因为这些,才觉得自己肮脏,配不上他……
贺修宁对周芷兰非常怜惜,也心疼她的遭遇。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健康或残疾,贫穷或富裕,环境各异,很多时候的选择都是迫不得已,更何况她是为了给自己妈妈治病呢?
贺修宁摇头:“那是她的隐私。”
“……”江子成和手下齐齐无语。
单向玻璃外,霍琛恨不得以头抢地。
“贺先生,贺修宁,我希望你明白,现在是她报警抓你,她指控你是□□犯。而你隐瞒的任何信息,都有可能是我们破案的关键证据。”江子成急到拍桌子。
贺修宁眉头紧锁,并不认可江子成的态度。
沉默太久,江子成挠挠头,头都要挠秃了,不得已换了种说法:“这样,你觉得周芷兰会因为什么指控你□□?仅仅是因为她准备跟你分手?”
□□、内裤之类的证据虽然齐全,但法医验过伤,周芷兰身上确实没有任何被虐待的痕迹。
这场指控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那个原因所有人心照不宣,只是不好贸然说出来,必须得有实证。
其实女方指控□□,又没有实质□□伤害,大多时候不会成功,因为对□□的具体行为,是无法证明,亦无法证伪的。
放在这个案子里,只能还原当天的情况,旁敲侧击,确认女方的主动意愿。
到这个案子,自然更要考虑女方的指控意图。
贺修宁稍作思考:“她妈妈得了肺癌,需要钱做化疗,需要进口药。她没问我要过这笔钱。”
仍然有所保留,那些周芷兰自己也非常介意的过往,他不希望再被提起。
江子成的手指在桌面上快速敲动,大手一挥:“早说啊!”
问询结束,江子成出来,跟霍琛商量:“我带人去调星航大酒店的监控录像,你想办法从周芷兰最近的收款入手,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周芷兰诬告,我们去不合适。”
“江队长,你知道你在这里和我这么说,已经违规了么?”霍琛是好意。
他想提醒江子成,不论案件真相如何,都不要抱有太鲜明的主观色彩,否则很容易落人话柄。
江子成这方面向来迟钝,刚在里头又被贺修宁气得不轻,当即眼睛一瞪:“干啥?你想干啥?你和贺修宁都是观音菩萨的亲儿子么?!有意见找督察去啊!”
“……”霍琛语塞,举手投降,想办法查周芷兰的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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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航大酒店内,温晏已经从傅昇那里得到直接授权,看完了答谢宴当天的监控录像。
骚扰周芷兰的是一位建材厂老板,温晏依稀记得他姓邹,四十来岁,一身油腻的肥膘。
傅昇轻手轻脚端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是一块黑森林蛋糕和一杯冰美式,总控室的工作人员早被他打发走了,就让温晏一个人呆着,没人打扰。
傅昇凑到温晏跟前,小声问:“你在查什么呢?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先吃点东西吧,你都看了一个多小时监控了。”
“贺修宁和周芷兰七夕那天是不是在你这儿?”温晏问。
她在周芷兰的微博小号上看到了照片,餐饮摆盘也好,夜景也罢,都像是星航大酒店。
傅昇点头:“是啊,我还在电梯上遇见他俩了。”
“他们从几层去了几层?坐的几号电梯?当时周芷兰的状态怎么样?”温晏喝了一大口冰美式,苦的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傅昇想让她再吃两口蛋糕压一压,被她直勾勾盯着,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从十楼到顶楼吧,我应该没记错,那天我为你布置了一个景观房,你不来,我只好自己孤独地去房间里喝酒了……”
正幽怨着,感觉到温晏警告的眼神,傅昇笑笑,继续回答:“小周律师状态挺好的呀,和贺总甜甜蜜蜜有说有笑的,还跟我道歉呢。”
“都聊了些什么?跟你道什么歉?”温晏追问。
傅昇挠挠头:“他俩聊什么我是真不记得了,我当时忙着失落呢,哪有心思听别人你侬我侬啊?”
又跑偏了,傅昇笑嘻嘻,再次扯回来:“那天下午你不是让我把花放前台么?小周律师让我别放,说是连思知道了又会去事务所找你麻烦。她可能觉得自己多嘴了,所以跟我道歉来着。”
“不过连思真的去事务所找你麻烦了?她有没有为难你?”
“……”温晏揣摩着周芷兰那么说的原因,百分之百是受陆瑶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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