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矛盾的供词
审讯室里，周芷兰始终低着头，泣不成声。
江子成本想着先突破她，看她哭成这样，也没有安慰的心思，大手一挥：“您先哭着，我先招待陆瑶去。”
温晏忍俊不禁，叮嘱钟荟：“你先安慰一下周律师。”
另一间审讯室里，陆瑶态度极好，供认不讳，说的都是连洛川教她的——
“我是受陈清泉指使的，他说要想个办法把贺修宁弄到监狱里，最好是难听点的罪名，就说要弄个□□罪。”
“他原本想让我去，是周芷兰自告奋勇。”
“周芷兰的妈妈肺癌需要医药费，是她自己说，她有办法给贺修宁下套，至于她具体是怎么做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温晏听着，也大概知道连洛川怎么跟陆瑶说的了。
幕后主使的罪名推给陈清泉，具体操作的问题推给周芷兰，不该说的一句别提，再有她辩护，还真有可能关不了多久。
江子成沉着脸，接连追问：“你说是周芷兰自告奋勇？说具体点，怎么个自告奋勇法儿？”
“陈清泉指使你，周芷兰怎么会知道？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说她可以，你就信了？陈清泉就信了？”
“你是周芷兰的领导，如果没有你做保，如果没有你牵桥搭线，她能有什么发挥的空间？！”
陆瑶挤着眼泪，开始喊冤：“天地良心，周芷兰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我的工作是维系重要客户，周芷兰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哪些人重要哪些人不重要，哪些人是空架子哪些人是真有钱，她心里一清二楚的！”
“她会哭，她就一定是被迫的么？我可没逼着她去查贺修宁的上一段感情！”
“你以为酬谢宴那天那么多人被灌酒，贺修宁为什么就得帮她？是她买了条跟贺修宁前女友最喜欢的白裙子一模一样的裙子，又梳了一模一样的发型……”
“等等等。”江子成被陆瑶吵吵得头疼，“贺修宁前女友是什么样，周芷兰怎么知道？”
“她专门做了调查的呀！”陆瑶瞪大眼睛，扬着下巴继续喋喋不休，像是社区居委会谈论别家是非的大妈。
“贺修宁和他前女友怎么在一起的，为什么分手，她都讲的头头是道，连贺修宁和他爸关系不好她都知道，陈清泉就是听她讲的蛮靠谱，所以才让她去的。”
“这么说你是无辜的了？”江子成挑眉，余光注意到温晏坐在审讯室旁边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就差打哈欠了。
江子成意识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前几天毫无进展是因为他们暂时冷处理，尽管外面铺天盖地的脏话快把贺修宁祖宗十八代骂遍了，但在市局里其实没什么感觉。
昨天刚开始审，今天就有这么大进展，连幕后主使陈清泉都落网了，怎么就那么巧？
感觉有只无形的大手再操纵，掀开一扇帘子，所以他们看见了一点真相。
陆瑶没发现江子成心不在焉，提到她自己，倒是底气不足了：“我也不无辜。陈清泉让我从旁协助周芷兰，起初是协助，后来是监督。”
“什么叫监督？”江子成追问。
陆瑶露出鄙夷的表情：“原计划是七夕当晚就报警，她一直拖到16号那天早上，其实是因为周芷兰确实喜欢上贺修宁了，还真计划着跟贺修宁结婚，连婚礼场景图都看上了。”
江子成拧眉：“既然她犹豫了，你这个从旁监督的人，又是怎么让她下定决心的？”
“为了钱呗。”陆瑶嗤笑。
江子成不信：“贺修宁可不缺钱。”
“那周芷兰也得有脸要啊，她为了让贺修宁心甘情愿跟她上床，一门心思营造独立自主坚韧不拔的小仙女人设，连贺修宁送的名牌包名牌首饰都不收，怎么可能张嘴问他要钱？”
“更何况，毕竟他们才交往两个月，伸手就要一百五十万，换了你，你愿意么？”
“……”江子成真的想了想，他不愿意，他也没有一百五十万。
手下补充提问：“那周芷兰的钱到账了，是么？”
陆瑶想了想：“那我不知道，你们去问她，或者去查她的账呗。”
这边暂时没什么问的了，江子成带着手下回到周芷兰所在的审讯室，将陆瑶交代的情况简要告诉周芷兰。
周芷兰越听越着急，一个劲儿地哭着摇头：“她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陈清泉！是陆瑶她指使我的！什么自告奋勇？我没有！我从来没有！！”
“那你承不承认，你和贺修宁从相识到后来的一切，都是你精心布局的？”江子成问。
周芷兰只管摇头：“是陆瑶，真的是她。”
“也就是说，关于贺修宁和他前女友的事情，都是陆瑶告诉你的，你两个月前酬谢宴那天的裙子和发型，都是陆瑶一手安排的？”
周芷兰沉默了，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微微摇头：“都有吧，陆瑶提供的思路，具体情况是我去查的。不过贺修宁和他父亲关系不好这件事，是陆瑶告诉我的。”
这些事情没有录音，没有证人，其实很难界定谁说的是真的。
“既然你说是陆瑶指使你的，那你有没有证据？比如她有没有给你转款？有没有用其他的什么事情威胁你？”江子成问出这些，就已经做好了被温晏以‘诱供’为由打断的准备。
然而温晏没有反应，连她身边的钟荟都在眼神暗示她，她就像没看见似的。
周芷兰回答：“她把我妈妈带走了，我妈妈本来在欣康私立医院住院的。那段时间她让我在家或者去事务所都要躲记者、躲贺修宁的律师，根本不敢去医院。”
“20号那天下午，我请的护工去医院照顾我妈妈，发现我妈妈不见了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的。”
“陆瑶承认是她带走的？”江子成问。
周芷兰想了想：“应该是，她说只要我听话，别去想不该想的，总会让我见到的。”
人命关天，江子成夺门而出，突审陆瑶。
“你带走了周芷兰的妈妈？把人藏哪儿了？！”江子成冲到陆瑶面前，凶神恶煞。
陆瑶确实吓了一跳，缓缓神后，非常配合，立刻交代了那个地址，轻笑：“我只是吓唬吓唬周芷兰，让她别动歪心思。她母亲那里我可是一直好吃好喝伺候着的，药也都按时吃，那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江子成没再废话，立刻让手下出警，去寻找周芷兰的妈妈。
账要明天才能查，霍琛今天看来是没什么收获，至今也没联系他，倒是他得叫霍琛来接贺修宁出去。
先去救周芷兰的妈妈，还要勘验现场，审讯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温晏不着急走，打发钟荟继续开导周芷兰，自己单独去见陆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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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温律师可真敬业啊。看我落到今天这副田地，你很得意吧？”
温晏明知故问：“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我？”
“因为你招人讨厌啊。”陆瑶冷笑，“我在君悦十年了！你呢？”
“你不过才来了三年，就因为你是连瑞峰的女儿，所以你刚来不到两年就成了合伙人，别人苦苦奋斗思念还是初级律师，你从业两年就升了中级？”
“明明躺着什么都不做就能拥有别人拼搏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还要装出一副很努力的样子。”
“所以我每次看到你，都很恶心！”
这人已然心理变态了。
温晏不在这些事情上和她争论，借着她负面情绪蔓延的势头，直接进攻：“连洛川给我发消息了，让我保你，说会付我额外的代理费。”
说着，把短信界面亮给陆瑶看，确实是连洛川十分钟前发的。
温晏轻笑：“之前我还在好奇，区区一个陈清泉，怎么使唤的了你？”
“和小连总没关系！！”陆瑶瞪大眼睛，脸上尽是慌乱。
温晏凝神看了她许久，评估着她再次倒向孙默群的可能性，很难判断，五五分吧。
毕竟陆瑶从进来就一直在演戏，虽然现在表现出百分之百的对连洛川的袒护，但温晏也无法判断她是不是还带着戏里的情绪。
不过她要让陆瑶断了这个念头，成事在她。
“你否认的太快了，很假。”
“你瞪大眼睛，表情瞬间不受控制，两手突然握拳，双脚下意识交叉，这些都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简而言之，你在心虚。”
温晏说着，微微一笑：“所以还真是和连洛川有关系啊？我很好奇，如果师父知道，该作何感想。”
有温晏这么一指点，陆瑶浑身显现出非常怪异的僵硬，她开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至此，陆瑶仍然反驳：“和小连总没有关系，你别想诈我。”
“那他为什么让我保你呢？怎么不让我保周芷兰呢？他喜欢你？”温晏轻笑。
陆瑶跟着笑：“是，他喜欢我，不行么？”
“当然可以。”温晏笑笑，更好奇连洛川和陆瑶的相处细节了。
能让陆瑶对他死心塌地，看不出来在对付女人方面，连洛川也是个人才啊。
“那我就这么跟师父说？”温晏试探，“说连洛川喜欢你，所以支付了额外的代理费？”
“你就真的这么老实？什么都和孙默群汇报？反正孙默群也是让你保我，有多的钱拿不好么？”陆瑶眼中露出些许不确定。
温晏耸耸肩：“我不缺钱，而且我对师父一向忠心耿耿，可不会两面三刀，吃里扒外。”
说着，意味深长，反问陆瑶：“而且你真以为师父让我保你？你就没想过，前脚师父让你把手头工作交接给小邹，后脚你就被警察带走了。怎么就那么巧呢？”
“你什么意思？”陆瑶更加不确定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意思。”温晏故作苦恼，眼看陆瑶已经跟着她的思路走，继续进攻。
“师父对我有恩，我不能欺瞒他，可连洛川我也不能得罪。一个不让保，一个让保，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
陆瑶将信将疑，嘴上却硬着：“孙默群不可能不管我！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你要帮他管理那些用来□□贿赂重要客户的工具人？”温晏直截了当。
见陆瑶当场愣住，难以置信地盯着她，才不慌不忙，嫣然一笑：“你不会以为，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会放心安排给你一个人做吧？”
陆瑶剧烈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你！！我要见孙默群！我要见孙默群！！”
“那我现在帮你打电话？”温晏歪歪头，就要拨号。
“不要！！！”陆瑶像是疯了，逐渐陷入自我怀疑与惊慌失措的情绪中，坐在椅子里一会儿说‘不可能’，一会儿说‘不会的’，一会儿说‘不行’。
这就是温晏要的效果，她要动摇陆瑶的信念，日复一日，直到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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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成顺利从那间公寓里接出周芷兰的母亲，送到公安医院治疗。
痕检工作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采集到不少指纹、毛发、汗液、分泌物等，具体来自谁，还需要刑事技术中心连夜化验。
回到公安局，正好遇上酒气冲天的霍琛。
他带了一沓银行流水，交给江子成：“我拖了点关系弄到手的，这周芷男账户还不少……我跑了好几家银行，过去牛年的账，都在这，不算常规取证，检方不会采信，说以你得再去。”
江子成听他口齿不清，看他脚底拌蒜，赶紧扶住：“这是喝了多少啊？你这样子能接贺修宁么？”
“能！”霍琛站直，表情肃穆。
温晏带着钟荟出来就看见这出，忍俊不禁：“他就一杯的量，自己吹会儿风就醒了。”
“我今天四杯。”霍琛认认真真陈述事实。
“哇，那真是厉害极了。”温晏的夸奖毫不走心，回头问江子成，“周芷兰的妈妈还好么？送去哪家医院了？”
“还有口气。怎么？还想把人母亲带走威胁周芷兰？”江子成狐疑。
温晏都没回怼，霍琛倒先着急了：“你有证据么？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这是诬陷！温晏，你别怕，我给你辩护！绝对不让任何脏水，泼到你身上！”
习惯了跟人虚情假意，冷不丁来这么一出酒后吐真言，倒真给温晏感动地不得了，眼眶都险些红了。
四年同窗，十年相交，霍琛还是当年的样子，一颗拳拳赤子心。
也就这点配得上林当。
注意到江子成在若有所思打量她，温晏很快回到平时招人烦的模样，调侃霍琛：“你对我这么好啊？不是隔三差五诅咒我下地狱么？不会是一直暗恋我吧？可你都娶了林当的呀，要么你俩离婚，给我个机会？”
“你做个人吧你！还有没有原则底线了？！”江子成咬牙切齿对着温晏挥拳头。
温晏嬉皮笑脸没正形：“开玩笑而已，我对这种一杯倒的菜鸟没兴趣。”
说完，叫上钟荟先走一步，转过身的霎那，眼眶还是红了。
江子成懒得管她，扶着站不稳的霍琛在门口台阶坐下，刚准备进去给霍琛倒杯热水醒醒酒，就听见霍琛小声嘟囔：“温晏，我没暗恋你，我一直爱的都是林当……”
“我把你当朋友，我和林当都不希望你下地狱，可你自己往地狱走啊……咱们是兄弟，对不对？我得拉你一把呀……”
“你不能再错下去了，不然我儿子生出来没干妈了……林当得哭死……”
“她是四川人，毕业那会儿，我俩差点儿分了……是你说你以后肯定回来，林当才来的，她是为你来的啊温晏……你怎么就不管她了呢……”
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江子成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又怕霍琛坐外头冻感冒了，比他高了四五公分的大老爷们儿，硬是被他扛进办公室。
扔到沙发上才泄了气：“睡吧你，絮絮叨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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